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吃鱼粥
他这一沉默，众人算是心头有数。
叶松柏并未露出沮丧神情，反而只是笑了笑，“没事的，我比谁都清楚我的身体状况，近来已经很劳烦诸位了。”
“好了好了，我们也别一圈人围在这了，弄得空气都不流通。叶老整天惦记着能和江传奇聊聊，让二人单独说说话。”
邢章站起身，摆摆手，招呼着众人离开。
“好好。”
叶松柏也没拒绝，于是病房内很快剩下二人。
“叶司。”
“诶，别叫什么叶司了，我在前年就已卸职，现在北都司主是沈立民，你还记得他吧？”
“沈叔？我记得。”
江游眼前立刻浮现起一张温和的大叔面孔，刚才在房间里粗略一扫，没看到对方，应该是正在忙没过来。
沈立民，曾经与李洵光关系很不错。
围猎战役，狩猎三只神眷后，李洵光丢了一条腿，沈立民还帮着推了推轮椅。
没想到，昔日沈叔已经成了北都司主。
“不光是他，邢章如今也成司主了，在南方新建的一级聚集地：礁石任职，怎么样，听这名字耳熟么？”叶松柏问道。
“耳熟。”
江游又忍不住泛起恍惚。
南方有礁石，五十年不降。
守住一枚启源石，为大周后续发展提供了重要方向。
“这座新一级聚集地，耗费五年时间建成，如今设施完善，人口却是不多，邢章没少来找我诉苦。”
叶松柏乐乐呵呵，如数家珍般为江游介绍着这几年大周的变化。
多年不见的陌生感，也随着叶老的讲解逐渐消失。
“看来我不在的这些年，大周发展日新月异。”江游感慨。
“是啊，有时候我都在想，大周真的稳定下来了吗，真的能够安心建设发展了吗，回想前半生，总是有种梦幻之感。”
叶老微笑道，“大周能有今日，要特别感谢你和遥遥。”
“叶老您言重了。”
“来，我想下床看看风景。”
叶松柏说着，颤颤巍巍掀开被子，江游这才看出他有多虚弱。
面色尚且算是略微昏沉，脸颊微微凹陷。
掀开被子后，病号服下身躯几乎是瘦骨嶙峋，一双苍老手掌更是皮包骨头，骨节形状清晰可见。
活脱脱生命走到尽头的老者，与江游印象中那个目光迥然锐利，说话铿锵有力的老将军相差甚远。
江游连忙将他扶住。
“麻烦你了，我这把老骨头，站都有些站不稳。”
叶松柏一手抓住江游手腕，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他手掌，在搀扶下，慢慢悠悠来到窗户边。
从这个视角，能够将北都大部分建筑尽收眼底，看到一片繁华景象。
“江传奇啊……”
“叶老您可别再这么喊我，叫我小江就行。”
“哈哈好好，那我就按照以往的称呼，喊你小江了。”叶松柏笑道几声，而后道，“小江啊，你现在是什么实力了？”
“实力的话……七阶上位吧，一般上位不是我对手。”
“这样子吗，那看来你是能够轻松碾压寻常的七阶上位了。”
叶松柏多少还是了解江游，“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当真物换星移。别说是七阶，就算是六阶，放在原先大周都是想都不敢想的存在。”
“这些年你一人流落虚空，我知道你不是薄情的孩子，没能回大周，定然是有自己苦衷，在外面的日子，想必不容易。”
时隔多年，江游没想到自己还能感受到来自长辈的关心。
在外征战，他只能是江王。
哪怕一时闲暇，心头也只会有“无大事需要自己处理”的轻松感。
却从未有过此刻真正的心定。
“的确吃了一些苦头。”江游略有唏嘘。
“辛苦你了。”
说着，叶松柏望向远处。
江游同样顺势望去，只见各大高楼大厦，广告牌，时不时便有关于自己的标语。
【谨遵江传奇信念，弘扬巡夜人意志】
【观赏传奇故事，学习传奇思想】
“这些并非我们刻意为之，而是在每年投票下，你的名号总是能够碾压所有巡夜人，索性，我们顺水推舟。”
叶松柏缓声道，“传奇之名，我想你是当之无愧的。”
江游怔怔看着下方。
“我时常会想，还好江传奇是我们巡夜司的人，还好他在那一场场灾难中没有夭折，否则，大周是否有今日一切？”
“我又在想，我们与你捆绑过深，是否正确，曾经的大周对你而言或是港湾，可现在而言，拖后腿大于正向作用。”
“虚空中征战，自然不该有明显弱点。”
“……”
“……”
老人与江游谈论了很多很多，最后体力不支，重新回到床上。
盖好被褥，抓住江游手掌，轻轻拍动几下后，松了口气。
“今天啊，算是聊痛快了。”
叶松柏声音中带着几分疲惫。
“叶老，您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您。”
“好，好。”叶松柏沉沉回应。
江游转身向门口走去，末了，感应到身后视线，他转过身。
一老一少，视线隔空交汇，一如许多年前的病房，曾经也有一位老者。
叶松柏目光不复往日清澈，只是吃力的点点头，露出一丝微笑，嘴型蠕动，似是在说“去吧”两个字。
第1115章 叶老情况
“叶老身体到底什么情况？”
天台顶，江游唏嘘开口。
“魂灵残缺了一部分。”陆遥遥轻声道，“叶老能力为魂灵系镇魂，年轻时身强体壮，能够抵挡污染带来的损伤。”
“然而一旦年龄上涨，身体机能下降，污染种种影响就再难避免。”
“更何况，老一辈司主们在势压方面的锻炼从没有落下，他们担心会遇见某种无法应对的危机，关键时刻，肉体或许会成为拖累，烈火般燃烧的意志不会。”
“所以长期积累的庞大势压，对脆弱身躯形成进一步压迫，多重叠加之下，叶老身躯早已千疮百孔，更为致命的，是他那重压下遭受重创的灵魂……”
江游这才明白叶老如今处境。
他不禁回想起病房中临别时的目光，又是忍不住的叹气。
“那……还能治好吗？”江游喉结浮动。
“治愈灵魂非常困难，除非我们能够找到相关魂灵种位格，否则以目前手段……”陆遥遥微叹。
“那能否通过增强肉身，来达到能够容纳势压以及能力的压迫？”江游再问。
“虚不受补，叶老身体已经油尽灯枯，几乎承受不了外力，再者，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们真的不敢再做任何尝试了，生怕引起身体的全面崩溃。”
说着，陆遥遥眼中不免露出几分哀色。
这是一直以来，走污染超凡路的悲哀。
年轻时候战力强大，只要过了气血衰败的年纪，就开始急转直下。
年龄越大，对身体损伤就越大。
完全是一柄双刃剑。
好在现在大周有了新道路，新的巡夜人们不会再重复老路。
“如果魂灵受损，那亡魂位格……”江游欲言又止。
陆遥遥在此轻轻摇头，已然算作回答。
真特娘的……
路全都堵死了。
江游心中郁结，没想到刚回到大周，就遇见了这种事。
“不说这些了，我们其实早有准备，包括叶老，也早做好了无法治愈的准备。”
陆遥遥转过头，看向江游，“我能感受到，叶老在临终之际最后看你一眼，他还是很开心的。”
“我倒不怎么开心。”
江游之前猜想过会发生这个局面，没想到这次返回大周就遇见了，“我现在就想到了一句话。”
“怎么？”陆遥遥问道。
“故人陆续凋零，好似风中落叶。”
“你别感叹了，返回大周本该是一件开心之事。”陆遥遥白了他一眼。
二人交谈许久，总算将悲伤氛围驱散些。
“这次回来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提前通知？”
“这不是为了给你们个惊喜。”
说着，江游伸出手，示意她靠近。
“等你本体重回大周再说吧。”
“那你怎么知道，现在不是本体呢？”
“？”陆遥遥一愣，仔细观察起江游。
慢慢的，她发现不对，似乎眼前……真是江游本体！？
“你回来了！？”
“当然。”
“我还以为这次又是分身。”陆遥遥眼睛瞪大，靠近他身边，指尖触及身躯，传回坚实触感。
是真的，不是做梦。
陆遥遥神情恍惚。
没等反应过来，臂膀收拢，将她直接揽入怀中。
“等了这么多年，总算能够回来了。”
闻着淡淡幽香，怀中娇躯柔软，江游深深吸气。
“本体降临的感觉确实和分身大不相同。”
“你……”陆遥遥身躯微微紧绷，想来也有很长时间没再感受拥抱。
二人享受着难得的温馨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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