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闲庭数蚂蚁
现在哥哥出去,给你再招徕几位客人,到时候……你就说是你请回来的好吧。”
小姑娘大眼睛眨巴眨巴,“这能行?一会儿娘娘回来了,我该咋整?”
男孩又是叹息,“这就莫法了,都是命……真要是那样的话,神神也救不了你。”
说着,小男孩儿赶紧起身。
跑到门口,把他那双同样也是湿透了的布鞋穿上。
然后撒腿就往外跑!
张晓丽从自己的行李之中,翻出来两颗糖,伸手递给小姑娘。
然后开口问她,“小妹妹,你几岁了?有没有上保育园呢?”
小姑娘看看张晓丽,再看看她手中的糖果。
然后摇摇头,“额今年6岁了,没有上幼儿园。我不要你的糖,娘娘不让我吃陌生人的东西,有拍花子。”
张晓丽微微一笑,“拿上吧,我是住在你们家的客人,怎么会是拍花子呢?”
小姑娘犹犹豫豫,看着那些糖果咽了一口口水。
但终究还是扭过头去,继续埋头烧火。
张晓丽看着小姑娘瘦弱的背影,在心中微微叹息一声。
随后从炕沿上站起身来。
伸手轻轻的、拍拍小姑娘的肩膀,“你的棉袄全都湿了,还是脱下来烤一烤吧。”
小姑娘摇摇头,“我……等我晚上睡觉的时候,再脱下来烤。”
这个小姑娘,她只有身上那件唯一的棉袄。
此时,屋子里的温度并不高。
因此她身上的棉袄,即便是被雪花浸湿,她也是不敢脱下来烤干的。
随着灶膛中的木柴熊熊燃烧,大铁锅里的水已经热了,蒸汽氤氲、冉冉袅袅。
小姑娘原本是湿漉漉的头发,冒起了一阵阵的白烟。
她那张瘦瘦的小脸蛋,上面流淌着的水痕,此时已经彻底的干涸。
变成了一道道凝固的滴墨。
小姑娘站起身来,就那么光着脚板。
用后脚颠起,一步一挪的走到里屋。随后找出来一个估计都能冒充文物了的、破旧搪瓷脸盆。
舀水,搓毛巾……
等到小姑娘把拧好的毛巾,从水盆里拿出来之后。
只见她举起瘦瘦的双手,把毛巾递给张晓丽,“姐,你先洗把脸吧!”
张晓丽接过毛巾,抖开……
然后坐在炕沿上的罗旋、张晓丽,彭勇三个人。
齐齐愣在当场!
这,这也叫洗脸毛巾??
只见毛巾上的棉绒,已经彻底掉光。只剩下一块光板一般的、如同白布一样的棉纱面料。
而且,
这块如同麻布一样、的底料上面孔洞密布,大大小小的窟窿,犹如被重炮炸过的幕墙。
大窟窿能够放进去一颗鸡蛋、小窟窿能够捅过去一根手指头……
坐在炕上的三个人当中,哪怕就算经济条件相对来说、要拮据一些的彭勇。
不仅仅他的擦脚布子,肯定比这张洗脸毛巾要好的多。
就连彭勇用来擦皮鞋的废弃毛巾,也比这张毛巾,完整几倍都不止!
张晓丽拿着毛巾,微微一笑。
然后伸手就往自己的脸上擦……
人家小姑娘,还眼巴巴的站在面前呢!不洗脸可不行。
洗完脸,
张晓丽把毛巾递还给小姑娘,然后再次从兜里掏出两颗糖递给她,“谢谢你给我领了毛巾,这两颗糖,就算是我用来感谢你的吧!”
这一次,
小姑娘倒是没有直接拒绝,而是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扭头看看窑洞的门口。
随后迅速转身,一把抓起糖果就往里屋跑,“谢谢姐!”
随后,黑漆漆的里屋便传出一阵阵淅淅索索的声音。
想必是那位小姑娘,正在翻箱倒柜的藏糖果。
“这边很重男轻女吗?”
张晓丽小声问,“我看见他哥哥身上的棉袄和布鞋,要比小姑娘的好。”
罗旋微微叹口气,“很重!要是家里不生一个男孩儿的话,在村子里是很难抬得起头来的。
无论他有多么的能干,多么的勤快。”
罗旋叹口气,“如果家里没有男孩,他与别的村民发生了冲突的时候,别人直接给他来一句,你家……无后。”
“这就足够让对方,蔫头耷脑、无话可说了……”
彭勇举目四望:“这户人家穷是穷,可他们特别的爱干净,家里倒是收拾的整整齐齐的。”
罗旋点点头,“确实。塞北的人他们生活的环境,比较差一些。但人家确实爱干净,家家户户的庭院都打扫的干干净净的。
房子里更是天天都在打扫。根本就不存在起床不叠被子,不扫地,不拖地这种情况。”
张晓丽也点头称赞:“在这一点上,人家比我们巴蜀强很多。
咱们那边的生产队社员家里啊……真是一言难尽!不叠被子、东西扔的乱七八糟。
好多人家里鸡屎有,鸭粪也有,走几步必然会踩到一泡。实在是让人唉……没法说。”
“吱嘎——”
正在众人闲聊之际。
隐隐听见院门声响起,随后门帘撩动。
从院子里,走进来一大群婆姨女子来!
由于国道上今天大堵车,堵的那叫一个前所未有、空前绝后。
所以很多原本坐在车上等待,心存侥幸,还指望着能够尽快疏通道路的乘客们。
随着天色越来越晚、气温越来越低。
这个时候,他们在车上就再也坐不住了。
于是便纷纷三五成群的结伴下车,步行到县城来找落脚之处。
随着涌入县城的乘客越来越多,他们要想找到一个有床位、甚至有个座位的招待所。
已经变得越来越困难了。
也活该小男孩儿运气好!
这个时候他上街去揽客,根本就用不着卖力招揽生意。
他只需要随便给对方说上两句,就会有大把的人,愿意跟着他走……
1,2,3……
随着走进屋子里的人越来越多,小小的一孔窑洞之中,人头越来越密集。
等到门帘落地,所有的人都涌入窑洞之后。
大家这才数清楚了进来的人数:8个。
全是看提着行李、背着铺盖卷,看上去畏畏缩缩、老实巴交的婆姨女子。
小男孩等到大家进屋,赶紧把门关上。
然后转身,压低声音告诫大家,“都悄悄的,莫拉闲话!我进来的时候,感觉有人在后面跟着我……
要是遇到那些眼红的邻家,去‘反私队’反映了我家的情况,那我就得挨头子了!”
几个女子婆姨,一看就是胆小怕事的人。
其中一个婆娘,胆战心惊的问,“要是真有公家人来捉咱们,那可咋办呢?”
小男孩拍拍胸脯,“那是我的事!和你莫麻哒。”
一群女人闻言,顿时放下心来。
小男孩对着为首那个婆姨,暗中招招手,二人便一前一后进里屋去了。
罗旋的听觉灵敏异常,他们在里面说话的声音压的非常的低,但也被罗旋听了个清清楚楚。
小男孩压低声音,“先把住宿费交了。”
婆娘问,“多少钱?”
“8毛钱一个人。”
“咋解这么贵?以前额住别的私人家里,也就给他个3毛5毛的……”
“尽哈说!这可是绥米城儿!快点掏钱。”
“小后生,额们都是去水库工地上,出义务工的受苦人……莫钱。”
小男孩沉默片刻。
生产队的社员,每年一到冬天,他们都会轮流去出义务工。
就像这个婆姨:她去工地上出义务工。不但要自己带铺盖卷、食物。
白贴粮食和力气不说,而且还没有一分钱的工钱。
随后,
只听小男孩低声道,“姨姨,我看你也不容易。那就一个人,给上6毛5吧!
嘘……别搞价了,也别让外面那3个外地人,知道我给你们便宜了……害哈了不?”
不久之后,
那个婆娘和小男孩,便装作若无其事的走了出来。
既然心神安定下来了,刚刚进来这些人,这才顾得上审视一番,今天晚上自己的落脚之处。
其中有一个姑娘皱眉,“小后生,你家就俩碾窑?”
“三孔窑。”
小男孩嘿嘿一笑,“只不过,那一孔边窑住不成,里面凉的能让你成冰棍……别问!
今天晚上,你们其中4个睡里面的那孔窑洞。剩下的4个,就睡这外面……莫办法,只能挤挤。”
那个姑娘还准备说的什么。
另外一个看起来、像是婆姨的女人开口道,“二女子,出门在外,不比家里。
话说你在家里,不也是跟着爹妈哥哥姐姐们,挤一个炕上睡嘛?”
姑娘闻言,也就没再吭声……
塞北气候寒冷,很多生产队社员家里,他们舍不得同时烧两个炕。
所以一到了冬天,
家里的男人女女,都是挤在一个炕上面睡觉,以图节约一点儿柴禾。
等到这帮子女人茫茫乱乱,但又默默无声的安顿下来之后。
此时锅里的水已经开了。
小男孩指着开水道,“你们要喝水,或者是要洗脸洗脚的话,省着点儿用啊……附近2口水井都上冻了,我每天去挑3担水回来,可费老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