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条腿的小白兔
(解放前林西矿小山附近多是工人聚居的窝棚,娼妓多在此就业,人员混杂,故成为窑坡)
许老头在窑坡等了整整一天,都没等到许超明。
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肯定是出事了。
想到这里,许老头再也躺不住了。
刺啦
嘶.
呼.
划着火柴点燃香烟,深深的吸几口。
一明一暗的火光,将许老头那张恐怖的面颊,映衬得阴晴不定。
烟头子化作火光摔在地上,一双大鞋踩着上面。
许老头下定了决心。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当年他就是靠着这个办法,躲过一劫。
那些嘲笑过胆小他的包工大柜们,坟头上野草这会已半米多高了。
许老头摸黑穿好衣服,戴上帽子。
从帆布包中取出一个古怪的玩意,蹲在墙角鼓捣了好一阵子。
确定那玩意安装好之后,还特意用锤头捶了几下墙角。
砖头完美的嵌入墙角,就算是来人仔细搜索,也看不出一点端倪。
做好这一切后,许老头直起身,嘴角勾起残忍的笑容:“儿子,招待所里这几百人给你陪葬,你到了黄泉路上,也不会寂寞。”
就在这时。
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琐碎轻浮,却像一记重锤狠狠捶在了许老头的心脏上。
许老头心中一凛,抽出手枪,步伐轻盈的躲在了门后面。
他没有出声。
“老许头,俺给你送热水来了,快开门。”
门外传来值班胖婆子的声音。
许老头咬着袖子,装出含混不清的声音:“大嫂,我刚睡下,你把热水瓶丢在门口就行了。”
“那你记得啊,等会咱们招待所里的热水就断了。”
伴随着一声啰嗦的叮嘱,脚步声逐渐远去。
许老头侧着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倾听,确定没有别的动静后,这才松口气。
他将手枪插进腰间,轻轻拉开门。
“别动。”
几个乌黑的枪管子,顶住他的脑门子。
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直蹿后脑勺。
昏暗的走廊似乎黑了下来,许老头心脏狂跳,连忙高高举起手,扯着嗓子喊道:“同志,同志,俺知道错了,俺不该贪图小便宜,住杂物间的。
这事儿是我一个人的错,跟胖大娘没有关系。”
“许宗塘,当初你指使地痞杀死十二个工人,真以为就没有人记得你了?”
武副科长快步上前,伸进他的裤腰里,抄出一把手枪。
武副科长上下打量许老头,心中不由得一阵叹息。
面前这位老同志无论是神情还是穿着,都跟那个威风凛凛的许宗塘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要不是李司机提醒得及时,就算是查清楚了许技术的底细,也让这沾满工人鲜血的老东西溜走了。
听到许宗塘这个名字,许老头脸色脸变得苍白,毫无血色,身子晃了晃,差点晕倒过去。
“带走!”
几位保卫干事,冲上去将许宗塘捆绑得严严实实的。
一边一人架着他的胳膊,就要往外走去。
许宗塘也不挣扎,就像是一滩烂泥似的,任由几个人拖着。
这时候,一直斜靠在门口抽烟的年轻人,冲着武副科长摆摆手:“把他押回屋子里。”
“李”
武副科长好像有点疑惑,却没有犹豫,拎着许宗塘的衣领子,就把他重新扔回杂物间里。
刚才还一团烂泥的许宗塘,立马从地上蹿起来,扯着嗓子喊:“快,快把我带走,快啊!”
那帮子保卫干事们都懵逼了,武副科长也摸不着头脑,呆愣在原地。
年轻人叼着烟走过去,笑呵呵的问道:“你把那东西藏在哪里了?”
“你,你怎么知道?”许宗塘话刚出口,一股寒意忽在他的心中升腾而起。
因为,瞬间浮现在他脑海的,是以下几种可能:
第一,他的所有行动,都在年轻人的监视中,不过这好像不可能。
他虽然没有经过专业培训。
但是多年来在刀尖上过日子的经验,足以保证有人盯梢的话,肯定能发现。
第二,这事情是年轻人推断出来的。
如果是后者的话,那就太可怕了。
“不说?我该回去睡觉了。”年轻人似乎是个懒货,并不准备继续追问下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慵懒的打个哈欠,转过身冲着武副科长说道:“走吧,你去把招待所的客人们都疏散出去,把这家伙自个留在这里。”
武副科长闻言,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一变。
他想要冲上去用严刑让许宗塘交代。
可是仔细一想,这家伙当年可是跪过铁索的,骨头硬得跟钢筋似的。
一般肉体上的摧残,估计无法短时间内让他屈服。
李爱国的做法也许是最有效的做法。
武副科长挥了挥手,跟在李爱国身后出了屋子,还让人将门从外面反锁起来。
屋内。
许宗塘蹲坐在地上,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开始惊慌起来。
他明知道被带进保卫科肯定会吃花生米,早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可是一想到那东西就在身边,他就陷入了恐惧之中。
在这个世界上,比死亡更可怕的,只有临死前的恐惧了。
死亡只要闭上眼就行了,恐惧却能让你身处时间停滞的地狱之中。
这属于生物的本能,已经超越了理性控制的范围。
饶是许宗塘也无法忍受。
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远,许宗塘拼命蛄蛹到墙边的角落里,面颊紧贴地面,张开嘴用牙齿啃向一块砖头。
那块本平平无奇的砖头,紧紧的镶嵌在墙壁里,从外面看不出一丝缝隙。
竟然在许宗塘的牙齿崩掉一颗后,出现了松动。
呼.
许宗塘松口气,吐掉砖头渣,强忍着恶心,用豁了牙齿的嘴巴,将砖头噙了出来。
看到里面的黄褐色包裹,他的眼睛中闪烁出一丝庆幸。
*
*
*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门外的光线洒落进来,刚才那个年轻人背着手懒散的走进来,随随便便地从砖洞里取出一枚绑了闹钟的炸弹。
闹钟是老式的铁壳闹钟,用电线跟一团圆滚滚的雷管错综复杂的连在一起。
电线通过上方的铃铛处延伸进铁壳闹钟内。
看到炸弹,武副科长的脸色骤变,忍不住惊呼道:“李司机,还真被你猜中了。”
“你这家伙还真不讲究,竟然不使用红蓝线,这可咋整”年轻人低头研究起炸弹上的电线。
他似乎也感到棘手,手指头将头发挠得有些凌乱。
“哈哈哈,你要是答应把我放了,我可以告诉你解除炸弹的办法,否则的话,你就等着爆炸”
许宗塘狂笑两声,正准备放两句狠话。
嘚嘚嘚嘚
却看到那年轻人突然拧回了闹钟的定时装置,定时针逆时针转了整整半圈。
“哎嗨,这么搞,是不是爆炸时间就能推迟了?”李爱国嘿嘿笑。
许宗塘:“.”
这玩意还能如此日弄?
李爱国随意拨弄几下。
确定这是一个原始的定时装置。
原理很简单,就是通过铁壳闹钟内的定时针,对电线实现物理对接。
一旦定时针走到对应时间,线路就能接通,启动炸弹。
这玩意以前老黑在监视的时候,曾为了解闷,当做玩具制作过一个。
虽然很可靠,却特别容易解除,只能用来定时。
也只有林西这帮子没见识的敌人,才会把它当做宝贝疙瘩。
李爱国将时间调为五个小时,递给刚进来的武副科长。
“老武,这玩意不能浪费了,足有十来斤炸药,送到矿井里面,让炮工用上。”
武副科长畏惧地看看炸弹,再看看闹钟,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接了过来,交给保卫干事赶紧扔到外面的壕沟里面。
他觉得李爱国的胆子有点忒大了。
李爱国无奈的摇摇头。
像这种土质的定时炸弹,看似很危险,其实还是比较牢靠的。
唉,林西矿浪费了十来斤炸药。
反正不是机务段的炸药,李爱国也没太在意。
他俯下身,笑着向许宗塘:“老先生,不远千里来送炸药,辛苦你了。”
那笑容看上去人畜无害,却让许宗塘全身的血都凉了。
他感觉像是看到了魔鬼。
这么说倒是没问题。
许宗塘当年为了巴结国外的司员,在教堂进行了洗礼,信奉了天主教,自然能接受恶魔的存在。
总之,许宗塘觉得自己应该离这年轻人越远越好。
只是那年轻人似乎不准备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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