作者:沙拉古斯
一群随从撒腿就跑,徐志穹正要追,却被马广利一把抱住了:“你杀疯了怎地!”
徐志穹没疯,只是觉得可惜。
周海裘头上的罪业没有周海衾那么长,但至少也有二寸了。
徐志穹的力气没有马广利大,他挣脱不开。
这个马拉稀,关键时刻,他不拉稀了。
周围的伙计吓得一哄而散,林二姐没跑,虽说脸都绿了,但她没跑。
“我,我去换件衣服,我,我给你作证。”
就冲这句话,徐志穹没白疼她。
徐志穹蹲下身子,好像再试探周海衾的鼻息,马广利急得直跳脚:“这特么还看什么,早都死透了!”
徐志穹当然知道他死透了,他是趁机摘了周海衾的罪业。
摘下一根犄角,徐志穹回身又看向了护卫的人头。
他的罪业也有二寸了,徐志穹又上去试探了一下鼻息。
“特么脑袋都掉了,还能有气吗?”马广利举起灯杆,用力一晃,一束焰火飞到了半空。
“等老青灯回来处置吧,志穹啊,你惹祸了!”
不多时,屈金山和另外三位提灯郎赶了过来,看着地上的尸体,几个白灯郎都惊呆了。
王振南问道:“这,这是谁干的。”
马广利看了看徐志穹:“咱们志穹要救他相好的,把周郎中的侄子给杀了。”
“志穹干得!”灯郎们都傻了。
老青灯屈金山抬头问志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志穹不说话,跟他说也没用。
马广利把事情讲述一遍,屈金山叹口气,倒也没慌乱,他了解武栩的性情:“走吧,把尸体带回衙门,看千户怎么处置。”
……
掌灯衙门正厅,武栩坐在椅子上,看着两具尸体问道:“这什么人?”
马广利低声道:“周家双虎中的一虎。”
武栩侧过耳朵道:“什么双虎?”
屈金山答道:“吏部文选清吏司郎中的侄子,周海衾,另一个是他的护卫。”
武栩问道:“为什么杀了他们?”
徐志穹不说话,马广利又把经过讲述一遍。
武栩一脸淡然道:“杀就杀了吧,想到由头了吗?”
这是掌灯衙门的规矩,出了人命,得有合理的由头。
其实武栩心里有底,只是想看看部下们的智商。
王振南率先开口:“他们前天杀了两个乞丐,草菅人命,所以该杀。”
武栩问道:“有证据么?”
王振南思索片刻道:“人证应该是有的,只怕他们不敢作证。”
武栩摇头道:“这由头不够,就算有人作证,也得等你们拿了文书再去缉捕,直接杀人算怎地?给乞丐报仇么?”
屈金山想了想道:“他们袭击提灯郎,按律该杀。”
马广利点点头道:“这话不假,掉了脑袋这小子和我打了一架,志穹还被割了一刀。”
武栩点头道:“算是个由头,可还是不够。”
众人把目光集中在了徐志穹身上,人是他杀的,总不能连句话也不说。
徐志穹吸了吸鼻涕道:“我杀他们,是因为他们是人牙子。”
众人眨着眼睛,以为这傻小子在说胡话。
京城失踪了很多女子,刑部正在到处搜捕人牙子,人牙子是整个京城最敏感的罪名,这等罪名岂能随便罗织?
但听徐志穹慢慢说道:“他们要掳走林二姐,几个人一起强抢。”
马广利一愣,他是事件亲历者,突然觉得徐志穹说的有些道理。
武栩叫人把林二姐带了上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林二姐道:“民女林倩娘。”
“认得死者么?”
“以前没见过,今夜到我店里来,说要带民女走。”
武栩问道:“带你去何处?”
“他们不说,只是强抢,说要带民女去好地方,过好日子。”
王振南笑了:“这可不就是人牙子干的事!”
武栩也笑了,他对徐志穹的答案非常满意。
“人牙子当街拐带良家女,这人不杀留着作甚?”武栩起身看着尸体道,“别摆在这污了大堂,扔到衙门口晾着,等人领尸。”
第47章 给个说法
天明时分,散值了,两具尸体还在门口晾着。
武栩对徐志穹道:“你要是怕了,就在衙门待着。”
徐志穹摇头道:“有千户在,没什么好怕。”
对徐志穹的态度,武栩很是满意:“你受伤了,准你假一天,回去好好休息,千万记着,无论什么人来找你,哪怕是周开荣带人找上门来了,不要理会,只管跑回衙门就是。”
徐志穹俯身施礼,离开了衙门。
有武栩照着,没什么可担心的,就像千户说的,实在不行就往衙门跑,跑路是我最擅长的,只要不遇到宦官,谁也追不上我。
但住在衙门是不可能的,怀里两个小宝贝一直在踢腾,闹得徐志穹心里痒痒。
升九品中了,终于不在修行的最底层了。
……
掌灯衙门外,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抱着周海衾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
她是周海衾的母亲,张氏。
旁边站着周海衾的父亲——周开荣的长兄周开耀。
周开耀一直在抹眼泪,可这两滴眼泪是强挤出来的。
周海衾和他长得不像,而且张氏怀孕的日子也不对。
虽说种种证据显示,这事没便宜了别人,而且他弟弟周开荣一直把这孩子当亲儿子养……
但周开耀努力了很长时间,还是哭不出来。
吏部文选清吏司郎中周开荣,站在掌灯衙门口,他要等一个说法,谁杀了他侄子,谁就得偿命!
天亮了,掌灯衙门已经关门了,周开荣吩咐部下一名主事上前叩门,等了许久,一名负责值班的灯守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什么事呀?”
主事对灯守道:“劳烦你通传一下武千户,就说吏部周郎中,已经在你们衙门口等候多时了,让千户出来给个说法。”
灯守向门外看一眼道:“哪个周郎中啊?”
主事皱眉道:“你这不明知故问吗?人是你们杀的,我们公子的尸体在这呢,你还装什么糊涂!”
灯守闻言笑道:“原来是为了这两具尸体来的!这是判词,千户吩咐过,专门给死者家属誊抄一份,让你们日后引以为戒,尤其是那般从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让他尽早自首,拿去吧!”
主事诧道:“什么从犯?”
灯守不耐烦道:“白纸黑字,你不认得么?”
主事打开判词,读了一遍,吓得目瞪口呆,赶紧把判词拿给了周开荣。
周开荣接过判词一看,青筋爆了起来。
判词大意如下:周海衾趁夜当街强抢民女,意欲略卖(贩卖),按大宣律,罪当诛,提灯郎于案发之时当场缉捕,周海衾拒捕,提灯郎诛之,另有从犯相抗,亦诛之,另有从犯数人在逃,将以告示通缉,生擒者重赏,杀之亦重赏,告去向者亦有赏。
周开荣想把判词撕碎,又觉得这是日后弹劾武栩的证据,且收在怀里,指着灯守道:“让武栩出来见我!”
灯守哈欠连天:“千户大人另有要务,你等天黑再来吧。”
说完,衙门大门关了。
周开荣咬牙道:“好,你不见我,休怪我无情,我去找钟参!”
周开荣直接去了皇城司正堂,钟参热情招待,周开荣开门见山,要给侄子讨个说法。
钟参听完了事情经过,点点头道:“远芳啊(周开荣,字远芳),今早武千户把案卷送来了,我正叫人复核,三个月之内,定然给你个答复。”
周开荣愕然道:“三个月?却还要等三个月!”
钟参道:“既是牵扯到人命,总归要复核的仔细些。”
“你也知道牵扯到了人命,那是我侄儿一条性命!”周开荣起身喝道,“掌灯衙门杀人的时候,可曾想过人命关天!”
“远芳,先坐下,喝口茶,我知道你心里难受……”
“莫说那闲言!”周开荣看着钟参道,“钟指挥使,我只问你一句,今日到底有没有说法?”
钟参叹口气道:“你要说今日,这可就难了。”
“那好,你不给我个说法,我自去向朗朗乾坤讨个说法,我就不信这世上没有公道!”
周开荣转身就走,钟参上前拦了一步;“远芳,稍待片刻,听我多说一句……”
“莫再说了,留步!”
一阵疾风袭来,吹得钟参须发飞舞。
儒家六品技,浩然之气。
难怪周开荣这些年来平步青云,原来此人修为颇高,因此受到了皇帝赏识。
这还真是严重的疏忽,身为皇城司指挥使,钟参应该对每一位大臣了若指掌。
但如今看来,他对周开荣了解的并不多,他知道周开荣有修为,但没想到修为达到六品,还有可能更高。
周开荣径直走出了皇城司正堂,钟参捋了捋胡子,冷笑一声道:“给脸不要!”
……
回到掌灯衙门门前,周开荣吩咐一般部下、弟子和家丁:“围着我侄儿的尸首,给我哭,且把掌灯衙门的罪状告知世人!”
众人得令,围着周海衾的尸首放声大哭。
“公子啊,你死得冤啊!大好年华,却断送在这帮畜生手里!”
“掌灯衙门为非作歹,草菅人命,大宣的好儿郎且来看一看,我们公子温良敦厚,淑质英才,就这么被掌灯衙门的畜生给害了!”
“京城地界,天子脚下,竟然出此暴行,王法何在!天理何在!”
看热闹的越来越多,转眼间围了好几层。
按理说,这不是什么高明手段,和泼妇骂街差不了多少,无非骂的文雅一些。
但如果结合上儒家的特殊技能,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周开荣站在人群中央,发动了儒家九品技,循礼。
这一技能的要义是迫使对方遵循礼法,不得逾规越矩。
听起来没什么特别,可用起来威力惊人。
周开荣是官,他的部下也是官,他的弟子未来也是官,就连他的家丁也官家的仆人,身份似乎也比平民高上一等。
尊卑有序,这就是礼法根本。
尊者对卑者说话,卑者要认真的听,仔细的听,要心悦诚服的听。
中了儒家的九品技,对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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