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本色 第147章

作者:雪映红梅

辩护人认为,在法院受理案件后,上诉人李明博复印的案卷材料中的被告人供述、证人证言等各种犯罪事实材料,不应属于国家秘密。

综上所述,本案上诉人李明博承办李文贪污案过程中,让李文的亲属查阅案件证据材料的行为,不属于泄露国家秘密,不构成故意泄露国家秘密罪。完毕。”方轶道。

……

法槌敲响后,审判长宣布休庭十分钟,稍后当庭宣判。

方轶坐在辩护席上大口的喝着矿泉水,他看了下表,已经十一点四十分了,此时他的肚子咕噜噜的叫了起来,不知不觉中已经唇枪舌战了一上午。

方轶不敢看旁听席上的众人,他害怕看到李明博媳妇那充满希望的眼神,她的眼神给他的压力重过泰山,他怕法院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十分钟后,合议庭走进了法庭。

第406章 黑眼圈

法槌再次响起,审判长开始宣判:“现在继续开庭,请法警把上诉人李明博带上法庭。

本案经合议庭评议已经形成判决意见。针对控辩双方的意见,结合本案争议的焦点,根据本案的事实和证据,本院评析如下:

……本院认为,上诉人李明博在担任辩护人期间将在法院复制的案件证据材料给予当事人亲属查阅的行为不构成故意泄露国家秘密罪。李明博及其辩护人辩称不构成犯罪的理由成立,予以采纳。

原判认定的基本事实清楚,审判程序合法,但适用法律错误,应予改判。依照《刑事诉讼法》第一百八十九条第(二)项及第一百六十二条第(二)项之规定,判决如下:一、撤销县人民法院刑初字第78号刑事判决;二、上诉人(原审被告人)李明博无罪。”

听到审判长宣布李明博不构成故意泄露国家秘密罪之时,方轶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他看向站在下面的李明博,只见后者紧绷的面容终于松了下来,眼中泛起了泪花。

李明博感觉如蒙大赦一般,身上一松,他仰起头用力控制着眼中的泪水,不让它流出。

判决后,旁听席上一阵骚动,众人交头接耳,看得出旁听席上的众人对这个判决结果很满意。审判长宣布休庭后,旁听席上自发的响起了掌声。

李明博的媳妇喜极而泣,孙正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由着她宣泄这段时间堆积在心中的恐慌和担心。

方轶收拾好桌上的文件后,走过去拍了拍李明博的胳膊:“怎么样,还要做律师吗?”

“做!不干律师我还能干什么。”李明博苦笑道。

“还办刑事案子吗?”方轶微笑道。

李明博犹豫了:“先休息一段时间再说吧!”

半年后,李明博再次重操旧业办起了刑事案子,只是比之前更小心谨慎了,还会时不时的给方轶打电话,交流下专业问题,这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吧,当然这都是后话。

众人出了法院大门,有不少当地的律师与方轶握手,并交换了名片,这表示当地律师对方轶的法庭表现非常认可。

随后,先由赵忠诚带着办完手续的李明博去了当地的浴池,洗去一身烦恼和晦气。方轶等人则在孙正义的带领下来到当地一家酒楼的包间,一边聊天一边等李明博和赵忠诚洗澡归来。

这顿饭众人都没少喝,从一点多一直喝到了下午三点多,李明博喝的酩酊大醉,现在的他彷如破茧重生一般,突然感觉天是蓝的,云是白的,凉水中都充满了自由的味道,他对方轶感激的五体投地,要不是方轶拦着,他肯定得给方轶磕一个。

酒桌上赵忠诚不时地看一眼被众人频频敬酒的方轶,心中感慨万千:方轶果然非池中之物,在市里的大所都能混的风生水起,专业能力一定差不了,还好自己醒悟的早,当初没跟他继续比下去,否则不气死也得郁闷的不行。

见众人喝的尽兴,孙正义做主再多留一日,费用律所报销,次日一早返程。

几日后的早上,方轶拎着公文包走进律所,见黄援朝忙的不亦乐乎,笑呵呵的问道:“老黄,够忙的!古语有云:金九银十。马上就要十月了,看来你这个九月没少捞‘金子’啊!”

“你这是哪来的古语啊!古人也讲‘金九银十’?”黄援朝放下手中的案卷,抬起头,露出一脸疲惫,一边捏着睛明穴,一边笑道。

“‘金九银十’是不是古语我不知道,但是十月份,又叫金秋十月。

在早以前的农业社会,十月是收获的季节,此时人们手头都比较宽裕,所以舍得花钱。

现在十月一假期又叫国庆黄金周,商家打折,人们乐意花钱、消费,消费额自然会明显高于其他月份,这就是‘金九银十’现象。”随着话音落下,马义迈着四方步走了过来。

“马律师,你最近是不是比较闲?”黄援朝伸了个懒腰,靠在椅子上懒懒的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马义惊讶道。

“黑眼圈都没了,保养的这么好,肯定晚上没啥谈心、感情咨询之类的活动,所以我推测你业务不怎么忙。”黄援朝故作深沉道。

“好吧,你猜对了,前不久才结了最后一个离婚案子,这段时间太累了,我得留点时间给我家小婷婷。”马义得意道。

“黑眼圈都没了,是不是梅小婷又去外省做项目了?”方轶嘿嘿一笑问道。

“不是……你们怎么都拿我的黑眼圈说事啊,最主要的是还说的贼准。你们俩是不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马义故作惊讶道。

“少废话,是不是金九月赚钱赚的手软,所以给自己放假了?说人话!”

黄援朝是很了解眼前这货的,要是九月没多少收入,他肯定不会这么嘚瑟,看他满面红光,皮肤细润,肯定没少去高端会所做SPA。

听黄援朝这么一说,马义不说话了,只是嘿嘿的笑。

“老黄,你这又接的什么案子,这么多案卷?”方轶见黄援朝的桌面上一摞摞的摆满了案卷,问道。

“别提了,有个P2P公司无法正常提款,有不少投资人要起诉p2p公司,前两天你出差的时候接的,案子不复杂,但是能不能拿回钱来……难说!”黄援朝道。

听黄援朝说完,方轶突然想起前妻曹晓慧,她所在的公司好像就是P2P公司,不会是她们公司出事了吧!但是又一想,应该不会那么巧,便未多想。

就在此时,方轶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欧阳杰打来的,他一会儿要来律所。方轶正想找他联系联系感情,让他给自己介绍点大案子呢,没想到欧阳杰来了。

方轶向楼上的律师助理要了一间茶室,半个来小时后,欧阳杰和方轶坐在茶室内喝起了茶水。

“这茶可以吧!”方轶说着给欧阳杰又添了些茶水。

“不错,不愧是大律所,茶都这么香。”欧阳杰笑道。

第407章 千万别感谢我八辈祖宗

“这茶可不是律所提供的,是我从云雾茶庄买的紫笋茶。”方轶笑呵呵道。

“紫笋茶?我还是头一次喝,有空我也去云雾茶庄买点。”欧阳杰道。

“这次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方轶一边添水泡茶,一边微笑道。

“嗯,前不久您是不是去豫省办了一个律师被抓的案子?”欧阳杰神秘兮兮道。

“是啊!怎么啦?”方轶问道。

“前两天我谈了一个法律工作者被抓的案子,我就把您的名字报出来了,您猜怎么着,对方还真知道您,跟我说在网上看到过关于您的报道,豫省的案子就是对方告诉我的,您现在可是本市知名的刑事律师,隔着门缝吹喇叭,名(鸣)声在外!”欧阳杰认真道。

“有这么邪乎吗?我倒是办过几个案子,有点小名声,不至于像你说的那么邪乎吧。”方轶谦虚道,心里却美得不得了。

“真的,我绝对不骗您。对方一听我认识您,就想让我介绍您给他认识,咨询下案子的事。您看?”欧阳杰说着看向方轶。

“可以啊!时间你跟对方定吧,这段时间我没什么安排,定好了提前一天告诉我就行。案件大概情况你了解吗?”方轶心道:刚打瞌睡就有人来送枕头,真是太巧了!

“据说是一个法律工作者与另外一个人串通,进行虚假诉讼,被检察院指控构成帮助伪造证据罪和妨害作证罪,具体的内容我了解不多。”欧阳杰从包中掏出一个看起来很上档次的笔记本,翻看后看了看,说道。

欧阳杰是非法律人士,他关心的永远是能收多少律师费,所以没有仔细问过案件的情况,反正律师与当事人见面后要问案情,他觉得自己问不问都不重要,知道个大概就行了。

“嚯!越来越专业了,小本本一拿,顿时形象提升不少,再配个平光眼镜,妥妥的一个文化人。”方轶见他拿出笔记本,笑道。

“真的?!有,我配了一副平光镜,……都是为了装点门面,跟客户谈业务不捯饬的人五人六的真不行。”欧阳杰嘚瑟的又从包里拿出了一副名牌眼镜,示意道。

“嗯,保持住哈!回头你把当事人约过来吧,我先谈谈再说。”方轶微笑道。

看着年轻帅气的欧阳杰,方轶心中暗道:看来这小子是被自己领上溜光大道了!万一有一天干不下去了,这家伙千万别感谢我八辈祖宗。

欧阳杰提到的“法律工作者”并不是律师,这种职业恐怕也只有国内才有。

根据《民事诉讼法》第六十一条之规定,律师和基层法律服务工作者都是可以被委托为诉讼代理人的专职法律服务人员。但两者却又很大的区别。

一、法律基础不同

《律师法》第二条规定,本法所称律师,是指依法取得律师职业证书,为社会提供法律服务的执业人员。

《基层法律服务工作者管理办法》第二条规定:基层法律工作者是在基层法律服务所中执业,为社会提供法律服务的人员。

由此可知,二者存在的法律基础不同,律师存在的法律基础是《律师法》,而法律工作者存在的基础是《基层法律服务工作者管理办法》,该办法不是法律,是部门规章。

二、准入制度不同

做律师,必须先参加全国律师资格考试,取得律师职业资格。而做基层法律工作者,则没有上述要求,只要是高等学校法律专业本科毕业,参加省、自治区、直辖市司法行政机关组织的考试合格便可发证。

由此可见,二者的执业水平和专业能力,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三、服务范围不同

取得A证的执业律师(受照顾地区的C证律师有执业地域限制)可以在全国范围内执业,而且非诉和诉讼业务不受限制,只要有执业能力和资源就可以做。

法律工作者的服务有地域限制,举个例子,京城现存的法律工作者分为全市执业和特定区域执业,顾名思义,全市执业是可以在全市地域内提供法律服务,不得超出京城地域范围;而特定区域执业则是在特定的行政区(比如在FT区,或者SJS区,又或者MTG区)范围内执业,不得超范围执业。

法律工作者与律师的业务范围最明显的区别是,律师可以办理刑事案件,而法律工作者不得办理刑事案件。

理论上法律工作者除了刑事案件外,什么业务都可以做,但是随着近些年律师人数的不断增加,法律工作者的业务范围被不断挤压,很多一线大城市已经停止颁发《基层法律服务工作者执业证》,很多当事人也更倾向于寻找律师进行法律咨询,甚至很多人都没有听说过法律工作者这一职业。

次日下午,欧阳杰带来了一位六十多岁,花白头发的老者,方轶从老者的身上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法律人士才具有的味道。

方轶不由得多看了老者几眼,只见老者体态发福,估计腰围比裤长短不了多少,大肚子,红鼻子头,头顶头发不多,头皮依稀可见。

“方律师,这位就是我之前跟您提起的赵凤祥赵老。赵老,这位就是方轶律师。您在网上看到的那个豫省律师被抓的案子就是方律师代理的二审,二审法院改判那位律师无罪。”欧阳杰介绍道。

“方律师,久闻大名。咱们其实是同行。”赵凤祥道。

“哦?您也是律师?”方轶心里琢磨着:不对呀,这老爷子身上那股劲不像是律师,但大概率应该是法律圈的人。

“我不是律师,我是法律工作者,退休前一直在常盈法律服务所工作,当然退休后也没脱离法律圈,偶尔也会接些案子做。”赵凤祥道。

别看他表面上乐呵呵的,其实心里很不服气:大家都是搞法律的,虽然你们律师看不上我们法律工作者,但是老爷爷我实践经验丰富,论理论比不上你们这些高校出来的,但是论司法实践咱不比你差。

方轶并未想那么多,问道:“赵老,欧阳说您有案子要谈,能说说详细情况吗?”

第408章 两个赌徒

“哎!家门不幸啊!”赵凤祥叹了口气道。

得!一听“家门不幸”,方轶就知道被抓的那位十有八九是眼前这老头的儿子或者女儿,又或者是其他近亲属。

“犯事的是我儿子赵云。其实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太清楚,之前案件一直处于侦查阶段,今天过来时,我刚接到通知,案子已经移送检察院了。

您也知道我虽然有《基层法律服务工作者执业证》,但是不能办刑事案子,所以我儿子的案子,我只能委托律师办理。

之前我找了位认识的律师去会见,那位律师回来说,我儿子和另外一个人合谋进行虚假诉讼,我儿子涉嫌伪造证据罪和妨害作证罪,肯定会被判刑,具体要蹲多久大牢不好说。

前不久我上网查相关案例,正好在网上看到了您代理的律师被抓的案子,也是赶巧了,有位朋友将欧阳介绍给我,欧阳说认识您。所以我就想着委托您再去见见我儿子,看看他这案子能不能做无罪辩护。”赵凤祥说道。

“您是想先委托我去会见,了解下案情,等案件移送法院后再谈后面的辩护服务,分阶段委托,是这样吗?”方轶问道。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赵凤祥点头道。

“没问题,目前案件处于检察院审查起诉阶段,去看守所会见一次律师费五千元。如果还需要我去检察院阅卷,再加五千,一共一万元。您同意今天就可以签协议、付款。”方轶道。

“嗯,既然委托您给我儿子的案子把关,肯定是越全面越好,阅卷和会见都要。那就麻烦您了,就按您说的办。”赵凤祥道。

“好,您稍等下,我让助理准备下。”方轶说完,下楼去了。

二日后的早上,方轶去了看守所。

坐在方轶对面赵云,三十多岁,留着寸头,啤酒肚很明显,一张大饼子脸,大眼睛没有什么神采,穿着看守所的马甲,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颓废。丝毫没有三国名将赵云的风范。

哎!白瞎了这么好的一个名字。

“你好,我是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的方轶律师,你认识赵凤祥吗?”方轶问道。

“认识,他是我爸。是我爸让你来的?”赵云撩起眼皮,眼神很复杂的看向眼前的中年男律师。

“对,是赵凤祥委托我来会见的,这是委托手续,你看下,如果没意见,就签个字。”方轶将委托手续递给了他。

“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是本市排名前三的大所,你们收费不便宜吧?”赵云一边签字一边头也不抬的问道。

“你说的并不准确,万华联合律师事务所不是本市排名前三,最近三年一直是本省排名第一的大律所。”方轶接过委托手续后,面无表情的淡淡道。

赵云一怔,显然没料到对面的中年男律师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我也是在法律圈混的,咱们算是同行。”

“你父亲没提过。”方轶拿起笔做着记录道:“能不能把案发经过介绍下?”

方轶对他的印象不是太好,总感觉他有点流里流气的,虽然这种气息若隐若现,但还是被方轶捕捉到了。

作为一个法律工作者,跟三教九流打交道很正常,但是如果身上沾染了太多的三教九流的气息,那就极有可能已经失去了法律工作者的良心,处于边缘状态,成了灰衣人。虽然很多律师也是介于黑与白之间,但还是会保留一颗良心的,这是做人的底线。

说实话方轶内心里不太喜欢跟这种人打交道,但为了赚钱,只能如此。

“好吧!我之前跟我父亲一样都是常盈法律服务所的法律工作者,我之前做过的案子也不少……”赵云的话说到一半被方轶打断了:“咱们时间有限,请你尽量说些与案情有关的情况。”

赵云点了点头,虽然他不做刑事案子,但他也知道这里不算茶馆想聊多久就能聊多久。

“我这个人有个一个不好的习惯,喜欢耍钱,三天不耍手就痒。

二零零八年,就是京城开奥运会那年,六月份的时候我去朋友家打牌,认识了魏三儿,魏三儿大名叫魏大友,是个老赌棍。后来魏三儿知道我跟他有同样的爱好后,我们两个人就经常一起打牌、喝酒,关系混的不错。

后来,魏三儿因为耍钱,欠了好多外债,他向我陆续借了十九万多元。再后来有一段时间我找他要账,怎么也找不到人,打电话他电话关机,他就跟从人间蒸发了似的。

前年年底的时候我又去朋友家玩牌,正好碰到他,我就把他堵在了屋里要账。他蹲在地上跟我哭穷,说已经一天没吃饭了,现在还欠着银行的钱没还。

我问他为什么电话关机,他说银行的人老给他打电话,他为了逃避银行催收欠款所以废弃了之前的手机号,不是故意躲我,他身上真的没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