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萧有钱
他在距离陈荞十米之外停下,强行控制着胸腔里翻滚的血气。
结界被天雷劈散,自己苦心孤诣多年才炼出来的白骨就这么被人拆得稀巴烂,为了不被那两个人找到,他强行切断了和白骨的联系。
这是种断尾求生的法子,虽然能抹除白骨上一切和自己相关的痕迹,但是相对地,他也付出了严重内伤的代价。
山里大雨滂沱。
云团已经逐渐转移到了山脚,雷声大作,一道闪电撕裂夜空,照亮了兰陵生青灰色的脸。
“你可以提任何条件,只要放我一条生路。”兰陵生说。
“任何条件都行?”陈荞问道。
“只要我能做到,刀山火海在所不惜。你不是一直在找突破九尾的法子吗?我知道消息,可以帮你。”兰陵生说。
“九尾的事情不急,我先问你另外几个问题。”陈荞道。
“你问。”兰陵生道。
“陈婉是什么时候被你做成画皮的?”陈荞声音里有一丝狠厉。
“……”兰陵生无语。
“怎么?刚刚不是还说,我可以提任何条件?”陈荞一挑眉。
兰陵生顿了顿才开口说道:“五年之前,但她不是被我所杀。嘉陵市的跨江大桥爆炸案你应该还有印象,导致桥体爆炸的根源是一个刺猬精走火入魔,为了逃避异控局的追捕而自爆,陈婉当时恰巧经过,和异控局的十三人一起丧生。我路过时候发现她的尸身尚且完整,便带走了。”
“五年前就成了你的傀儡,而且一直不曾被我发现。兰先生,你好手段。”陈荞凉凉一笑道。
“你还想知道什么?”兰陵生看向陈荞。
“以我狐族为祭,觊觎轩辕坟的人,也是你?”陈荞满眼怒意地质问道。
“……你出身涂山,是灵狐正统,这些野狐并不配称作你的族人。”兰陵生平淡地回道。
“配不配的,你说了不算。我只问你,是,还是不是?”陈荞轻轻翻了个白眼。
“是。但我想打开轩辕坟是为你了。你只差一尾就可以成为真正的九尾天狐,届时只要你想,整个世界都可以在你的掌控之中,就不必顾忌异控局设下的种种规则,藏于人群,伪装度日。”兰陵生道。
第45章 陈荞的心思
陈荞笑了:“这么说来,我还是要感谢你了?”
兰陵生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反讽:“陈荞,你听我说——”
兰陵生的声音猛然一顿。
狐狸的长尾卷上他的脖子,连丝毫犹豫都没有,用力一拧,兰陵生惊恐地瞪大眼睛,听见了自己的脖子上传来的骨骼断裂的声响。
青灰色的脸因为急速窒息而泛出浓郁的暗红。
“掌控世界么……我可不像你们,有那么大不知所谓的野心。杀我族人者,必血债血还。你费尽心机混在我身边这么多年,这句祖训,你应当知道才是。”陈荞厉声喝道。
兰陵生的眼睛几乎要从眼眶中瞪出来。
长尾蓦然抽出,兰陵生像一截烂木头被抛在草丛。
迟来的暴雨终于落到了山下,雷电狰狞中,映出一张死不瞑目的脸。
赤红色的符篆落在兰陵生的眉心,化作绳索绑出了一个挣扎的灵魂。
秦以川将兰陵生的魂魄塞进小玻璃瓶,将十二洲扔给陈荞:“多谢陈小姐的物资,完璧归赵。看来你是在半路遇见那只瘟鬼了?那只小狐狸怎么样?”
“多谢秦先生,小狐无碍,已经安排信得过的人带回去救治了。您派来的瘟鬼我未曾擅动,只将它与麻袋里的人一起,暂且困在落脚的地方。”陈荞说道。
“没事就好,虽然折腾了一点,好歹不算辜负陈小姐的委托。”秦以川说道。
陈荞欲言又止,最后只是一声轻叹:“秦先生,剩下的事情我的人会来收尾,辛苦您二位,山下有车,送您暂去歇息。”
天正下雨,虽然用法术撑着不至于成落汤鸡,但是一直维持也颇为麻烦。
秦以川也不客气,快走几步钻进车里,陈荞坐在驾驶员的位置。
陈荞的目的地是一处民居,从外面看不出什么特殊,进门之后才能发现别有洞天。
里面是个九曲回廊的小院,布置得颇有苏州园林的味道。
一进会客厅的门,一只雪团子似的东西扑过来,三两下顺着秦以川的裤腿爬上他的肩膀。
“你好厉害!我很喜欢你!”
听阿狸的声音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狐狸眼已经变成了星星眼。
秦以川本来本能地扶了小狐狸一把,可这一声“喜欢你”像烫手似的,唰一下就将双手挪开,全身绷紧,生怕挨着它一根白毛。
“阿狸,喜欢两个字不能随便说,我教过你很多次了。”陈荞将小狐狸抱下来。
叫阿狸的小狐狸执着地看着秦以川:“我知道的,师父,可是……”
“没有可是。你年岁还小,有些话,等你修炼成人之后再说。”陈荞耐着心说道。
“可是变成人要很久之后,那时候他都已经老了。”阿狸说道。
“阿狸,不得妄言。来,见过山主。”陈荞严肃道。
“什么山主?”阿狸问道。
“昔日的一山之神,你好好读书,有朝一日,你会在历史书上了解前因后果。”陈荞道。
“好吧,见过山主。”阿狸说道。
“还有这位。”陈荞指着秦以川说道。
陈荞抬眼看向秦以川:“这位公子,如何称呼得好?”
“你们狐族重礼,但我们都是粗人,不讲究这个。直接叫他荀言就行,至于山主什么的……你也说了,都是进历史书里的事情了,不值得再提。不过陈小姐比我预料得更厉害一些,我也没想到,咱们只见过两面,你就已经能将千百年前的事情都查出来了。”秦以川说道。
陈荞摸了摸小狐狸的头顶,将它交给跟在身后的男人,男人一直垂着眼睛,一言不发地将小狐狸带走。
荀言目送着那个沉默的男人,难得主动开口:“这是昭王墓里的那只狐狸?他没死?”
“他现在虽生犹死,只不过是不想浪费知交的心意,才勉力活在世上。他的过往故事不是个好结局,我就不扫两位的兴了。秦先生,我调查你并无恶意。我在东洲已经三十多年,身份始终藏得极好,异控局的人,除了最初登记时的熟人,其他的也遇到过不少,没有一个能够认出我的真正身份。故而当初见面时,你一眼就看穿了我的真身,我自然得查一查。”陈荞回道。
“东洲还真卧虎藏龙。”秦以川感叹道。
“您两位也在东洲,倒也应了这句话。”陈荞附和道。
“商业互吹就不必了,陈小姐,时候不早了,咱们谈点正事。兰陵生很可能与我前阵子办过的案子有关,我想知道关于他的更多信息。”秦以川语气里严肃了一些。
“阴缘线的事情?我听说了。但是我觉得,阴缘线可能并非他做的。实不相瞒,他和我是合伙人,在你来店里之前,我们几乎朝夕相处,阴缘线的阴气盛,他如果插手,不可能一点都沾不上。”陈荞说。
“我记得当初贩卖阴缘线的二道贩子,一个叫高健的男人,他似乎找过你,就在我给你留联系方式的时候。”秦以川说。
“他找我,是为了通过我去找兰陵生。兰陵生就是那个时候失踪的,后来你们调查的时候也问过我,我实话实说,我不知道他去哪了。当然,我没有想到他不辞而别,是为了打开轩辕坟。”陈荞说。
“兰陵生的背后,应该还有人。阴缘线是墓里的东西,他和盗墓的团伙很可能有牵连。炼制画皮的技术,应该是有人教他的。”荀言开口道。
陈荞沉吟片刻:“说到这些,我倒是想起一个人,他和兰陵生,怎么说呢,像是彼此看不惯,但又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时不时见面。”
“那人是谁?”秦以川问道。
“是我店里的一个熟客,渡舟集团的继承人贺文光,家里是做水产生意的。如果秦先生平时偶尔关注娱乐新闻的话,可能会看到他的名字。”陈荞回道。
“他应该也不是普通人。”秦以川说道。
“关于他的身份,我查过,但是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他和兰陵生不一样,从最开始我就知道兰陵生不是人类,可这个贺文光的家世履历非常详实,没有破绽,除了与兰陵生偶有牵连之外,再找不出半丝疑点。”陈荞说。
“在鬼村时,五瘟鬼很明确地说明,兰陵生是鬼门的人,如果贺文光是兰陵生的上线,那很可能鬼门已经不局限于暗中躲藏,而是真正混进了人群之中,甚至还有人类帮他们做事。这可就麻烦多了。”秦以川面上好似露出一丝难色。
“要查贺文光的话,我这里倒有一个传说,但只是江湖传言,两位不如姑且一听?”陈荞询问道。
“什么传说?”秦以川语气里有点好奇。
陈荞顺着话头说道:“贺文光的祖父本来只是在江上打鱼的,世代都是渔民,只能勉强维持温饱。但是有一日天降大雨,连日不歇,渔民无法出水,就失去了收入来源。彼时恰逢贺文光的父亲出生不足三个月,妻子难产病故,老人家为了儿子没有办法,只好冒雨行舟,一去不返,直到七日之后,雨过天晴,贺文光的祖父虽然空手,却平安而归。”
“这人在河里遇见了什么东西?”秦以川问道。
“的确是遇见了东西,但也付出了一些东西。渔民信奉河神,暴风雨中一叶扁舟,难免恐惧。惧怕之时,人会本能地祈求神灵庇护。这位老人对河神供奉一向虔诚,所以在暴风雨中,他为河神献祭了一样东西。”陈荞说道。
“什么东西?”秦以川问道。
“他的儿子。”陈荞一字一顿道。
“他儿子都没了,哪里来的孙子?”秦以川奇怪道。
“据传言,贺文光的父亲本还有一位孪生兄长,但是自从老人从江上回来之后,贺家的孩子,就只剩下了一个。”陈荞说。
秦以川彻底无语了。
“贺家祖籍在鄢陵,紧靠鄢陵江。狐族轩辕坟的事端刚出,我不便行动,所以秦先生,如果想查一查贺家,不妨就先从鄢陵江入手。”陈荞说道。
第46章 伪劣河神事件|异控局邬子平
鄢陵江在东方,与东洲距离不远,因为救了一个被差点被五瘟鬼吃了的倒霉蛋,秦以川还不能直接去鄢陵,而是得先绕路回东洲,并且少不得要写个十几份的报告,恨不得把自己这次在山里头遇见几只蚂蚁都介绍得清清楚楚。
回东洲的高铁是晚上十一点的,这个时候乘客本就不多,一等座除了秦以川和荀言之外,就只剩下从麻袋里倒出来的倒霉蛋邬子平,一个刚加入异控局不到三天,出任务就被鬼抓走的异控局第一传奇。
邬子平和他们俩隔着一小段距离,窝在一个角落里,恨不得把自己塞进墙角里再也别出来。
毕竟这个世界上可能再也不会有比他更蠢的人了。
四下无人,秦以川和荀言的一些谈话也就没怎么避着人。
邬子平本是沉默着听,当秦以川提及鄢陵江的时候,邬子平的头本能地一抬,琢磨再三,还是弱弱举起一只手:“秦秦秦……”
秦以川转过头,眼神诚挚:“亲亲,请问有什么能帮你的?”
“我我我……”邬子平的脖子一缩,脸立刻红到了耳朵根。
“嘶,你们异控局到底怎么回事?年轻一代就没有一个英勇果决一点的?一个个都学着殷弘宁社恐可不行。”秦以川无语道。
“秦秦秦队长、长,我不社恐,我我只是,一紧张我就有点点结巴。”邬子平更结巴了。
“这都没人,你有什么好紧张的?冷静点,咖啡喝不喝?”秦以川问道。
咖啡?高铁上还卖咖啡?
邬子平稍有茫然,秦以川已经从乾坤袋里拿出来三杯速溶咖啡,递给邬子平一杯的同时,冲着路过的乘服员一招手,不多时乘务员已经体贴地送上来了热水。
“这乾坤袋是殷宏宁的,也就约等于是殷红羽的囤货仓库,殷红羽你认识吧?”秦以川问道。
邬子平用力点头:“你们仓库的所有人,在新人训练营都是如雷贯耳,我、我很仰慕你们……”
“我们有什么可仰慕的?年年都是异控局的反面教材,不提也罢。小兄弟,你刚才叫我是有事儿?”秦以川问道。
邬子平这才想起来刚刚自己想说什么:“你们,你,你,你们要去鄢陵江?”
“嗯,有个活儿,还没收尾,我们准备去看看情况。你对鄢陵江很熟悉?”秦以川道。
“我是鄢陵人,从小、从小在鄢陵江边长大的。 前辈你们如果想去鄢陵江,我可能、可能能帮上忙。”邬子平毛遂自荐道。
秦以川眼睛一亮:“有熟人啊,那就好办多了。你既然从小在鄢陵江边儿上长大,有没有听说过什么奇奇怪怪的传说?或者江里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怪事?再或者有些很特殊的习俗?”
“传说很多,但大、大多都是水鬼什么的,长辈编出来骗小孩子的;江里的怪事么,虽然有人说水里有水怪,可是谁都没亲眼见过,所以大概率是假的。习俗的话,最特殊的,可能就是祭祀河神,这是现在唯一保留的古习俗。”邬子平说道。
“展开说,具体是怎么个特殊法儿?”秦以川挑眉问道。
“现在也没有那么特殊了,毕竟江里有人管控,只有每年汛期的时候,渔民会在固定的位置设一个法坛,烧烧香,往江里扔几个煮熟了的猪头,就算是结束了。如果汛期降水量太大,水涨得太快,就要把猪头改成牛头,还得附赠一只烤羊。”邬子平说道。
“这么朴实无华的祭祀,真有用吗?”秦以川挑眉问道。
“这我也不知道,我个人觉得,很可能就只是渔民图个心安罢了。”邬子平说。
秦以川:“这祭祀从来没有出过事儿?”
邬子平被他问得云里雾里:“什么叫出事儿?”
秦以川:“比如说沉个船,淹死人什么的。”
邬子平:“这不能算是出事儿吧?我我我知道这么说有点冷血,但是在江边生活久了的人,可能对落水这件事见得比较多,鄢陵江主要水体有一千多公里,沿途经过十几个城市和不知道多少的村庄,每年都会有一定数量的人,因为各种原因落水身亡。所以坠江就有点像车祸,是一种很常见的意外事故。”
秦以川一想也是。
邬子平:“不过秦哥你一问,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最近几年的儿童落水率,好像比以前高出不少,你问得异常,是指这件事吗?”
秦以川:“儿童落水率?你还研究这东西?”
邬子平:“我大学的时候,毕业论文题目就是这个,所以还有点印象。从三年前开始,我通过统计相关数据,发现了一个很奇特的现象,就是这三年里,每年的儿童落水数量是呈指数增长的,而且主要的溺亡者年龄段,集中在7-12岁。”
秦以川:“这个年龄很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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