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本色 第2章

作者:雪映红梅

后来开发商玩起了售后回租,再出租的业务,总算是有了些收益,方轶便是众多租房者之一。

方轶刚搬完家,打算下楼去菜市场买菜做晚饭,恰在此时孙正义的电话打了过来,让他过去帮忙。

现在的方轶不想放过任何一次赚钱的机会,只有工作才能让他找回自信,才能涅槃重生。

“主任,什么事?”方轶快步走进正义律师事务所时,孙正义正在给一位律师安排工作。

“方律师,一会儿来位当事人,是个刑事案子,你在大学里不是教授刑法嘛,这个案子要是谈下来,你来做。”孙正义笑道。

“可是我的律师证还没发下来,能行吗?”方轶心中有些忐忑。

代理刑事案件与代理民事案件不同,民事案件开庭时如果律师转所律师证没有办回来,可以找司法局开证明交到法院,后期律师证办下来再补交手续,不影响案件的代理。法院的要求没有那么严格。

但是刑事案子可不行,无论是去看守所会见还是去法院开庭,没有律师证连门都进不去,看守所和刑庭的法官可不认司法局的证明。

“没事!这个当事人来过一次了,之前是另外一位律师接待的,但是没谈成,这次又过来咨询,你先谈谈吧,到时候再说。”孙正义道。

“哦,什么案子?”方轶问道。

“强奸案!”孙正义道。

“好,我准备下。”

方轶没想到刚转到所里就有案子上门,看来人挪活,树挪死,诚不我欺啊!

第4章 两口子还成强奸犯了?

大约下午五点半时,预约的当事人来了,是一对老夫妻。

“老钟,你们两口子打车过来的?”孙正义将老夫妻引到会议室后,急忙让人沏茶,看得出来双方比较熟。

“没,我二儿子开车送我们过来的,他在外面停车呢。”说话的老者大约七十来岁的样子,头发花白,体型消瘦,往那一坐带着几分官气。

旁边坐着的是他的老伴,长得很富态,烫着卷发,带着金耳坠、金项链,耷拉着脸,一看就不好说话。

“孙主任,我儿子的案子我想再跟你咨询下。

之前我去了几家律所,市里的大律所我们也跑过了,基本上都跟我说我儿子的案子问题不大,不构成强奸罪。只要肯花钱就能出来。

咱们都是老熟人,我想再听听你的意见,到底有没有戏,能不能把我儿子捞出来。”老者道。

正在说话之时,一位身材壮实的寸头男子走了进来。

“孙主任,我们又来麻烦您了。我哥的案子……”进来的男子是老钟的二儿子钟斌。

“我先给你们介绍下,这位是方律师,法大研究生毕业,法学博士,专门研究刑法。他可是刑事领域的专家。为了你们家的案子,我今天特意把他请过来的。”孙正义正色道。

“方律师您好,我是钟斌,这位是我父亲和我母亲。”钟家老二钟斌看向方轶道。

“您好,麻烦您把案件的情况介绍下。现在案子到什么阶段了?”方轶很快进入了状态,心中有些兴奋。这可是他转到律所后接待的第一个当事人。

“方律师,我儿子是冤枉的,夫妻间的事怎么能算是强奸呢!警察净瞎搞!”老钟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慨一拍桌子,大声道。

方轶听完一皱眉,看向钟斌,希望从他的口中了解案件的详情。

“爸,你先消消气,我先跟方律师介绍下我哥的案子,听听方律师怎么说。”钟斌安慰道。

“老钟,别生气,事情已经发生了,咱们得想办法解决。走!咱们到我办公室坐坐,最近我弄了些好茶,你尝尝,让钟斌跟方律师聊。”孙主任怕老钟再次暴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破坏谈案,将他们两口子请走了。

老钟夫妻跟着孙主任去了主任办公室,会议室内只剩下了钟斌和方轶。

“这事其实真不赖我哥,从前年开始,我哥跟我嫂子就开始闹离婚……”钟斌将自家大哥的案子介绍了一遍。

前年的时候,钟斌的哥哥钟文与媳妇楚红闹离婚,两口子打的不可开交,警察上了无数次门,居委会的大妈劝的唾沫都干了,最后双方还是闹上了法庭。

去年法院驳回了钟文的诉讼请求。时隔半年多,钟文再次提起诉讼要求离婚,法院三个月前判决双方离婚,双方对法院判决离婚均没有争议,但是钟文对判决涉及的财产分配有异议,嚷嚷着要上诉,但是后来一直未提交上诉状。

就在判决后不久,钟文在外喝了点酒准备回家睡觉,一进门正好看到楚红在收拾衣物准备搬家。

钟文兽性大发,从后面抱住楚红就想发生X关系,却遭到楚红激烈的反抗。楚红想挣脱逃走,却被钟文死死按在床上,双方撕扯起来,楚红终究是女性,身弱,最终双手被钟文用皮带捆住。

钟文不顾楚红的反抗,对她采用扇嘴巴、抓、咬等暴力手段,强行与她发生了关系。

当天晚上,楚红哭哭啼啼的下了楼后立即拨打妖妖灵报案,很快警察上门将正躺在屋内床上睡觉的钟文抓获。钟文对所作所为供认不讳。

经法医验伤,楚红多处软组织挫伤、手腕部存在因捆绑导致的淤青,胸部存在明显的抓伤和咬伤,被害人确实被X侵过。

此后检察院下了批捕文书,钟文被押入看守所,不久之后案件便被移送到了法院,准备开庭审理。

钟家找了律师去看守所会见,但是却一直没有委托律师,为开庭辩护做准备。

看完手中的离婚判决书,方轶看向钟斌:“你哥哥是哪天被抓走的,事发当天是几号?”

“是十号,当天我正跟客户在谈生意,突然接到我妈的电话,说我哥被抓了,结果生意也没谈成。日子绝对不会错。

我明白您的意思,当时我们去咨询其他律师时,其他律师也问过这个问题。他们说十号事发当天,离婚判决书还没有生效,从法律上讲我哥跟我嫂子还是夫妻关系。

夫妻关系存续期间的房事不应该被认定为强奸罪,所以他们都说这案子即便到法院也没关系,花钱打点下,就OK啦!

我觉得如果我哥真不构成犯罪,人早就放回来了。即便公安机关抓错了人,检察院难道也不懂法吗?这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我之前通过关系找人问过,据说我哥这案子检察院内部也有不同意见,所以我心里没有底儿。”钟斌道。

“嗯,我明白您的顾虑,之前我曾经碰到过类似的案件,那是在几年前,是否是首例我不敢说,但是这类案件报出来的确实不多。在理论上,我们管这类行为统称为‘婚内强奸’。

应该说不论是理论界还是实务界,对于婚姻关系存续期间,丈夫以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方法,违背妻子意志,强行与妻子发生X关系,丈夫能否被定义为强奸罪,大家还是有争议的。”方轶不自觉的进入了教师的角色,仿佛在给学生讲解案例。

“婚内强奸?!这都领证结婚了,还构成强奸啊!两口子滚床单还滚成强奸犯了!?”钟斌瞪着眼,惊愕的看向方轶。

方轶一笑:“不是这个意思!

是否构成强奸罪,要看具体案情,您不用这么紧张。

其实从正常的夫妻关系来说,夫妻之间有同居并发生房事的权利和义务,谁都不能否认这是夫妻关系的重要内容。

夫妻双方自愿到民政部门登记结婚后,夫妻关系确立,这就是对同居义务所作的肯定性承诺,这种承诺在婚姻关系存续期间始终有效,非经法定程序不会自动消失。

因此,在结婚后,不论是自愿同居,还是一方强行逼迫另一方同居,发生X行为的,丈夫或者妻子均不构成强奸罪。”

第5章 凡事要做最坏的打算,往最好的方向努力!

“哦!吓我一跳,我以为我们两口子结婚这么多年,一直在犯罪呢!”钟斌轻轻拍了拍胸口道。

“但是,理论界和实务界还有另一种说法。

婚姻法中明确规定夫妻双方在家庭中地位平等,这一平等关系当然包括夫妻之间X权利的平等性,即夫妻双方在房事时,一方无权支配和强迫对方,即使一方拒绝或者自始至终不接受对方的房事要求,也不会产生任何法律后果。其实现如今无X婚姻还是挺多的,有些人的想法还是很前卫的,完全精神化!

《刑法》第二百三十六条规定:强奸罪,是指违背妇女意志,以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手段,强行与妇女发生X关系的行为。

该规定并未排除以妻子作为强奸对象的强奸罪,因而强奸罪的主体应该包括丈夫。”方轶道。

钟斌的小心脏再次乱窜起来,一脸关切道:“方律师,咱们能不能别这么忽上忽下的,我的小心脏受不了!

我不关心婚内强奸这说法是怎么来的,我就想知道我哥哥是怎么进去的,到底有没有犯罪!

方律师,您给我说个准信吧,我哥到底够不够成强奸罪?”

“您别急!就目前您提供的案件材料来看,这个案子事实部分很简单,您哥对事实也不否认。

按照现在主流的观点,在婚姻关系正常存续期间,丈夫是不能成为强奸罪的主体的,也就是说不管一方用何等方式与对方发生X关系均不构成强奸罪。

而在婚姻关系非正常存续期间,比如双方处于离婚诉讼期间,双方已进入法定的婚姻关系解除程序,虽然双方之间仍然存在婚姻关系,但是已经名存实亡,甚至见面就相互打骂,由此可以推定女方对双方的X行为是一种否定态度,也就没有理由再让双方承担夫妻间存在的义务。

由此,夫妻双方的感情已发生变化,丈夫可以成为强奸罪的主体。

回到您哥的案子,在法院已经判决解除双方婚姻关系的情况下,女方,也就是您嫂子,与您哥的婚姻关系处于非正常情况,只待判决书生效解除双方夫妻关系。

在这种情况下,您哥强行与您嫂子发生X关系,已经构成婚内强奸,也就是构成强奸罪。”方轶解释道。

“那……我听其他律师说不构成强奸罪啊!会不会搞错了?”钟斌眼神恍惚,有些拿不定主意。

“你可以选择相信他们,当然法院的执法标准也不是完全一致的,别的法院判有罪,咱们这边的法院不一定也会判有罪。

但是哥哥是您的,不是别人的,我给你个建议。”方轶非常想接下这个案子,开一回张。

“什么建议?”钟斌疑惑的问道。

“凡事要做最坏的打算,往最好的方向努力!千万不要弄反了!”方轶正色道。

钟斌愣了片刻道:“谢谢方律师,我明白了!我回去与家里人商量下。方便给我留个电话吗?”

当天双方并未达成委托,孙正义和方轶送走老钟一家后,回到了办公室,方轶将谈案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方律师,有时候你没有必要那么诚实,先把案子签下来再说。你现在跟当事人交了实底,恐怕当事人不会再来找咱们了。”孙正义叹息道。

“为什么?”方轶不解的问道。

当事人来律所咨询,难道不该跟对方说实情吗?如果不说实情,后期案子接下来,判下来效果不理想,当事人还不得来律所闹事啊,这谎怎么往回圆啊!这不搞事吗?

“你不知道,当事人遇到麻烦后,其实他们心里都是往有利于自己的方面想的,如果律师说的跟他们想的差不多,签约的概率就会提高。

如果双方想的正好相反,除非你能说服他们,否则很难达成委托的。以我对老钟头的了解,这家伙原来在厂子里做车间主任,主意正着呢,很难听得进去别人的意见,而且之前他们家又咨询了那么多的律师,肯定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来咱们律所不过是想求一个心里安慰,做个性价比,跟招投标的感觉差不多。

算啦!反正也这样了,估计他们会选择市里的大所,对咱们不一定信得过。”孙正义解释道。

方轶默默的点了点头,从专业上讲,他之前虽然做的刑事案子不多,但那些案子基本上都达到了预期效果,他的专业能力不比市里知名律所的律师差。

但是从谈案签约上讲,他之前都是跟别人合作,签约不归他管,刚从学校辞职出来的他在谈案上还真是个菜鸟。

即便是个菜鸟,让他完全按照孙正义的思路走,方轶肯定也不会干,因为律师的分析如果与案件的实际走向偏离太多,只能说明律师水平不咋滴,后期再想往回找补,根本就不可能,而且还极有可能被当事人投诉,进而被司法局勒令退费(虽然概率比较小),他不想惹麻烦,更不想透支自己的声誉。

晚上八点半,钟家二老和二儿子钟斌开了一次家庭会议,钟老爷子闭着眼坐在沙发上,右手食指和无名指不断在沙发扶手上有节奏的敲击着。

钟斌明白这是父亲在考虑问题,每当老爷子遇到大事时,总会下意识的做出这样的动作。

老伴在一旁欲言又止,最后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小斌,你说那个方律师靠谱吗?”

“我觉得方律师说的话八九不离十,我从侧面打听过,方律师之前确实在大学教书,而且教授的就是刑法,以往做的几个刑事案子口碑还不错。”钟斌道。

“好了,这样吧,律师的话不可全信,这帮人都是靠嘴吃饭的,忽悠人的本事大着呢。

既然方律师说他曾经碰到过这样的案子,小斌,你给方律师打个电话,让他把案例发过来看看,如果是真的,咱们不妨听他的,做最坏的打算!”钟老爷子睁开眼,淡淡的说道。

第6章 散发着浓浓的金钱味儿

虽然钟家咨询了不少律师,但是从心底里钟老爷子从未信任过任何一位律师,所以到现在为止仍然没有委托律师为儿子钟文提供刑事辩护。

但是今晚听了钟斌说的谈案经过,钟老爷子觉得这个方律师有点与众不同,至少他提供的建议很中肯:凡事要做最坏的打算,往最好的方向努力!

“嗯,爸,我知道了,明天一早我就联系他!”钟斌道。

次日,钟斌给方轶打电话时,方轶正在吃早饭,三十分钟后方轶将婚内强奸的案例发到了钟斌的电子邮箱。

接到钟斌电话的那一刻,方轶知道自己之前说的话起作用了!发完邮件后,他哼着小曲去了附近的菜市场,准备买条鱼,犒劳下自己。

这几天没事他回了趟老家,母亲过世后父亲方有财一直住在村里,村主任见他父亲身体硬朗,除了伺候几亩地外没什么事做,又是本家亲戚,便给他安排了个给村委会看大门的活儿,不耽误农活,倒也自在。

“在大学里当老师多好,非要辞职做什么律师!这些年的书都白读了!”父亲方有财蹲在老屋的台阶上,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不理解儿子的决定。

方轶没有将自己的事全部告诉父亲,在村里人看来有个稳定的工作比什么都重要,更何况还是个体面的大学教师工作,正经文化人嘞,那简直是八辈子修来的福份,结果却被他辞掉了,这不是傻子是什么!

“您放心吧,我当律师照样有钱赚,您不用担心!您儿子本事大着呢。”方轶微笑道。他明白自己种下的苦果只能自己尝,告诉父亲也没用。

见儿子这么说,方有财也不好再说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老了!他也不想再操心了!

“哎!媳妇跑了,工作也辞了,这日子过得……”方有财抬脚,将旱烟在鞋底上磕了两下,抖净了烟锅子里的烟丝后,背着手佝偻着腰出门去了。

见父亲如此,方轶心里一阵难受,他知道自己的事毕将成了村里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儿子离婚又离职老父亲脸面上无光,但是继续在大学里混也不是事,自己离职总比被学校解聘听起来好些,今后只能靠自己了,争取早日干出点名堂来,让父亲在村里挺起胸膛。

在家里刚住了两日,方轶便被孙正义电招回去了。

“主任,是不是钟家的刑事案子有信儿了?”方轶急匆匆走进主任办公室,问道。

“不是,跟那个刑事案子无关。有个离婚案子,当事人需要咱们配合去捉奸。怎么样?干不干?”孙正义笑眯眯道。

“捉……捉奸?这咱律师也管啊?”方轶有点头大。

捉奸这种事在电视剧里常见,现实生活中也不少,如果只是为了教训下夫妻中的一方,私底下找个私家侦探就可以做,根本没必要找律师。

因为涉及到非法证据,捉奸获得的证据,法院一般都不采信。当事人居然找律师去帮助捉奸,看来这事不简单啊!

“当事人给钱,为什么不能做?”孙主任义正言词道。

随即他又换了语气,规劝道:“咱们所案子比较杂,我知道你擅长刑事案件,但是咱们所的刑事案件不多,为了吃饭,咱不能放着钱不挣啊!

正好你律师证还没有发下来,捉奸这事不用律师证,正合适你做!虽然别的律师也想做,但是你刚辞职出来,我怎么也得照顾着点,所以先征求你的意见。

怎么样?做不做?”

孙正义说的好听,其实根本不是这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