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判官 第961章

作者:沙拉古斯

“此话怎讲?”

“你却忘了那狂风么?咱们原路回去,是逆风,顶着那狂风走,怕是寸步难行。”

徐志穹看着身后走过的道路:“风也不是一直吹,到有风的时候,避开就是了。”

穷奇摇头道:“有定数的风,能避开,没定数的风,怎么避?”

“什么叫没定数的风?”

穷奇一笑:“这却要问你家娘子了,我若没记错,这里有定数的风,每晚只吹一次,每次吹一个时辰,

正月、三月、五月,一直到冬月,单数月份,从西往东吹,

二月、四月、六月,一直到腊月,双数月份,从东往西吹,

昨晚的风,就是有定数的风,昨天下午的风,就是没定数的风,下午那场风是何来由,只有你家娘子清楚,

咱们若是原路回去,还会看见那些雕像,你家娘子若是忍不住,这大风却不知要吹到什么时候,她不停下,这风也不会停下,所以说这事得问你家娘子。”

沿原路返回,又会路过名家星宿和一众星官的石像。

倩娘能控制得住自己的情绪么?

当然控制不住,这不是她的问题。

如果能控制的住,他们道门祖师也不会费这么大力气把她引来。

那就顺着风往前走?

这得走到什么时候?

徐志穹多走两天倒也无妨,倩娘在这多待一天,身体便要多虚弱一分。

有没有别的出口?

穷奇说她不记得了。

徐志穹回头看向混沌,混沌拒绝回答问题,他的眼里只有穷奇。

见徐志穹一时拿不定主意,穷奇主动建议:“先让你家娘子吃好喝好,拉好撒好,把肚子填饱,然后再打扫干净,咱们一会乘着风上路。”

倩娘闻言,满脸通红。

穷奇诧道:“脸红什么,一会飘在风里,你若是尿了裤子,以后在你家男人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

诸事准备停当,众人等着风来。

这一等,却要等到深夜,徐志穹想了想,准备先试试这无定数的风。

所谓无定数的风,就是呼唤名家祖师,从而引发一场狂风。

徐志穹不知道名家祖师的尊名,倩娘也不敢说出口,徐志穹且以前辈代称,碎碎念念祷祝了一番:

“我虽不知前辈尊名,但一直对前辈满心敬仰,我从小听《白马论》长大,饭前要读《名实论》,饭后要读《通变论》、睡前要读《指物论》,睡醒要读《坚白论》,一日不读名家典籍,茶饭不思,坐卧不安……”

徐志穹跟倩娘学过一段时间的名家,这些典籍当真读过,不读也不行。

名家技法施展的三个步骤,合理立论,合理推论,不合理推论,这是一个典型的诡辩过程,如果学不会,技法也无法运用到实战当中。

而名家典籍介绍了许多诡辩技巧,这是名家入门的必备知识,徐志穹在这逐一罗列,目的是为了表现出对名家祖师的敬仰,名家祖师还真就有所感应,狂风当即吹来,带着众人腾空而起。

借着风势在洞穴之中前行,徐志穹抱着倩娘小心躲避着岩石,耳畔的风声逐渐变得细碎,似有人在耳畔低语。

那声音,跟昨天向徐志穹描述《白马论》的声音一模一样:“九品技非笃信,其名为寻论,寻论为寻常之人所认之公理,你于技法之中屡次运用,当知其中诀窍,气机运用之时,宜缓不宜急,要领为世间之论,皆可立,

八品技非循理,其名为进论,以公理而转进,转为战之理,进为战之论,此技你运用颇熟,然还须锤炼,气机运用之时,宜急不宜缓,要领为转进之论,只为战,

七品技名为战论,以转进之论,再进为战机之论,世人常称之为谬论,此技你运用尚可,然不足之处甚多,气机运用之时,依旧宜缓不宜急,切记不可鲁莽,使人心生戒备,则战论不立,

六品技,名为笃论,我道后人谬传之笃信之技,出自于此,世人常称战论为谬论,若战论不立,则技法不成,须用笃论之技,令敌笃信战论,则战局尽在我方指掌。

此技你尚不知要领,须勤读典籍,勤加研习,气机运用之时,须倾尽全力,一贯而出,笃论既成,战论则立,则无往不胜!”

这是作甚?

名家祖师现场教学么?

“倩娘,你听到祖师的话了么?”

倩娘扶住额头道:“祖师说的多了些,我一时记不下来。”

第903章 诡辩典籍

大风吹了整整两个时辰,方才平息。

徐志穹反复捉摸着名家祖师向他传授的四项技法,寻论、进论、战论、笃论。

这和徐志穹与倩娘总结出来的技法,仅有些许相似,真正的名家技法,在实战之中有诸多细节,都是徐志穹此前不掌握的。

四项技法,确实需要慢慢揣度,可倩娘的状况委实不佳,她听到的可不是这四项技法。

“徐郎,祖师说了太多,我实在记不住了,我想找纸笔写下来,可若是写下来了,又怕犯了规矩。”

原来倩娘这几日越发虚弱,是因为听了太多东西,怕忘了,却又不敢写下来。

她本来连祖师两个字都不敢提,但看徐志穹也听到了祖师的教导,倩娘才敢说这么一句。

“写就是了,”徐志穹拿出来纸笔,“祖师说的是要紧事,若是有遗漏,才是大罪过。”

倩娘有些犹豫,但徐志穹一直激励,思忖片刻,方才提笔记叙。

穷奇似乎对名家术法不感兴趣,可总想借机偷看一眼。

她偷看的手段有很多,气机游移之间便能窥视一二,徐志穹也防不胜防。

可看过几眼,穷奇发现没什么用处,倩娘记述的不是技法,是名家典籍,很多已经失传多年的典籍,其中记录着大量诡辩之术的要诀。

这一记,便是五个多时辰,累的倩娘面无血色,浑身抖战。

徐志穹把记述下来的典籍浏览了一遍,换做往常,徐志穹会觉得这是一份骂大街的宝典,里边详细讲解了各类辩术。

可而今徐志穹却能从各类辩术之中找到名家技法的痕迹。

有些辩术重在寻论,就是寻找合适的公理,尽快取得对方的信任,并展开攻势。

有些辩术重在进论,通过合理推论,将公理引导到适合自己作战的领域。

有的辩术重在战论,就是讲歪理,尽可能为接下来的战斗创造良好的条件。

也有很少一部分辩术注重笃论,就是在战论被质疑之后,从其他角度,去证明原本不让人信服的歪理。

倩娘知道这些手段么?

等到了大宣再验证一下。

徐志穹看的入神,倩娘却觉得苦恼:“徐郎,我好像忘了许多枝节。”

“忘了就忘了,且好好歇息,”徐志穹宽慰一句,“日后还有找补的机会”。

歇息个把时辰,又到寅时。

大风骤起,徐志穹抱着倩娘在风中前行。

倩娘神智模湖,似乎又听到了祖师的训导。

这祖师还真是心急,如此这般填鸭,却不把俏娘子折腾坏了。

“倩娘,且告知祖师一声,今夜暂且歇息,明日再传授典籍。”

倩娘微微摇头,示意她还受的住。

徐志穹耳畔倒是清静,没听到任何声音。

前后被大风吹了三次,徐志穹熟悉了风势的规律,也有闲暇看看周遭的景致。

山洞之中依旧枯燥,直到前方一片波光,吸引了徐志穹的注意力。

“这是水潭?”

穷奇在身后点头道:“没错,是水潭。”

“这里有水源?”

“大乾旧土,当然有水源,这山洞之中,长则百余里,短则十余里,只要花点心思,都能找到水源。”

徐志穹恼火道:“这话却不早说,那我还带这多水囊作甚?”

……

千乘罚恶司,杨武在长史堂里,正帮着夏琥做符咒,忽听耳畔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来浑天荡,快来浑天荡!”

是祖师,不阳道的祖师。

杨武有些紧张,他答应过徐志穹,不再轻易去浑天荡。

可祖师的声音非常急切:“快些来,我等着你,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去是不去呢?

符咒已经做好了,杨武犹豫半响,留下一张字条,悄无声息离开了长史堂。

……

尉迟兰坐在甲板之上,眺望着南边的“海岛”。

徐志穹就在那块“海岛”上,而今却不知他做些什么。

有林倩娘在旁作伴,想必他也不觉寂寞。

若是没来到此间该多好,若是没见这块“海岛”该多好,他原本该与我在这里演练武艺的。

想到此,尉迟兰轻叹了一声。

一名女子坐在身旁,笑一声道:“傻妹妹,在这想什么?”

尉迟兰转过脸,朦胧的夜色之下,她看了那女子许久。

“原来是陶姑娘。”尉迟兰认出是陶花媛,要起身行礼,论官阶,陶花媛的身份比她高。

陶花媛拉住尉迟兰道:“要不说你傻,跟我却还计较什么礼数?你坐在此处,是想志穹了吧?”

尉迟兰连连摇头道:“我想他作甚,我是思索武艺,最近刚学了一套剑法。”

陶花媛又笑一声:“想就想了呗,有什么不敢认,志穹却不喜欢那忸怩的女子。”

尉迟兰红透了脸。

她与陶花媛并不相熟,没想动这女子说话竟然这么没有分寸。

一个姑娘家,想男人的事情,能明说出来么?

陶花媛还真就明说了:“我想他,是真真的想他,就想在身边时时刻刻陪着他,不管刀山火海还是血雨腥风,我都不想离开他半步。”

尉迟兰轻轻抬起了头。

这话说的直率,但却说在了她心坎上。

陶花媛人长得如此俊美,性情又如此真挚,难怪志穹任地疼爱她。

陶花媛看着尉迟兰道:“你这人话太少,闷了些,咱们吃两杯酒,一来消消闷气,二来也暖暖身子。”

说完,陶花媛拿出了一只精巧的酒壶和两只杯子,给尉迟兰倒了一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修阴阳的也真是奇怪,怎么还随身带着酒具?

尉迟兰捧起杯子,喝了一口,酒力甚猛,呛得她咳了两声。

陶花媛诧道:“我还以为你酒量不错。”

“酒量,还是有一些的。”

尉迟兰腹诽一句,且看我长得壮,便以为我酒量大么?

两人一杯接一杯,喝了许久,陶花媛的酒壶好像始终都倒不干。

借着酒力,尉迟兰的胆子大了些,言语也渐渐多了些,说到动情处,忍不住叹道:“我想他,也是没用的,他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人?”

陶花媛不以为然:“他跟你计较过身份么?”

尉迟兰抿抿嘴道:“他,他是没有说过,但我心里清楚,门户不当对,他是不会娶我的。”

“你觉得我和他门户当对么?”

“你在阴阳司里,也是个大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