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闲庭数蚂蚁
身后钻出来刘响彻:“朱赶超同学!你还有没有点儿阶级立场?就一点点酒肉,便让你当了投降派?”
“有好吃好喝的不往上蹿,我又不是憨憨。”
朱赶超不理,“大家都是来插队的知青,双方对于工作上的理念,有所差异……这也正常。
但我们个人之间,又没有矛盾!哪说的上什么投降不投降?你没见黄萱同学,人家想到罗旋同志忙不过来,都主动跑去帮忙了呢!”
刘响彻其实暗恋着黄萱。
只不过黄萱的家庭条件好、个人修养也高,人又长得漂亮。
这才使得自惭形秽的刘响彻,一直没敢向黄萱表白罢了。
现在被朱赶超这么一说,刘响彻顿时跳脚:“朱赶超!你今天要是敢跨过那条沟,我就跟你割袍断义、从此视如陌路!”
“爱咋咋。”
朱赶超浑然不怕,“我干活挣工分吃饭,又没沾你们半点光。干嘛要听你们呼来喝去、要和你们拉帮结派!”
酒品如同人品。
今天晚上这顿酒,罗旋、朱赶超和高飞三个人,足足干了三瓶酒。
在酒桌上,先是各自敬酒。
然后便是用骰子,玩塞北特有的“吹牛”,以胜负来决定谁喝。
在酒桌之上,罗旋表面上插科打混、咋咋呼呼的。但其实一直都在暗中,留意着高飞的一举一动。
这家伙!
不愧是混官场的好苗子!!
只见他表面上也是玩的不亦乐乎,但暗地里,高飞这人始终保持着内心的清醒。
他喝酒,一喝就上脸。
但看似满脸通红的他,无论是在夹菜、斟酒之时,或者是弯腰捡起滚落出去的骰子之际。
这人手不抖、眼不花,嘴上说着喝醉了、他不能喝了。
但在他身上,除了说话声音稍微大一些之外,竟然丝毫看不出来他有半点的醉意!
这家伙的酒量,着实深不可测……
而且在喝酒的间隙,罗旋还故意问过高飞几个问题。
比如罗旋问高飞:什么时候,他能帮忙在脂米县供电局,把化妆品厂的三箱动力户头给申请下来?
往往到了这时候,
高飞就会低头沉吟一会儿,随后回答:明天,我去找供电局的相关领导试试吧!
等他说出这句话,随后一定会补上一句准话:应该,大致在3天之内……不会超过5天,我有把握,能把这件事情办的七七八八的。
他这种说话方式,有点像职场老油子:永远不会把话说死。
哪怕他心里,其实早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
高飞这个人也总会在话言话语之中,给他自己留下一个小小的口子……
如此一来,无论是在什么情况下,高飞总能给他自己留下足够的转圜余地。
——由此可见,这人……是个能做事的人才、同时也是当官的料。
这一夜的酒喝的很尽兴,羊肉也很香,给苗美莎专门炒的鸡蛋,也很美味。
但让人不解的是:隔壁的许大良,给他们的官庄生产队争取回来那么多的荣誉。
而且还获得了一辆东方红54型拖拉机,作为奖励。
面对如此巨大的、名利双收的美好结局。
但官庄生产队的干部和社员们,居然没有一个人提着东西上门来向许大良道贺、或者是表达哪怕一点点的感谢之意。
这就让人有点费解了……
翌日。
按照原本的议程安排,今天整个脂米县所有的生产队,都必须要组织社员们,一大清早的便开始进行“誓师大会”。
然后各个产队的社员们,优秀社员代表、生产队干部们的带领下。
一边着扛着锄头、一边扛着彩旗,所有的人都必须要到河坝上去,积极参与水利工程建设。
如果并不是临近河流那种生产队,那也得去沟沟壑壑里面,人为的造出一条溪流来才行!
然后再在那条干涸的“溪流”里面,修建拦河坝、引水渠……
有没有效果跟另说,姿态得摆正、积极修建水利设施的态度得有!
要不然的话,这多半就属于不听从号召。抗拒正在热火朝天进行的、建设“千沟万渠”的味大工程的嫌疑了。
——那是要挨头子的!
一时间,数百个生产队都齐齐行动起来,整个河道里,山谷中那是彩旗招展,锣鼓喧天,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作为起了带头模范作用的官庄生产队,他们的社员尤其的辛苦:需要砸开两三尺厚的冰面,然后搬来石头、调制三合土修水坝啊!
呼啸的寒风,把用来凿开冰面的钢钎,冻得透心凉。
社员们的手一握上去,轻则他们让体内的那点宝贵的热量迅速流失。
要是遇到严重的话,手掌上的肉还会粘冰冷的钢钎上……用力一撕,就是一块皮!
哪怕那些很有在冬天施工的经验的老农民,他们能够避免让自己的血肉与钢钎粘连在一起。
但零下20几度的低温、和沿着河床呼啸而来的凌冽北风,也会在他们的脸上、手上,无情的撕开一条又一条的豁口……
稍微动一动,撕裂的皮肤伤口处,就会渗出殷红的血丝来。
那股钻心的疼,恐怕也就只有那种被称为铁娘子的人,她们凭借着一股心劲儿,才能咬牙强自稍稍忍住。
而绝大多数的社员,就只能用毛巾包裹着自己的手,心里一边在不停的咒骂、一边还得装作很积极的样子干活……
与别的生产队不同,
唯有十里铺生产队的社员,却并不去河道里施工,而是在忙着平整场地、收集枯枝败叶沤肥。
用生产队长窦建德的话来说:等到开春稍稍化冻了、自家生产队趁着春耕之前。
用两台拖拉机歇人不歇车、不分白天黑夜的连轴转,还愁修不好那点儿水渠?
一在这个季节施工。
一个人每天,顶大也就能掘进3,5米距离的水渠。
而等到土地冻的没那么硬之后,一台拖拉机哗啦啦犁过去,一天最保守也能挖掘500米……
既然如此,那还愁个啥?
在目前这个时节,还是抓紧沤肥,才是正经!
生产队的社员们正在忙活。
而罗旋却派李会计,去公社里开出了一张自己南下出差的《出行证明》。
然后罗旋向高飞安顿好了,需要他出面帮忙、去办理的事宜之后。
接着,罗旋便悄无声息的,悄悄离开了十里铺生产队……
第681章 北上救人
不到大西北,不知道什么叫做狂野粗犷。
不到塞外,不会明白天地之大、天朝之辽阔。
罗旋这一次出门,是打着去陕州省会西京市,考察化妆品灌装设备的名义去公社里,开了一张《出行证明》。
然后罗旋坐班车赶到绥米县城。
凭借着自己的《身份证明》和《出行证明》,在“国营绥米县客运站招待所”,登记了一间住房。
没过一会儿,
罗旋借口火车快到发车时间,又去把这间房给退掉了。
在这个时期,可没有钟点房这一说。
而且像这种国营招待所里面的人,她们可不管你有什么原因、用什么理由退房。
反正只要开了房间,就得算一整天的钱。
顶大也就是把押金,如数退还给旅客就行了。
退掉房间之后,罗旋来到绥米县火车站的堆货场,找到那帮子猛人拉煤车司机。
然后悄然坐上其中一辆拉煤车。
历经两天两夜的颠簸,罗旋这才赶到了北面乌胜旗、一个叫做薛家湾的地方。
大西北之广袤,超乎大多数人的认知。
薛家湾这个地方,已经位于长城以北、足足有400来里之遥。
此地属于真正的塞外。
在这里,才能领略什么叫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站在荒原上举目四望,真的是苍穹笼罩四野,天苍苍,野茫茫。
北风吹的雪花漫天飞扬,让人辨不清东南西北,更看不到半点人烟,和生命存在的迹象。
目光所及,塬上只有永无休止的寒风在呼啸。
除此之外,四野静悄悄一片,方圆百里之内,竟然没有一丝丝的绿色。
甚至就连枯草,都见不到几颗。
哪来的什么牛羊?!
罗旋告别了把自己送到此处的那位好心司机,随后背起沉重的行囊。
沿着荒原上,那两道若有若无的车轴印,朝着那位司机指明的方向蹒跚而行。
不久之后,罗旋只听见自己的身后,传来一阵阵马达的轰鸣声。
“呜,呜呜——”
等到罗旋还没走出去10里地,一辆破破烂烂的“嘎斯”小客车,缓缓追了上来。
“喂,老乡,你是干什么的?”
车窗被拉开一条缝,一位带着遮耳棉帽的、满脸络腮的汉子从车窗缝里伸出头来,“老乡,你这是准备去哪?”
罗旋转过身,使劲儿的吼,“我是跟着老乡,出来准备去煤矿上‘打野斋’的!在半道上,我下车撒了个尿,就和老乡们走散了……”
风声凄厉,两个人的对话在里面的寒风中时断时续:“听你的口音,老乡你是巴蜀人?”
那位汉子吆喝着让客车停下,随后从车窗里探出身子来问,“你们一起来的,有多少人?”
罗旋也吼着回他,“我是QXN的!这一次,和我一起出来的老乡有20多个。”
汉子问,“原来是巴蜀邻省的啊,难怪说话的口音,和我们差不多。你的那些老乡,他们去哪了?”
罗旋摇摇头:“我不知道啊!自从和他们走散之后,我就朝着北面一直走啊走,却怎么也找不上他们了。”
“要不,你干脆就跟着我们一块儿去挖煤吧!”
那汉子拉开车门,随后带着两个人来到罗旋的身边,“反正出门千里只求财。
你到哪个煤矿去打野斋,同样都是拿工钱回去养家糊口。咋样?跟着咱们走吧。”
这个汉子嘴里说话,摆出来的是一副征求罗旋意见的语气。
其实在罗旋和眼前这个汉子说话之际,他的两位同伴,已经悄无声息的站在了罗旋的身后……
“唉,现在看起来也只能这样了。要不然,我还能啷个办呢?”
罗旋问汉子:“这位大哥,你们要去的那个煤矿工钱咋样?远不远?”
汉子咧嘴一笑:“你们从内陆来的,不知道西北有多大。既然是煤矿,哪能不远呢?不过你放心,我们要去的这个煤矿,里面的工钱给的足着呢!”
一边说着,汉子一边伸手就把罗旋往车上拽:“我们去的这个矿上,人家包吃包住。顿顿都有二指厚、足足一巴掌大的肥膘肉吃哩!”
汉子在拉拽罗旋的过程当中,使用的力道很奇怪:一会儿往前拉两下、一会儿又往后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