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条腿的小白兔
在老大爷的指挥下,群众们拉着蒸汽火车头进入了小站的整备场。
李爱国透过车窗可以看见小山一般高的大煤堆,周边线路上停了好几辆正等着装煤的列车。
将蒸汽火车头停在合适的位置,李爱国踩着小窗户,爬上火车头。
双手拱起,大声说道:“乡亲们,这次真是太谢谢伱们了!要是没有你们,我们的火车头就得趴在路上。”
李爱国让刘清泉到小站内部的商店里拿了三条大前门,拆散开来,分给社员们。
社员们都纷纷表示不要。
表示工人农民是一家,帮忙是理所应当的,送给他们酬谢,是侮辱他们。
最后李爱国还是请黄队长和韩队长两位生产队长出面,社员们才算是收了下来。
人很多,每个人也就是分到了五根散烟。
不过大家伙都很高兴。
大前门的散烟,一根要1分钱呢!
五根就是五分钱,就算是自己不抽,拿到供销社里,也能给娃子换几块糖果,甜甜嘴。
“好了,现在时间还早,我们还得回去搞生产,以后咱们再见!”
韩队长和黄队长跟李爱国握握手,带着社员们和大牲口们离开了。
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李爱国和刘清泉,老郑热泪盈眶。
这就是我们的人民,淳朴而热情的人民。
送走了乡亲们,小站旁边的大礼堂里涌出了一群人。
原来今天没有急活,小站的领导和职工正在大礼堂里开会学习呢。
小站的领导姓方,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走路虎虎生风,大嗓门,言行举止像是退伍的铁道兵。
得知是前门机务段的火车头后,立刻带着李爱国来到办公室里,接通了前门机务段的电话。
电话直接拨打到段长办公室里。
李爱国在电话中,将火车头没有完成整备,就被调度室分配为救援列车的事情讲了一遍。
邢段长当即暴跳如雷。
“这是严重的生产事故,是渎职,我马上调查这事儿。”
“只是现在那辆运煤火车还在铁轨上停着,现在要是再调其他火车头也来不及了,还是希望你们能在装载了煤炭后,前去将运煤列车拖回段里面。”
李爱国拿着电话,保证道:“请您放心,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说完,李爱国将电话递还给方站长。
方站长对着电话嘀咕了一阵,然后拍着胸脯保证道:“邢段长,整个铁路局,谁不知道你是站着尿尿的主儿。
我还能信不过你?你放心,我马上就安排人手给蒸汽火车头加煤。”
李爱国虽然看不到电话对面邢段长的表情,但是也能想象得到肯定不好看。
小站不归前门机务段管,要想添加煤水,一般是得提前向总段里打申请报告,再由总段安排下来。
现在邢段长算是舍了面子,才让方站长同意事后补手续。
调度室里,那个大意马虎的调度,这次要倒霉了。
李爱国并不同情调度的遭遇。
这次只是忘记添加煤水,火车头撂在了半道上,还有办法补救。
要是将两辆列车相向而驶的列车,调度到了同一轨道呢?
有些错误,是不能犯的。
由于添加煤水需要一定的时间,而这会又接近中午了。
方段长给李爱国四人办理了出差证明,换了餐票粮款。
四人来到段食堂。
食堂里只有一样饭,高粱米饭。
菜是齁咸的的腌萝卜条。
饶是如此,四人也吃得不亦乐乎。
毕竟下午的救援,谁也不知道会不会顺利,这会多吃一点,就可能少挨饿。
这年代的人,在做事情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就是会不会挨饿。
“爱国哥,我还能再来一碗吗?”
阎解成在吃完了两大海碗高粱米饭后,举起了碗,怯生生的问道。
李爱国抽着烟,忍不住扶了扶额头。
一般人一碗就吃饱了,这家伙干掉了两碗,现在还要.
是不是觉得吃饭不要钱呀!
只是想到阎解成在扛煤的时候,也算是立了大功,咱李爱国也不能小气。
从兜里摸出一张粮票递过去。
阎解成兴奋的接过来,屁颠屁颠的,拿着粮票到窗口又打了一碗高粱面米饭。
这时候,就连咸萝卜条也没有了。
阎解成就那么干楠,三五分钟,就将高粱米饭吞进了肚子里。
看得刘清泉和老郑啧啧称奇。
“这小子看上去不算壮,饭量倒是不小。”
“以后谁家姑娘要是嫁过去,肯定会受穷。”
阎解成:“.“
他想解释自己平时只有一碗的饭量,可是不敢开口。
因为一开口,高粱米饭就要从喉咙眼里挤出来。
由于火车煤水车里的水是经过特别软化的水,不能当做饮水。
李爱国四人又在食堂灌了几壶开水,这才晃晃悠悠的出了食堂。
刚走出来,就碰到了前来通知他们的老大爷。
老大爷锐利目光在阎解成的身上上下打量,最终着落在他的肚子上。
“你夹带东西了?”
阎解成:“.”
不就是多吃了两碗饭吗?
用得着这么埋汰俺?!
在得知阎解成只是吃得有点多了,老大爷摇摇头,看向李爱国:“司机同志,煤水已经添满了,你们随时可以出发。”
说着,他顺手递上了‘账单’。
李爱国跟着老大爷一块,来到站场上,检查了煤水车后,在‘账单’上签上了名字。
考虑到运煤车还在道上撂着,李爱国也不耽误事,当即登上列车,准备出发。
可是此时司炉工老郑那边又出现了问题。
他之前采用了压煤的办法,最大限度的节省煤炭,保证炉膛不熄灭。
按理说只要再添加新煤,因为有底火的存在,炉膛里的煤炭就能瞬间燃烧起来。
但是。
前两天这边刚下过雨,存储在小站站场上的散煤都被雨水淋湿了。
现在填进去,非但没能燃烧起来,还差点将底火压灭了。
好家伙,保存了一路的火苗,要是这会熄灭了,那就前功尽弃了。
李爱国拉开车门就蹿了下去,找到正准备到门口值班的老大爷。
“大爷,炉膛快灭了,还得麻烦您整点引火的。”
老大爷听到这话,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脸色骤然一变。
“后面有劈成碎柈子的破枕木,你赶紧带上人去抱过来。”
李爱国让司炉工郑师傅和阎解成跟着老大爷去抱枕木,自己则溜达到了小站的机修室,找修理工用半包大前门,换了一瓶子废柴油。
机修工是个小气的家伙,在递过来瓶子的时候,还不忘记交代。
“等会你可记得将酒瓶子还回来。”
“知道了!”
李爱国带着柴油回到蒸汽火车头上,郑师傅和阎解成也从远处跑了过来。
此时正是正午,阳光直射,站场上热气蒸腾,两人抱着碎柈子,浑身出满了汗水。
郑师傅还好一点,只是工装衬衫黏湿在身上。
阎解成本来浑身就沾满了煤灰,衣服上下也都是煤灰。
这会汗水顺着额头流淌下来,流淌出一道道黑色痕迹。
远远看去,就跟大熊猫似的。
不过阎解成丝毫感觉到埋汰,反而很兴奋,距离很远就高声喊道:“爱国哥,柴火搞回来了。”
也难怪他会如此兴奋,就在刚才,郑师傅答应有机会的话,教他如何烧炉膛。
阎解成进到机务段里,当了两个月的扛煤工,终于跨上了成为火车司机的第一步。
……
蒸汽机车炉膛熄火,之所以被称为事故,就是因为这玩意太难引着了。
一般需要在整备车间里,由专业的大师傅花费七八个小时的时间,使用燃油和煤炭混合在一块,才能将蒸汽机炉膛点燃。
蒸汽机车一旦点火运转起来,就不能停下。
采取的是“歇人不歇马“的工作方式。
包乘组可以轮换休整,火车头除了加煤加水始终在路上跑,直到“检修”,才会停火检修。
好在炉膛没有彻底熄灭,李爱国才有信心在短时间引燃,要不然只能拖回段里面了。
李爱国让郑师傅压开炉门,架好碎绊子,然后找来一块破布,将酒瓶子里的废柴油,倒在破布上。
摸出打火机,点燃破布,在点燃的瞬间,顺手甩进炉膛里,木柴被引燃了,呼呼呼的着了起来,火苗在炉膛内蹿腾。
郑师傅趁机抄起煤铲子,翻了翻底火。
在上下火焰的夹击下,炉膛终于被引燃了。
通红的火苗鲜艳跳动,象征着胜利!
众人纷纷露出笑脸。
李爱国重新回到驾驶座上,眼睛盯着仪表盘。
待气压值上升到标准位置的时候,轻轻拉扯汽笛,然后缓缓推动气阀。
吃饱喝足的蒸汽火车头,冒着灰白相间的浓烟,迎着烈日,沿着铁轨朝着远处奔驰。
……
等待被救援的列车是一辆由四方厂生产的胜利型蒸汽机车,后面拖挂了十几个车厢。
车厢内装满了优质煤炭。
天气炎热,货车列车包乘组的司机长梁培国带着几位包乘组的同志,躲在田地里的阴凉地里。
看到地里有西瓜。
几人相互对视一眼,强迫自己扭过头去。
铁道上三令五申,不准偷拿老乡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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