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萧有钱
郑阳披上外套下楼了。
秦以川从懒人沙发里抬起头来,与下楼来的荀言换了眼神,将殷弘宁新研究出的符咒揣进兜里,也跟着郑阳下了楼。
他们还真没有想到,郑阳的目标,竟然是东洲仓库。
今天的气温实属诡异,按道理来说,这个时候七月流火,本不该像盛夏时这样炎热,然而他们一出门,上午的太阳就恨不得从人身上榨出几斤油来。
秦以川和荀言躲在阴凉处,都觉得这日光刺得人眼睛生疼,可郑阳像是什么都没感觉到一样,连点汗都没流。
郑阳定的东西是外卖员开着一个三轮车送过来的,满满当当的三大包,有两箱冰淇淋,其他的都是些再普通不过的食材和零食,看不出什么特殊的。
等送外卖的走远了,郑阳回头向办公区看了一眼,确认没有人之后,搬起那两箱冰淇淋进了地下室的仓库。
仓库没有空调,温度却陡然比外面低了十几度。
郑阳将沉重的铁门关上,随手开了灯,再一扭头一个脸色青紫的书生,正顶着一张死鬼脸冲他做鬼脸。
这可是真正的鬼脸。
郑阳面无表情地推开他:“多大人了,圣贤书都读狗肚子里了,整日就想着这些捉弄人的把戏。”
鬼书生被他嘲笑得脸色阴沉,冲着阴影里一摊手:“你看,我就说了,敢进这里的,都不怕我们。这位兄弟,你从哪来?”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这冰淇淋,可是给我等送的?”一直闭关的善哉和尚难得也凑了过来。
“我要巧克力味的!”嫁衣鬼公主探头举手。
吊死鬼一只手提着快掉到地上的舌头,口齿不清:“巧克力有什么好吃的,有草莓的没有?我要吃草莓的。”
“整个超市我都快搬空了,各种味道应有尽有。”郑阳把保温层撕开,将冰淇淋往桌子上一放。
这群仓库里的常驻鬼一拥而上,吊死鬼仗着舌头长的优势,像蛇似的一舌头卷走了两根仅有的草莓雪糕,鬼公主嫌他碍事,一脚将他踢到了墙角。
鬼书生明明想抢鬼公主的巧克力甜筒,但是又十分顾念礼仪尊卑,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圆筒被鬼公主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嘴里又咬着一个拿了个精光,嘴里咕哝了两句古国话。
鬼公主没听清,但是回头瞪他一眼。
鬼书生就连连拱手,不敢造次,乖乖挑了两根雪糕,人模狗样地盘腿坐在地上吃。
这群鬼里唯一一个有点正行的就只剩下善哉老和尚,一直等这群鬼四散着拿完了,才上前去挑了一根,咬了一口,却见郑阳站在门口没有动。
“施主不与我们一起吃?”善哉鬼和尚问道。
“你们原来,没有见过我吗?”郑阳试探道。
第37章 骨衣的来源
“施主说笑了,我们都是孤魂野鬼,所见所感,都与常人有别。施主的皮囊虽然眼熟,但魂魄却大不相同,我等确信从未见过。只不过你既然入得仓库,想必也是得山主信任的。”善哉鬼和尚笑道。郑阳闻言,非常古怪地笑了一下。
善哉鬼和尚瞧见了这笑,送到嘴边的雪糕又缓缓停住了。
一簇幽蓝色的鬼火,不知道什么时候跳动在郑阳的手指上,裹着一股子鲜血的味道。
原本聚众吃冰淇淋的众鬼,瞬间被这味道吸引,齐刷刷地扭过头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整个仓库里一瞬间鬼气遍地,诸鬼原本只是有些丑陋的鬼脸,不知不觉变得如厉鬼般阴森。
善哉鬼和尚闭上眼睛,拨弄起手中不知什么材质的念珠,心脏位置涌出来的血印子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堵住,血痕竟然慢慢被收了回去。
他们这些人能被养在仓库,而不是被打散魂魄,就是因为他们虽然有怨气,但好在尚能自控。
但是这仓库里并不都是他们这样的,有思想的高级鬼。
一个僵直生硬的身影,从角落里慢慢挪出来。
光从影子看,这是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但是细看却能发现,这影子无头无脚,却偏偏还要做出一副人类行走的莲步轻摇的姿态。
可这步伐实在勉强得很,乍一看像极了丧尸。
“阿弥陀佛。”善哉鬼和尚叹了一声。
“你你你你是冲着这东西来的。”吊死鬼指着郑阳。
“你不是骨衣的主人,只是有人教了你操纵的法门,你到底是干什么的?”鬼公主厉声喝道。
“敢来仓库偷东西,你就不怕山主削你吗?”鬼书生说道。
郑阳冷笑一声:“你们的山主来了更好,我就可以再送他一份大礼了!”
“说起送礼的话,我可就不躲了。就是不知道,你这礼物够不够我看上眼。”
秦以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人却没看见,诸位鬼怪悄悄往边缘处躲了躲,将整个仓库的宽敞地尽可能让出来。
郑阳阴冷地笑了一下,指尖的鬼火瞬间又腾起一寸长,原本磨磨蹭蹭的骨衣发狂了一样冲过来,宽大的衣袖像铁爪子一样冲着虚空撕扯而去。
骨衣的衣袖与一把漆黑的刀撞在一起,刀身微震,骨衣退出三步之外,踉跄着落在地上。
隐身符失去效用,秦以川和荀言站在大厅,昆吾刀感知到浓烈的怨气,发出嗡嗡的争鸣。
鬼公主眼睛亮起来:“本宫若还活着,定要招荀公子做驸马!”
秦以川抬眸看着郑阳:“能操纵骨衣,你和那个兰陵生什么关系?”
“兰陵生?我可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郑阳说道。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荀言冷着脸问道。
“我是什么,你们不是猜到了吗?我好不容易寻到的一具尚合心意的肉身,竟然被你坏了好事。”郑阳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难听。
秦以川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不确定:“你是那个逃走的画皮?但是不对呀,画皮这种道行的东西,不可能瞒过我们的眼睛。”
“山主大人也有孤陋寡闻的时候?可惜了,本座今日来是有正事,就不枉费唇舌,为山主大人答疑解惑了。多谢山主保管骨衣,在下告辞。”他这话音未落,骨衣当真如一件衣服一样披在了他的身上,“郑阳”的身形飞快地收缩消融,几个瞬息竟已变为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长发如墨,媚眼如丝,用的分明是殷红羽的脸。
“秦老板,告辞。”
声音也是殷红羽的声音。
画皮伸手去开门,秦以川却没拦着他。
再下一瞬间,伪装成殷红羽的画皮就被一脚重重踢了回来,轻飘飘的身体倒飞出去,正砸在善哉鬼和尚放木鱼的桌子上。
木鱼和桌子都被砸了个粉碎,善哉鬼和尚心疼地念了一声佛号,往后躲了躲。
殷红羽大踏步从门口进来,一脚踩在画皮的胸口,“敢冒充老娘,你丫的是不是皮痒痒了?哦不对,你这东西,哪来的皮呢,一个被剥了皮的狐狸,也配顶着老娘的脸招摇过市。”
“你这么快查出来了?”画皮的脸色瞬间一变。
殷红羽脚下碾了碾:“深山老林待久了,是不是都忘了现在是网络时代了?不得不说,你这种东西属实罕见,哪怕是我那个百科全书的弟弟,也琢磨了一宿才找出点蛛丝马迹。世人都以为画皮是人所化,却不知道,只要用些邪魔歪道的手段,妖精照样可以变成画皮,而且无论是法力还是隐匿的本事,都比人化的厉害上许多倍。你也够可怜的,堂堂一个狐妖,却心甘情愿被制成这种低等的鬼怪。”
“心甘情愿?我怎么心甘情愿?!可是我的皮没了,没有皮我会死的,我大仇未报,我怎么能死呢?!”画皮厉声叫道。
殷红羽加重脚下的力道,叫画皮挣扎不得:“谁剥了你的皮,你就去找谁去,到我们这里来撒泼算怎么回事?”
画皮难以挣脱,只好老实下来:“我当然找过他,可是被你们拦住了。你们不许我找他报仇,我就只能找你们了。”
“那肯定是你报仇的手段不合法,伤着普通人了。”殷红羽说道。
“她自己被衣服吓死,关我什么事?凭什么要你把这笔账算在我的头上?”画皮争辩道。
“被衣服吓死?这个死法我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呢?”殷红羽说道。
“当年发现骨衣时,那个报警说被衣服缠上了的许菲菲,住在东街南巷花园小区的死者。”秦以川提醒道。
殷红羽恍然大悟道:“哦想起来了,就是和薛明珠的丈夫有一腿的那个,她和一个不知来历的阴阳先生合谋,驱动骨衣去吓唬薛明珠,结果没想到出了差错,连带着害死了薛明珠他们前一辆车的母子两人。但是还不太对呀,你虽然只剩下魂魄,但是神志清醒,甚至能完美扮演出一个易星澜的角色,修行时间一看就不短了,怎么会被一个凡人剥掉皮呢?”
画皮冷哼一声:“若非有那个妖道人从中作梗,将我打成重伤化成原形,又怎会被那个叫赵旭昌的男人活活剥了皮,送给薛明珠去献殷勤?”
“你的仇人是赵旭昌?这就更奇怪了,你不直接去找赵旭昌,拐了个大弯找许菲菲干什么?”秦以川问道。
“因为当时我魂魄不稳,只能附身在骨衣之上。骨衣本是由赵旭昌和他的妻子收藏,我只要找个机会接近他,就能报了仇,可是连我也没想到,他竟然将骨衣辗转送到了那个叫许菲菲的女人身边。许菲菲不知从哪找来一个人,竟然有驱动骨衣的法门,我控制不住骨衣,只能任赵旭昌出了车祸。姓赵的妻子化为厉鬼,我以为他必死无疑,哪想到却偏又被你们救了!”画皮说道。
“看来你隐匿气息的本事当真不错,当时那个案子我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出还有一个你的存在。你想报仇的话,早说呀,我可以帮你,只要你拿出一个消息来换。”秦以川说道。
“你会这么好心?”画皮不信道。
“人与人之间多点信任——你不是人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他真的剥皮害你,那你杀他就合规矩,我们不仅不拦着你,亲自把你送过去都行。”秦以川说道。
“山主向来以奸诈闻名天下,我能信你?”画皮说道。
秦以川摊手:“我都说了,只要你拿出一个消息来换,我肯定言出必行,你要是实在信不过,我给你立字据。”
画皮闭上眼,思考了一会,似乎下定了决心,“你想知道什么?”
“这骨衣是谁投放在东洲的?”秦以川问道。
“我不知道。”画皮睁眼说道。
秦以川继续问道:“那你又是被什么人炼成画皮的?”
第38章 缉阴司与鬼门
“山主不是说只问一个问题?”画皮反问道。
“我说的,是你拿出一个消息来换,没说我只问一个问题。你刚才说的是你不知道,不知道怎么能算一个消息呢?”秦以川说道。
“……旧事,我不想提。”画皮别过头不再言语。
“成,不想提也没关系,我们的买卖最讲究你情我愿。那么第三个问题,你千方百计混进仓库来,想拿走骨衣,是谁授意的?你一个画皮,是用不着这种东西的。”秦以川说道。
“是一个叫李淳风的道士。我濒死之时遇到他,他答应我,可以让我报仇,所以我甘愿付出皮囊让他炼制成画皮。不过他手下的画皮不止我一个,但现在看来,显然那个已经失败了。包括那个消息,也是他让我传过来的。”画皮说道。
殷红羽没忍住冷哼一声:“狐狸先生,您是欺负我们没有读过书吗?”
“他自称李淳风,至于究竟是哪个李淳风,我管不着,现在的法律也没有说不许重名。”画皮无所谓道。
“好有道理,我竟然无法反驳。”秦以川说道。
“山主的问题问完了,我是不是也能问山主一个问题?”画皮说道。
“我问你问题的回报是准你复仇,你要问的话,那可就是另外的价钱了。”秦以川说道。
画皮狐狸虽然附身在骨衣上,压根就没有头,但是仓库里的人却好像看见他脸上的笃定一样。
“这个自称李淳风的道士,曾提及一个叫俞青衫的人。山主大人,不知道这个消息,够不够请您答疑解惑?”画皮笃定道。
秦以川沉默了好一会,眼底的神色就变成了一种难言的复杂,盯着画皮狐狸看,画皮狐狸的心里没有由来地一慌,“百年之前,世间常有阴魂作乱,彼时尚且没有如今的异控局,处理这些事端的,是俞青衫带领的缉阴司,取缉拿阴魂鬼物之意,山主曾做过俞青衫的弟子,对这些过往应当不陌生。”
秦以川摸着下巴说道:“你知道的消息还不少。”
“有人缉拿鬼物,就有鬼物聚集而寻求复仇,这个鬼物聚集之处就是鬼门。传言都说如今的鬼门,与千万年前的幽冥鬼主关系密切。这个李淳风,就是鬼门如今尚留人间的一位元老,于二十年前,亲手杀了俞青衫。”画皮说道。
咔嚓一声轻响。
端坐一旁的善哉鬼和尚手里,敲木鱼的小杵不知为何突然断了。
秦以川看他一眼,善哉鬼和尚已经闭上了眼睛,但是心脏位置的阴气又黑了一个度,隐约有入魔的迹象。
这让他心中不禁一动。
他原本以为白骨妖说的那个“入魔程度”是暗指荀言,但是现在看来,针对的应该是善哉鬼和尚。
秦以川原本一直没有太过问善哉鬼和尚的来历,但是现在看来,他和俞青衫,很可能关系不浅。
甚至当初俞青衫的死,善哉鬼和尚或许知道些别的内情。
只是现在时机未到,他并不愿意说。
秦以川将这些心思压下来,只当没注意鬼和尚的动作:“你想问什么?”
画皮已然在地上躺平:“我的伪装自认天衣无缝,但是为什么那位叫殷弘宁的,却能立刻发觉我身上的异样?”
秦以川耸耸肩膀:“这个问题倒不是我不回答你,而是因为我也不知道,甚至他自己也不知道。那小子这种奇奇怪怪的天赋甚多,我们目前为止,也没有搞清楚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画皮狐狸有点失望:“既然如此,我也再无话可问,只希望山主信守诺言。”
“红红,带这位狐狸先生去异控局备案,查一下当初的来龙去脉,如果赵旭昌与他的死真有因果,就走一下程序,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秦以川让殷红羽将画皮狐狸放开。
殷红羽应声,掌心一捧凤凰火腾起来,眨眼间就将画皮狐狸身上的怨气烧了个干干净净,狐狸的魂魄被迫从骨衣里剥离出来,塞进画着符咒的小瓶子。
殷红羽冲缩在角落里的几个鬼魂扬扬下巴:“这衣裳拖回去放好,小心着点,别撕破了,很值钱呢。”
荀言始终在侧,却一言未发。
殷红羽走了,东洲仓库的门被重新关好。
秦以川和荀言拎着画皮假扮的郑阳买来的一大堆生活物资,重新回到办公区。
荀言看了一眼秦以川:“假郑阳暴露得太快了,快到有些不合常理。”
“更何况,龙在某些传说中是万兽之首,哪怕许洲那小孩身上的血脉已经稀薄到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区区一只一百多年的狐狸,竟然敢对龙血露出觊觎之色,未免有点太胆大包天了。”秦以川严肃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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