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闲庭数蚂蚁
借助着那点昏暗的光线,罗旋看了看王鹏。
初步感觉这眼前人,骨子里还是有一股正气的。都说面由心生,在职场上以貌取人,很容易栽大跟头。
不过从一个人的面相、和精神气质上,多多少少还是能够看出来一个人比较内在的东西。
这不是什么迷信,而是经过多年的职场摸爬滚打、有着丰富的社会阅历,和无数的经验教训综合起来之后。
才能养成的一种直觉。
用这种直觉去感受一个人的性格、评估对方的人品,虽然说不一定完全正确。
但绝对可以作为一种参考。
“你不用叫我领导,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工作上的关系,也没有半点私人交情。”
罗旋背着手,用侧面迎向王鹏,“听说你平常胆子挺大,在白马公社的街上,那是谁也敢惹看不顺眼的,一脚就踢过去,是吧?”
这些话说的挺无理的。
颇有一点居高临下、很看不起对方,毫无情面的揭露对方的老底的味道在里面。
严格说起来,这其实带点侮辱:要说罗旋是一个身份尊贵的长辈、或者是王鹏的直系领导。
如果说这些话的话,反而显得有点亲切,带点上司对下属的调侃在里面。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是无伤大雅。
可问题是,现在是两个年龄相仿的年轻人,罗旋摆出一副作老成持重、居高临下的样子来教训王鹏。
这其实可以视作一种赤果果的挑衅。
要是换成以前的话,王鹏肯定会想也不想的、立马就怼回去了。
但如今的王鹏却神色自若,只见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领导啊,那都是以前。我那时候真挺二求的……现在,再不敢了。”
“嗯。”
罗旋语气很平淡,听不出悲喜,“现在白马公社滞留着那么多的年轻人,听说一天天的很热闹的,你不去跟着凑凑热闹?”
“不会。”
王鹏一脸严肃,“这种人光会搞破坏、不会搞建设,我跟着他们瞎混什么?”
罗旋问他,“听你的意思是你心里并不欢迎他们,巴不得他们早点走,是吧?”
王鹏郑重点点头,“我们白马公社的经济建设事业,本身进行的很平稳、正在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推进。
这下好了,全给打乱了……别说我,包括我们整个公社社员、全体干部职工,谁又会喜欢他们滞留在这里不走呢?”
罗旋又问,“那你有没有胆子,去干一件别人都不敢干的事……而且这件事情,还不能让你们公社的领导知道。”
不能让白马公社的领导知道?
其实不让公社领导知道,不一定就是去干什么坏事。
因为出于公社那些领导的所处的角度去看,有些不能放在台面上的事情,不让他们知道,反而是对这些公社领导的一种尊重、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瞒着公社领导做事?刺激!
见对方有点跃跃欲试,罗旋又给他补了一句,“既然领导都不知道,那也就是说,等你做了之后,肯定是没有功劳的。
相反,一旦消息透露出去,后果将很严重,严重到绝对让你、甚至是全家人都吃不了兜着走……你还有这个胆量去干吗?”
王鹏心里一惊:按照眼前这位不知来历的年轻的说法,他打算去做的那件事,绝对属于那种吃力不讨好的类型。
付出了不但没有回报?
反而还会有可能引发极为严重的恶劣后果?
这……
这种破事,谁会乐意去干呢?
那岂不是又费马达又耗油,稍不注意,还得栽进深沟沟里头?
天底下,恐怕只有傻子才会去干吧?
第833章 别想睡安宁
王鹏自然不是傻子。
但在孙紫涵拉着他站到一边嘀嘀咕咕几句之后,罗旋便看见王鹏的眼里,开始有了光。
一如那种流浪的猫猫狗狗,忽地听说有一户好人家要收留它之时,满心欢喜的模样。
在公社民兵队里当一个班长,这并不是一个什么正儿八经的职务,有点类似于后世的临时工。
需要的时候就召唤过去,不需要的时候直接就让回家听令。
而且即便一直让王鹏在公社里当这个民兵班长,那也没有工资的。
公社只会给他发一些粮食补助、以及几块钱的津贴。
搞得王鹏平时遇到亲朋好友,别人夸他“有出息,在公社里上班”这些场景之际,王鹏多半都只能难堪一笑,然后赶紧转移话题……
这一切,归根结底还是源自他内心深处的自卑。
因为别人只知道他天天在公社大院进进出出,还以为王鹏在公社里混成了一个干事呢!
可谁的肚子疼谁最清楚。
如今眼前这位年轻人,让孙紫涵转告王鹏:只要把这件事办好了,白马兽药厂保卫科科长一职,以后就是王鹏的了。
虽说兽药厂的保卫科科长,听起来好听,但其实手底下只管着一个手下,连同他自己总共才两个人。
但架不住人家兽药厂的保卫科科长,是份正儿八经的工作啊。
一个月工资27块5呢!
而且公社照样会给配发王八盒子、会在公社的公职人员名单上,记录在册。
如果运作的好了,以后还可以调到别的企业里面去上班、甚至是直接被调进公社,当一名真正的公社干事。
不仅如此。
要是能够如愿以偿的得到这份工作,以后王鹏出去相亲、或者是走亲戚。
别人一问:同志,你是干啥工作的呀?
兽药厂保卫科科长!
这回答多得劲,多有面子!!
底气倍儿足。
所以并不是傻子的王鹏,听完孙紫涵的允诺之后,赶紧大步向前紧紧握着罗旋的手就不放,“领导您放心!有什么事情您只管吩咐,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在所不辞!”
罗旋冷冷的看着他,“这都是些什么社会语言?谁让你上刀山下火海了?你只要把事情办好、把嘴巴给我闭严点,就算你圆满完成任务了。”
王鹏神色一正,“是!请领导下命令吧!”
罗旋压低声音吩咐他几句,然后摆摆手,让王鹏带着人赶紧去准备。
等到王鹏走远,孙紫涵凑过来笑道,“初次见面,你怎么对这个王鹏言冷语的呢?要知道他也是街溜子里面的头面人物,最是喜欢别人恭维他、巴结他,把他捧高一点。
等到他身上的江湖义气一发作,头脑一热,事情也就帮你办了。”
罗旋摇摇头,“你不懂这种人的心理。他一个街溜子,哪怕混的再好,又算得了什么?公社随时都可以一巴掌拍扁他。”
“不过这小子,对他自个儿的定位倒是很准,他也知道自己上不来台面,真的要斗起来的话,哪能干的过咱们这种穿四个兜的?”
“所以但凡给他一个转正的机会,这小子跑的比谁都快!”
罗旋搂着孙紫涵就走,“要是我们把身段放的太低,他反而还会怀疑我的实力……明白了吗?”
孙紫涵恍然大悟……
什么街溜子,什么小混混?
混的再好,也不过是大佬皮鞋边的一粒尘埃,他有幸能够在大佬经过的时候,被脚步踏起来的微风带起。
对于这粒尘埃来说,那都算得上是起飞了……
要是命运不济的话,大老一脚踹下去,不知道压趴下多少粒这样的尘埃。
所以王鹏很是珍惜这一次起飞的机会。
安顿好王鹏的事情,接下来就要找一个落脚之处了。
今天晚上,白马公社是去不成了,而双河公社又太远。
实在是没地方去睡觉的罗旋和孙紫涵,只能返回畜牧专科学校,然后翻墙而入,跑到学生宿舍里去凑合了一夜。
由于学校里的学生都走了,床上也没有被褥。
很是体贴人的孙紫涵,心甘情愿的当了一晚上的褥子,睡的罗旋浑身软绵绵的。
到了第二天晚上开始。
白马公社的“接待点”女生宿舍里,一帮子跋涉千里、到处串门的女青年正在屋子里关起门来洗漱。
房顶上,却突然掉下来两条乌梢蛇!
黑漆漆、冰冰凉,游动的迅速异常,那是见缝就钻。
乌梢蛇无毒,但挺吓人的。
当即就把那些女青年吓的那是花容失色,澡巾与搪瓷盆齐飞、香皂和洗发水共舞。
各种各样的尖叫声,顿时充斥着宽大无比的宿舍,惊的藏在墙缝里的蚰蜒、蚂蚱、蜈蚣那是一阵的逃窜。
10几个女青年集体爆发出来的尖叫声,威力非同小可!
不仅把接待站的屋顶灰尘,给震的簌簌而落,也把住在白马街道上的居民们,给吓得不轻:“这些人,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
同时还将白马公社的值班干部,吓得脸色苍白,“天哒哒呀!可千万别出什么乱子,要不然……”
这些到处去做客的男女青年,谁也招惹不起。
搞得公社里的人赶紧往这边跑,打算过来看看情况。
不过,近水楼台先得月。
等到隔壁住着的100多号男青年冲过来,好不容易敲开门、率先抓到了那两条乌梢蛇之后。
可把这些精力过剩、喜欢到处串门的男青年们,给乐的喜笑颜开:同行的这些女青年,平日里一个个的都摆出苦大仇深、刚正不阿的模样。
完全是一副生人勿近、熟人也不行的冰冷范。
可如今……撅着个屁股钻在床铺下面瑟瑟发抖的有,光着个身子钻进被窝里,嘴里不停尖叫的也有。
还有两个女青年居然被吓的,只穿着一个大裤衩,就那么在原地不停的蹦跶!
那场面……简直不可描述。
等到一群男青年赶过来,合力把那两条乌梢蛇给抓住之后。
这些过足了眼瘾的家伙,从“接待站”食堂里借出来一口铁锅,当即就在院子里生火烧水,熬制起蛇汤来。
又有好事之人,跑去代销店里买了两瓶苞谷酒,一群人就在院子里又唱又跳的、喝酒快活起来。
要说这些家伙坏吧,其实他们也不坏。
就是因为精力太过剩了,巴不得有点什么事情,好让他们热闹热闹。
等到这些家伙又唱又闹的折腾到凌晨,总算精疲力尽的回到宿舍开始休息。
过了不久,等到这些人都沉沉进入梦乡之后。
“啊——”
男宿舍里一阵阵的惨叫声响起。
“蝎子!啊……疼疼,疼死我啦!”
“蜱虫……呜呜呜,妈的,这里怎么这么多蜱虫?”
“瞎叫什么?这是跳蚤……你看我把它放在嘴里,用口水粘住她的腿,然后放在两个大拇指甲盖上,狠狠一摁……‘啪’……这声音,爽得很!”
“啊……疼死我啦,老子被蝎子蛰啦!”
“蜱虫……被褥里好多蜱虫,疼啊……好痒!”
整个男生宿舍住的全是大同铺,此时早就乱作一团。
有的人被蝎子蛰了,正疼的满地打滚。有的人被蜱虫咬了,浑身瘙痒,不挠吧,痒的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