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闲庭数蚂蚁
自打这位老者现身之后,他说话的声音一直都不大,说话的口气也并不严厉。
偏偏却吓得那些汉子个个噤若寒蝉、不敢造次……
只见老者身上,穿着一袭样式返古,成色并不新但却浆洗的发黄的绸白衫,布料轻盈,在早晨的微风中微微摆动。
这副模样,可以把他看做告老还乡的官员;也可以把他认成老时期的乡间士绅。
有几分大儒的儒雅气质,又有几分县太爷的威压气息。
就他这一身打扮,配以老者身上的所散发出来的那股威严而又内敛的气质。
让眼前这些本来就出身寒微、一辈子也就会写个自家名字的搬运工汉子,吓的顿时不敢造次!
他们哪怕再二、再浑,多多少少也能感受到此人来历不凡,绝非寻常人物所能招惹的起。
不知道为什么,反正这些搬运工,连同眼珠子长在脑门上的那几个司机。
他们心里,都莫名其妙的很相信眼前这位老者他所说的话,一定肯定是真的。
不容置疑。
第850章 新情况需要新策略
“为广大单位、各界群众提供搬运服务,为我国的建设事业添砖加瓦,这是搬运联合服务社的宗旨。”
老者说话的语速不紧不慢。
但却能保证每一个字、每一个发音,都清晰准确的传达到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原则上,搬运社的干部职工,不得私下收受兄弟单位和人民群众的吃请,更不能无故索要礼物……这是搬运联合服务社,钢铁一般的纪律。”
“这些内容,都用红油漆明明白白的写在搬运服务社的墙上。”
老者环视一圈,
目光如同春风里藏着的一团钢丝球,看似温柔,却又刮的大家脸上一阵阵的生疼:“难道这些,你们都忘了吗?
你们当初加入搬运服务社的时候,曾对着画像宣誓,当时你们的嘴,曾经大声朗读着这些纪律……怎么,现在,你们都不记得了吗?”
众人听了,不由面面相觑:这……咋感觉有点像流着鼻涕的小屁孩儿,正在一本正经的大谈着人生理想?
刷在墙上的那些标语,大家当然不会忘记。
闭着眼睛,谁都能把每一个字、甚至是每一个标点符号都给背出来。
可……那东西,能当真吗?
搬运社的领部开会的时候,偶尔来上那么两句,可以提高一下会议的逼格。
可在现实生活中,大家正常交流的时候,谁会动辄把这些东西搬出来?
真要是那样干的话,还不如干脆往每个人嘴里,都塞上一只绿头苍蝇算了。
还来得直接一些!
实在是把人恶心的不要不要的……
但眼前这位气质不凡的老者,一本正经的在那里鬼扯,整的在场的搬运工和货车司机们,那是想哭哭也不出来,更笑不出来。
一个个的强忍着恶心,憋的大家伙儿浑身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好啦,你们能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这……很好。”
老者摆摆手,“都去干活吧,大生产,大建设,不是靠耍嘴皮子就能完成目标的……还不抓紧时间去干活,愣着干甚?你们真想到小煤窑里去挖煤了?”
众人浑身一哆嗦,鸡皮疙瘩顿时散去。
个个低眉臊眼的,一部分搬运工溜进屋子里搬运粮食去了,剩下几个搬运工,则忙着打开车厢,同时还得往货车车厢上面搭跳板……
就连被罗旋揍的不轻的那两个家伙,也捂着肚子偷偷溜进屋子里。
也不知道他们是去干活、还是躲到屋子里舔砥伤口去了。
“老爷子,还得是您呐。”
罗旋笑道,“用三寸舌头就能解决问题,不像我,动辄只能跟人家用爪牙撕咬,忒难看,一点都不文明。”
“哎——”
罗旋苦笑一声,“看来,还是我的修为不够啊,只怪自身的气场不够强大,实在是镇不住场面。”
罗旋和姬续远说话之际。
旁边那些正在忙着搭跳板的搬运工,还有站在货车车厢里帮着搭把手的司机,其实他们都在竖着耳朵听。
这些家伙!
他们心里还有点不甘心,这是打算先通过两人的对话,先探探老者和罗旋的底。
“老不以力为能。我是实在打不动,要不然的话,你以为刚才我不想来个侧踢?
好了好了,罗旋你也别妄自菲薄,在你这个年龄,能够做到这份上,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姬续远摆摆手,顺势弯腰从地上提起一个大布袋子扔过来,“等你到了我这把年级,成了皓首之人,以你的地位和权势,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浩然之气……呵呵,毁就毁在你这张脸上。
哎我说罗旋,你和陈晓端怎么都不变老呢?”
罗旋?
正在干活儿的搬运们,不由自主齐齐停下手中的活,互相凝视: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呢?
我曰!
五秒钟之后,所有人全反应过来了,各自打了一个寒颤,一个个的手脚顿时变的麻利无比起来……
原来,眼前这位年轻人就是大名鼎鼎的罗旋啊!
那可是在红星公社能让恶人胆寒、让街溜子夹紧尾巴,还能止小儿夜啼的狠人!
刚才这些搬运工心里还有点不服气:什么动不动就说,要把大家伙儿打发到小煤窑里面去挖煤?
怎么可能嘛!
搬运服务社虽然说不是一个什么拿得出手、出去有有面儿的好单位。
可那好歹也是公社里的一个正经单位,属于集体企业性质。
搬运服务社,和管理小煤窑的县煤炭工业管理局,纯粹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单位。
搬运工是搬运工,挖煤工是挖煤工,两者完全就不相干嘛!
怎么可能有人能有那本事,把搬运工给打发到煤矿里面去下井呢?
但现在这些搬运工,和司机们……都信了。
不要说把搬运工丢到煤矿里面去受苦,就算是交际广阔、靠山还挺硬的这些货车驾驶员……
那又怎样!
只要罗旋愿意,把这些司机给丢到大山深处的小煤窑,让他们下井去受一辈子的苦,操作起来,都不会是多大个难事。
好险!
干活的搬运工和货车驾驶员们不由自主的,伸手抹了抹额头上的热汗和漱漱直冒的冷汗……
得亏刚才那个老头说话之际,没人跳出来胡说八道两句,要不然的话……
没理会这些人到底在想什么,罗旋解开姬续远扔过来的布袋子,伸头一看:好家伙!
里面全是捆的整整齐齐的“大团结”!
一捆是一万块钱。
一排是五墩子,五五二十五。
看样子,这么一大口袋钱是25万。
“这么少?”
罗旋重新扎好袋口,抬头问姬续远,“年瑾可还正常?”
姬续远点头,“风调雨顺,庄稼牲畜都没灾没病。”
罗旋问,“大家伙儿,没人侵占集体财物?”
“没,他们的日常所得,足以保障他们过上体面生活,三天加一次油荤,七日打一场牙祭。
冬夏两套衣,到了年龄,集体会帮忙娶妻,如此富足,大伙儿犯不着乱伸手。”
“这就怪了……难道是外面有三角债,没收回来?”
“没有,和老夫做买卖,都知道我这人概不赊欠,宁愿少卖三分钱,不赊五分米。”
“你就别问啦了。”姬续远笑道,“罗旋你看看那边。”
顺着姬续远所指的方向望去,却见杜鹃姑娘,和三世两个人,各自挑着一担箩筐站在远处。
他们的箩筐里,各自放着四个布袋子,不用说,里面装的都是真金白银。
“三世兄弟,听说你已经是一位‘比较著名’的医生了,怎么,如今又开始干起贩夫走卒的勾当来了?”
罗旋迎上前去,狠狠的抱了三世一把,“日子过得可还好?”
三世大笑不止,“好好好!顿顿白米饭,猪油,菜籽油轮着炒菜。天天有小酒喝,花生米、炒黄豆换着下酒……我的小日子过的,好倒是好,就是娶的这个婆娘有点……哎,看斗就伤心!”
“噗——”一脚踹来,如同天外飞腿。
三世似乎早有防备,但却万万没想到躲过了那只飞腿,却没躲过扁担。
整的三世当场一个趔趄……
杜鹃原本是把箩筐放在一旁,手里只是提着扁担在那里歇气。
如今听到自家男人这么一说,杜鹃顿时大怒,“三世!你信不信老娘让你只有这两世?嫌弃老娘是吧?好,有种你离婚啊……我把丽丽、冬冬带回娘家,让他们改姓杜!我让你家从此绝了种!”
三世显然不惧杜鹃,“离婚就离婚!要不是你爹时不时的,老是提着火铳过来和我谈心,你以为我怕和你离婚呀?”
这两个人,吵吵闹闹多少年了?
因为三世这个人虽然说他成分不好,但是受家庭的传统熏陶,三世从小就已经识文解字、一直都在学传统中医,绝对算得上是个文化人。
但杜鹃姑娘不同,她就像生长在深山里的一朵野杜鹃,无拘无束,自由散漫惯了。
一个是文化人,心底呢,有点向往诗和远方。
另一个是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山野丫头,成天想着的就是干活、吃饭,睡觉觉,生小猴子……而且还是生的越多越好那种。
所以他们两口子,根本就尿不到一个壶里。
当初杜鹃追求三世的时候,三世这家伙,一直都有抗拒心理,不愿意接受杜鹃的示爱。
只可惜,不愿意归不愿意。
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三世终究没管住他的弟弟,以至于第二天醒来,三世懊悔的差点挥刀自宫。
这两个人就这么一直别扭着、闹着,直到闹出来一儿一女。
“好啦,好啦,闹腾够了吧?”
罗旋开口道,“要不,我请你们去馆子里好好搓一顿?”
三世摇摇头,“算了吧,我吃不下去。”
说这话的时候,三世的眼睛却瞟着杜鹃。
“三世想死呀你?”
杜鹃又暴走了,“你个当初都没人愿意要的老光棍,要不是老娘看你可怜,把自个儿施舍给了你,三世你到如今都还得打光棍!”
“罗旋,先把东西放了吧?”
姬续远对于三世和杜鹃这小两口拌嘴,已经看麻木了,只听他开口道,“陈晓端家的房子,不是还空着吗?要不,放那边去?”
自己以前在红星公社的街道上,一共有两个落脚之处:现在堆放着粮食的这所屋子。
这处房屋,以前是罗旋从房管所手中租赁下来的,现在已经被拓海丽买下来了。
另一处,就是陈晓端家了。
自从陈晓端的母亲死里逃生、跑到小老君山里面,玩了个人间蒸发之后,那栋房子一直都空着没人居住。
只有拓海丽会时不时的,跑过去打扫打扫卫生。
等到一行人进了陈晓端家,手脚勤快的杜鹃,忙着去洗锅烧水,留下三个男人在躺屋里说话。
现在姬续远并不怕在街上露面,红星公社街道上,原本就没几个人能认得出来姬续远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