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闲庭数蚂蚁
田大棒艰难的咽下一口口水,磕磕巴巴的说道:“我,我也不懂这些。我,我……”
“不懂正册,你也敢出来当干部?罗旋冷笑一声,“你这不是在害广大人民群众吗?”
听见罗旋的指责,由于事关自己在生产队里的地位,田大棒忽地跳脚,顿时一蹦三丈高!
只见他强词夺理的指责罗旋道:“你这个家伙!别来骗我没上过学!我告诉你,生产队里的扫盲班,我连着拿了3次‘学习标兵’哩!
走走走,我们去大队部,找大队长他们评评理,看看你该不该交……咳咳,交费用!”
说着。
田大棒伸手扯着罗旋的手臂,就要拉着罗旋去大队部里掰扯。
罗旋一巴掌拍开他的手,弯腰把装着蟒蛇的麻袋、养着琵琶鱼的大竹筒担子,给挑在肩上。
屋里的杜仲父女俩,见罗旋要动身回家了,也赶紧跑出来帮忙。
肩上挑着担、背上背着包裹的罗旋走在前,田大棒心神不宁的挎着枪跟在后。
而杜鹃则心情复杂,跟在罗旋和田大棒身后十几米外。
当罗旋走到稻田田坎中间的时候,忽地驻足扭头对杜鹃道,“杜鹃姐,你回去吧!别担心,生产队里的干部们都是很秉正的人,他们会处理好这件事情的。”
杜鹃姐?
走在田坎中间的田大棒,闻言心中冒出一股泡菜坛子里泛水泡那种味道:叫的可真亲热!
而远处的杜鹃,则脆生生的回了一句:“没事儿的,我也跟着去大队部里看看,我想看到大队长狠狠地教训骡子哩。”
骡子??!
骡子分马骡和骡马。
这是一种由公马和母驴,或者公驴和母马,跨品种繁衍出来的特殊大牲畜。
而骡子本身,它是没有生养能力的。
自己被杜鹃讥讽为骡子,田大棒的心,瞬间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只见他扭头冲着杜鹃厉声道:“鹃,你在说啥子话啊?哪有你这样含枪夹棒埋汰人的?”
“走吧。”
走在最前面的罗旋出言催促,“和一个姑娘家置什么气?你还是不是男人?”
说着。
罗旋挑着担子,疾步往前行进,走的飞快!
而田大棒见杜鹃不理睬自己,加上刚才罗旋这个半大小子,竟然还说自己‘不像男人’。
今天一大早饱受精神刺激、心灵深受伤害的田大棒,此时心里气血上涌,巴不得赶紧到了大队部,看看能不能收拾收拾罗旋这小子一番!
只见他猛地一转身,“走!”
“噗通——”
城里套路深,乡下田坎上的道路,其实也难行。
早上杜鹃抹在田坎上的稀泥,外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干皮、里面却满是泥浆。
若是有人一脚踩上去的话……
罗旋刚才的一系列言行,就是在不断的刺激田大棒,好让他分神。
不出所料……
田大棒刚刚往前面气冲冲的走了没几步,只听见‘哎呦’的一声!
然后。
田大棒嘴里乱叫一通、张牙舞爪一番,便一头栽倒进田坎下的稻田中去了。
不得不说,这小子的反应倒也敏捷。
他在站立不稳、手舞足蹈之时,也知道自己肩上那只汉阳造的重要性。
只见他将枪紧紧的抱在怀里,然后头下脚上、“噗”一下栽倒在稻田里的淤泥之中!
由于他生怕手中的枪受潮,高举着双手的他,犹如一只受到刺激的螃蟹。
两只大鳌高高举起、双腿上翘,那个姿势让人看上去,着实感觉非常的怪异。
罗旋闻声驻足。
一只手从扁担上翻过来,稳住肩膀上的担子,然后另一只手,迅速从兜里掏出那个小竹筒。
用牙扯出塞在竹筒上的篾片,罗旋伸手将里面的蝎子,往陷在稻田里的田大棒背上一倒……
那只蝎子被人从食物充沛、公蝎子众多的老巢里抓来,原本就非常憋屈了。
一大早的。
又被人强行塞进狭窄的竹筒之中,动弹不得。这只蝎子此时的怒气有多大,便可想而知!
“啊——”
蝎子被丢在田大棒后背上,当即便翘起它尖利的蝎尾,也顾不上挑地方了,对准田大棒的尾椎处,就狠狠地扎了下去!
尖刺入体,惨叫声响起。
田大棒嘴里发出一声不似人类声音的惨嚎,整个身体两头翘高,犹如被炸焦了的小杂鱼。
此时的他,哪还顾得上爱惜那支“汉阳造”?
只见他在稻田之中剧烈的挣扎、翻滚!
眼泪、鼻涕、口水,加上冷汗和泥浆、浮萍、杂草,瞬间就将他包裹成了一个面目难分辨、身形难看清的怪物!
第79章 田大棒和羊癫疯
田大棒在稻田里面惨叫、翻滚。
由于现在稻田里面的禾苗,已经快长到腰部那么深了。
秧苗被田大棒这一滚,可就坏了事儿了!
只见整块稻田里面,如同被猪拱过的白菜地一般,这里一坨、那里一块。
无数禾苗,在顷刻之间就被疼痛难忍的田大棒,给毁于一旦!
而站在杜仲家坡坎上的吃瓜群众们,眼睁睁的目睹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切,一个个看的目瞪口呆!
恰在此时!
田坎上传来罗旋的叫喊声:“快来人呐!这个人在故意破坏生产队里的庄稼!他这是对你们合作社,所取得的胜利果实不满呐!”
原本袖手看热闹的社员们一听,那颗吃瓜之心,瞬间便转为满腔的怒火!
这些山里的社员们,他们对钱财倒不是特别在意。
就像有一句老话说的那样‘生意买卖眼前花,锄头落地才是庄稼’。
在他们眼里,进山采摘一点木耳、蘑菇、地鲛什么的,都是对自己小日子的补充,可有可无。
所以山里面哪怕值钱的野物再多,他们也不会放下耕种手头上的地,而跑去打猎、采摘山货。
在他们的观念当中,只要家里的谷仓堆满了粮食、院子里有点鸡鸭。
他们的心里,就会感到很安定。
所以粮食在这些山里的生产队社员心中,是最为金贵的东西!
他们宁愿扔掉几块钱,也不愿意毁掉一巴掌大地里的禾苗。
如今。
见田大棒在稻田里,如此肆意的翻滚……
可想而知,这些山民们心中的怒火,该烧的有多旺?
再加上大家伙儿被罗旋这么一煽风点火,社员们一个个的,都快气炸了肚皮!
只见以生产队长卜耀明为首,所有的山民们都不约而同的抄起屋檐下的竹棍、木棒,纷纷朝着稻田愤怒的冲了过去!
“打死他!”
“这畜生,竟敢毁掉我们的口粮,打,给我狠狠地打!”
“老子早就看不惯这孙子了!今天看我不把他的腿,给他卸下一条!”
别看这些山里的社员们,平日里敦厚老实,待人和蔼、出手大方。
但在他们骨子里流淌着血液里面,还是有一股祖传的狂暴气息的。
这下子众人怒气填膺,田大棒要是被这些盛怒之下的山民们,给当场用乱棍打死了,也是不稀奇。
最终。
乡公所肯定会以田大棒故意损坏集体财物、破坏农业生产为由,将此次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毕竟,
这条理由,在这个时代还是很有说服力的。
等到村社员们气势汹汹的冲到了地头,却不由被眼前的情景给震惊的无以复加!
大伙儿一个个的都‘嘶嘶’的倒吸着凉气,如同蛇窟里面的群蛇一般,就只顾着嘶嘶嘶的抽气!
只见田大棒在稻田之中,嚎叫的那才叫一个撕心裂肺!
想当年,他娘走了之时,这田大棒顶大也就是干嚎几声,哪有如今这般哭的凄惨?
稻田中的田大棒,翻滚的那才叫一个肆意妄为、天不管地不顾!
山里大块的平整稻田很少,所以现在被他祸祸的这一块稻田,也就3,4分地大小的样子。
这巴掌大的一块稻田,现在已经被疼痛难忍的田大棒,三滚五翻之间,一分大小的面积,就被他祸祸的差不多了。
拿着棍棒的社员虽然气愤,但却见到田大棒这幅惨状,一个个不禁又呆在原地,不明就里。
方才,田大棒这家伙,不就是摔了一跤吗?
不过是栽倒在田坎下的稻田里而已。
平时大家伙儿干活,这种事情遇见得多了,可都没有谁会像田大棒这般凄惨呀!
怎么就轻轻摔一跤,此时的田大棒,竟然连他自己的形象都不顾及了?
平日里。
田大棒真还拿自己当干部、处处以干部的标准来要求自己,所以田大棒很是注重自己的形象。
尤其是田大棒手中的那支汉阳造,那是擦了又擦、抹了又抹。
白天走到哪,他也是和这支汉阳造寸步不离,晚上田大棒也是搂着它睡觉。
这支枪不仅仅是武器,而且还是田大棒身份的象征,所以被他视若珍宝,看的比他自己的命还重要!
但如今。
这支汉阳造却被田大棒抱在怀里,和他一起在污水里翻滚,任凭水稻田水中的杂草缠绕、浮萍覆盖着枪身。
不少鲎虫、水蚤、孑孓被汉阳造的气味吸引,纷纷在枪身上爬来爬去……
嘶~
站在田坎上的社员们面面相觑,都想不通其中的原因:你要说田大棒是装的吧?
他一没那个动机。
二来,他也不敢祸祸手中的汉阳造啊!
而且再看他那个惨状、听听他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也不像是在演戏啊!
最终。
还是杜仲开口猜测道:“田大棒这家伙,今天是撞到鬼了!”
一旁的社员们闻言,纷纷点头附和。
但生产队长卜耀明却是眼睛一瞪:“胡说什么呢!如今是新社会了,不许搞这些神神鬼鬼的封建迷信!”
社员们一听,各自齐齐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