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雪映红梅
经依法审查查明:
……被告人李继财在未经李桂同意的情况下,擅自采取窃取方式将李桂饲养在村头路旁的黄牛牵走,藏于家中,用于为自家耕田,这种行为就已构成盗窃罪。二零一四年五月十日被告人李继财被民警抓获,到案后如实供述了犯罪事实。
认定上述事实的证据如下:
一、被盗窃的黄牛的照片;
二、李琪、李风的证言;
三、被告人李继财的供述与辩解;
四、被盗黄牛价值评估报告。
上述证据收集程序合法,内容客观真实,足以认定指控事实。被告人李继财对指控的犯罪事实和证据没有异议,并自愿认罪认罚。
本院认为,被告人李继财未经被害人李桂允许,采取窃取方式将李桂饲养的黄牛牵走构成盗窃罪。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六十四条之规定,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盗窃罪追究其刑事责任。被告人李继财认罪认罚,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十五条的规定,可以从宽处理。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六条的规定,提起公诉,请依法判处……
审判长,起诉书宣读完毕。”检察员道。
“被告人,刚才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听清楚了吗?指控你犯什么罪?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犯罪事实有无异议?有何异议?”审判长道。
被告席上的李继财,有些驼背,看上去比他的实际岁数要大,皮肤黑中透红,脸上和手上的皮肤如树皮一般,一看就知道是地地道道的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村里人。
可能是第一次走上法庭,也可能是听闻自己要被判刑,心里紧张,李继财不时地轻微晃动着身体,不停的咽唾沫,就是不出声。
审判长又重复了一次刚才的问话。
“听……听清楚了。我……没想偷牛,只是想……耕地,我家还有好多地要耕……要耕……”李继财抬头看向法官,眼中带着朴实和祈求。
“被告人李继财,你对公诉人指控你犯盗窃罪,认可不认可?”审判长耐心的问道。
“认可,……我偷了牛。”李继财犹犹豫豫道,说完便低下了头。
尽管谢友和在看守所会见他时,给他分析了他的罪名,认为不够成盗窃罪,准备给他做无罪辩护,但是警察和检察员都说他的行为构成盗窃罪,如实供述,态度好的话可以考虑减轻刑罚。
他只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怕误了农时一时着急才偷了人家的牛,牵回家耕地,在他那淳朴的思想中这就是“偷”。所以他认了!
“公诉人可以就起诉书所指控的犯罪事实讯问被告人。”审判长道。
“好的,审判长。”检察员看向李继财:“被告人李继财,你在牵牛到时候,周围有人吗?”
“没有。”李继财道。
“你知道牛是谁的吗?”检察员问道。
“不知道。”李继财道。
“你当时为什么不去村里问下,牛是谁的,然后向牛的主人借牛回去耕地?”检察员接着问道。
“当时大家都在耕种,我要是问了,人家肯定不会借牛给我。”李继财沉默了片刻道。
“你把牛牵到哪去了?”检察员接着问道。
“牵回家了,然后拿上农具去耕地。”李继财唯唯诺诺道。
“审判长,公诉人问完了。”检察员道。
“被告人的辩护人是否需要向被告人发问?”审判长看向辩护席。
“需要发问。”方轶道:“李继财,你当时牵走黄牛时,是怎么想的?”
“我当时想把牛牵回家耕地。”李继财道。
“然后呢,耕完地之后怎么处置黄牛?”方轶问道。
“把黄牛偷偷送回去。”李继财道。
“为什么送回去?”方轶追问道。
“因为,牛是别人的,不是我的。”李继财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你牵牛回去的时候,是走的小路还是大路?”方轶问道。
“大路,就是村里的水泥路。”李继财道。
“你不怕被人看到吗?”方轶道。
“没想过,就想快点回去耕地。”李继财犹豫了下道。
“审判长,辩护人问完了。”方轶道。
“现在进行举证质证,先由公诉人举证……”审判长道。
……
根据庭前分工,举证质证由谢友和负责,这也是为了应付当事人,如果谢友和出庭一句话都不说,下面坐着旁听的当事人家属和同村村民肯定会有意见,如果被告人真被判有罪,说不定会迁怒于谢律师。
“本案事实已经调查清楚,法庭调查结束,现在开始进行法庭辩论。法庭辩论主要围绕未被法庭认证的争议事实和根据事实应该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进行辩论。先由公诉人发言。”审判长道。
第243章 人要想开点
“……李继财在未经被害人李桂同意的情况下,擅自采取窃取方式将李桂的黄牛牵走用于自家耕田,这种行为已构成盗窃罪。但本院认为,李继财犯罪情节轻微,可酌情从轻处理。建议对被告人判处拘役三个月,缓刑五个月。完毕。”检察员道。
“被告人自行辩护。”审判长道。
“我认罪……”
李继财不知道什么叫缓刑,只知道自己不用坐牢,可以回家继续种地。至于是否会在自己的履历中留下污点,他不在乎,因为对于他来说都一样。他的全部生活就是种地,收获,然后再种地,再收获。他唯一惧怕的是村里人的闲言碎语。
“下面由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审判长道。
“尊敬的审判长、审判员:辩护人的辩护意见如下:
辩护人认为,被告人李继财并无非法占有他人财产的故意,不构成盗窃罪。理由如下:
一、被告人李继财因急于耕地,而急用耕牛,但其自家并无耕牛,在这种情况下,偶然发现邻村的路边有别人饲养的耕牛,便牵回自己家用于耕地。
从这一点上看,被告人牵牛的目的自始至终都是为了耕田地,并非想将他人的牛占为己有。
二、从被告人李继财实施的手段来看,被告人牵牛虽然没有与牛的主人打招呼,但牵牛回家时,没有躲闪,而是沿着大路一直把牛牵回家。
显而易见,被告人牵牛时并没有采用隐蔽的手段,也不存在不想让失主发现的想法。而且被告人一直想的是在耕完田地后将牛还回原处,这点也可以看出不符合构成盗窃罪的客观要件。
被告人的这种行为只能说是擅自动用别人的私有财产为其私用,而并无占有别人财物的目的。
综上,针对本案,辩护人认为,被告人李继财的行为不构成盗窃罪。完毕。”方轶道。
“公诉人可以针对辩护人的辩护意见进行发言。”审判长道。
“针对被告人李继财是否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公诉人认为,被告在未经牛主人同意的情况下盗走黄牛,并且将黄牛处于其实际控制之下,已经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构成盗窃罪。
即便日后将黄牛还给牛主人,其盗窃行为已经既遂,归还黄牛仅可以作为量刑的参考,而不能作为其是否具有非法占有目的的判断标准。完毕。”检察员道。
“辩护人可以针对公诉人的意见进行发言。”审判长道。
“辩护人认为,本案的情形与一般的盗窃后返还财物的情形不一样。
本案中被告人李继财在实施牵牛行为时,自始至终不存在占为己有的目的,只是想借用。因为怕牛主人不同意,才私自牵走黄牛用于耕地,用完后即刻返还。
从被告人的以往经历来看,被告人只是一个朴素的农民,不存在前科,他关心的一直是他的土地能否顺利耕种,并不在乎黄牛是否会被牛主人发现,也从未想过隐匿黄牛的行踪。
而在一般盗窃案件中,被告人秘密窃取公私财物,为的是躲避被害人的追查,将被盗财物占为己有。在这种情况下,构成盗窃罪既遂,即便日后返还财物,也仅可以作为量刑的参考情节。
因此,辩护人认为,本案被告人不构成盗窃罪。完毕。”方轶道。
……
“县人民检察院提起公诉的被告人李继财盗窃罪一案,本合议庭经过开庭审理,进行了法庭调查和法庭辩论,听取了公诉人的指控,被告人的意见和被告人的辩解、陈述以及辩护人的辩护意见,法庭审理结束。
现在休庭十分钟,合议庭进行评议,稍后进行当庭宣判。把被告人带出法庭。”审判长道。
从庭审的情况来看,法官的态度不明朗,检察院死咬着构成盗窃既遂,仅同意在量刑上从轻处罚。被告人又不是太配合辩护人,对犯罪事实及指控的罪名全部都认可,方轶心中有点没底,不知道合议庭的三位法官会怎么判。
十分钟后,全体起立,合议庭的三位法官依次走进法庭落座。
审判长清了清嗓子:“……本院认为被告人李继财的行为不够成盗窃罪,判决如下:被告人李继财无罪。”
方轶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露出了胜利的微笑。身旁的谢友和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眼神中充满了胜利的兴奋。
在接受了家属的道谢后,方轶和谢友和离开了法院。天尚未黑,疲惫的太阳仿佛怕被看到一般,正在偷偷向西边的山后躲去,准备偷懒睡上一觉。
方轶感觉很疲惫,看看时间,已经不用回律所了,转头看向谢友和:“谢律师,晚上有什么安排?”
他觉得谢友和这人除了扣一点,脑子里转轴多一点,老油条一点,其他的都挺好,这人办事还是挺靠谱的,反正也到饭点了,自己也要吃饭,他准备请谢友和去辉煌泡泡澡,吃自助餐。
谢友和一笑:“回家吃饭呗,还能有啥安排。”
“辉煌,我请你,这一天天挺累的,正好放松下。”方轶笑道。
“真的?辉煌那地方我去过几次,确实不错,吃、洗、住、娱乐一体。”谢友和双眼放光道。
“当然是真的了。走吧。我去打个车。”方轶说着来到路边伸手拦车。
辉煌VIP洗浴池内,方轶和谢友和坐在池水中,露着脑袋闭着眼,池中的中药池水滋润着两人的每一寸皮肤,带走了他们身上的疲惫,池水表面升腾的水雾,不一会儿让他们变得满头大汗。
方轶浑身感觉苏爽无比,不断轻微的扭动着池水中的身体。他微睁二目,看了看对面的谢友和,后者一脸的享受,微闭双目,靠着池壁上,正在哼着小曲。
“谢律师,你这人挺有意思的,每天都乐呵呵的,好像从来就没有烦心事。”方轶笑道。
“愁也一天,笑也一天,人要想开点,活的那么累图什么?我不过是用我自己喜欢的方式等待死亡而已。”谢友和闭着眼道。
第244章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等待死亡?别说的这么吓人!你才不过五十来岁,我们原来律所的主任都七十来岁了,依旧奋战在一线,天天为了钱而奋斗。你这话说的早了点吧!”方轶嘲笑道。
“一个人一个活法,你说拼命地挣钱图的是什么?”谢友和睁开眼,坐直了身体,划着池中水洗了洗脸,问道。
“挣钱当然是为了提高生活质量!难不成为了那啥啥啊!”方轶觉得老谢这是在明知故问。
“什么是生活质量?吃点好的,喝点好的,穿点好的,住大房子,让人羡慕?”谢友和反问道。
“差不多吧!”方轶挠挠头,片刻后道。
“我觉得不是,钱只是一个工具,一个让自己活的舒适的外在工具。实际上它不代表任何东西,让自己舒适才是高质量的生活。
既然没办法跨越阶层,有吃有喝就应该让自己过得舒服点,相当年我们家缺衣少穿的,不是也过得挺乐呵,干嘛非得拼死拼活的拿命换钱!”谢友和向方轶传授着自己的理论。
“你说的有道理,但是人在社会大环境下,哪个能独善其身?难啊!”方轶心道:那个能像你一样整天悠哉游哉啊,不得为了糊口、为了房子、为了子女奋斗啊!
“其实不难!一切罪恶的根源都是‘欲望’,只要控制住自己内心的欲望,那么人就会生活的很舒服,很舒适。至少没有那么多的压力。”谢友和笑道。
“嗯,你说的很对。但是那个不望子成龙?那个不想改善居住环境?那个不是被社会和资本裹挟着加入欲望的大军,等到明白过来时已过不惑之年。即便想抽身出来,又有几个能真正逃出现实的深渊。”方轶叹了口气道。
“是啊,欲望已经充斥了社会的每一个角落,有些是本能的欲望,有些是人为刻意营造的,真的很难控制。”谢友和眼神有些空洞,仿佛在回想往事。
今天晚上李书明出去应酬了,没在辉煌,方轶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晚上九点多,吃饱,喝足,泡美了的方轶和谢友和溜溜达达刚才辉煌大门,迎面走过来几个人。
方轶眼尖,一眼便看到了走在前面的周云渊:“周律师,来洗澡?”
“呦,是方律师和谢律师,你们也来泡澡?”周云渊一怔,随后微笑道。
“嗯,你来的够晚的,这点来准备住一宿啊!”谢友和嘿嘿一笑道。一脸的不怀好意。
“这话说的,家里来亲戚了,住不下,我带着大家过来住一宿。这里有吃有喝有表演,还能住,比宾馆强多了。我先进去哈。”周云渊说完快步向前走去。
“我跟你打赌,这几个亲戚是周律师老家的亲戚。你信不信?”待周云渊等人进了辉煌大门,谢友和转回头看向方轶道。
“你怎么知道的,万一是他媳妇家的亲戚呢?”方轶疑惑的反问道。
“不可能,要是她媳妇家的亲戚,肯定是他们夫妻一起来,吃喝完毕再回家,即便打地铺也会住在家里,显得亲切。
我估计是他媳妇让他带着老家的亲戚去外面住小旅店,以免把家里弄乱了,弄脏了。周律师怕在老家亲戚面前丢脸,自掏小金库请亲戚住辉煌。”谢友和道。
“还能这样啊!”方轶惊讶道。
“你以为呢,上次他媳妇家亲戚来市里看病,来了五口,住了三天,周律师家里小住不下,他媳妇愣是让他在外面住了三天。
村里人都要脸面,在市里买了房,如果不让亲戚在家里住,会被人说待人不亲,瞧不起人。”谢友和边走边道。
转眼过去了一周,方轶很快习惯了团队的工作节奏。谢友和说话算数,只要团队有刑事案件全部都交给方轶办理,而且自从上次李继财的案子开庭回来后,他基本上对方轶的工作不管也不问,全部由着他自己安排。
用周云渊的话讲:老谢很看好你呦!
方轶觉得整个团队的律师都挺随和的,除了一个人——司马君。加入团队一周了,他拢共与司马律师交流没超过五句话。司马君一直是冷冰冰、硬邦邦、扑克牌脸没变过。
这一日,方轶正在忙着审核法律顾问单位发来的合同,就听身旁响起脚步声,随后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扔了过来:“方律师,下午有安排吗?”
不用看来人,光听声音方轶就知道,说话的一定是司马君律师,只有她的声音会这么冷,这么硬。
“没安排,您有事吗?”方轶问道。
整个团队,方轶会用“您”称呼对方的,只有两个人,一位是顾大通,人家是团队老大,必要的尊重和距离是应该的;另一位就是眼前的司马君,用“您”是因为方轶跟她实在不太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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