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鬼 第96章

作者:萧有钱

  古大师又从小黑匣子里拿了一根色泽红润的贡香,点燃了插在香炉里,香上飘出来的烟雾像棉花糖一样,被老头抓在手里拼命往嘴里塞,一根小指头粗细的香一眨眼就烧完了,古大师只能再点上第二根。

  第二更又没撑过几十秒,古大师又拿了一根香,但点之前先对老头交代了几句。

  古大师:“老人家,我知道你饿了,但是无功不受禄,你吃了我两根香火,就欠了我因果,得还的,知道不?”

  老头不知道听见没有,只是盯着他手里的香,目不转睛。

  古大师将香点燃。但是烟雾盘旋,没有一缕往老头那去,老头便伸手来抢,但也不知道古大师做了什么,他怎么抓都抓不到。

  等意识到自己真的奈何不得古大师的时候,这个饿死鬼竟然出奇的理智,并未像其他低智商鬼一样,脑子一热伸手就想要古大师的命,而是做了一个祈求的手势。

  这就是服软认怂的意思。

  古大师:“我招你来只是想打听点事,最近几个小时……也别几个小时了,就最近一段时间,除了我们,还有没有其他人进来过?开着车,很多人一起的。”

  老头摇头,张嘴乌拉乌拉说了一堆,却没有一个字能听清楚。但这不是因为它说的鬼话,点烛问鬼这法子,能让鬼魂以活着的状态和问鬼人对话。这个老鬼说的话听不懂,一是因为它说的是不知道哪个地方的方言,和普通话差别本来就很大,外地人很难听明白;二是这老头的嘴里黑漆漆的一片,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扯掉了半截舌头。古大师没碰见过这种情况,只好换了个法子。

  古大师:“你会写字吗?”

  老头点了点头。

  古大师又伸手进行李包里翻了一下,拿出一沓黄纸,铺在老头面前,又拿了其中一张,在上头花了一个铅笔,放在蜡烛上烧了。等黄纸化作灰烬之后,一支铅笔落在老头的面前。

  老头把铅笔捡起来,上下看了好几眼,用一个拿毛笔的姿态捏着铅笔,冲着古大师直摇头。

  古大师这才反应过来,这老头竟然不会用铅笔,只会用毛笔。

  从这个习惯来看,他应该不是近代的鬼。

  古大师只好又画了一支毛笔烧给他。

  老头别看长得丑了点,但他是个读过书的,字竟然还写得不错,只是他写出来的无一例外全都是繁体字,行文落笔还都是古体,古大师本身不是多有文化的,很多字竟然都不认识。

  古大师只能看向秦以川和荀言。

  荀言:“他说这里有好几批人进来,问你找的是哪些。”

  古大师:“你们竟然能看得懂繁体字?”

  秦以川:“不仅繁体字,就是甲骨文他说不定都认识。把这照片给他看,问他有没有见过穿这种衣服的。”

  那照片上是异控局工作人员的制服样式,不过说是制服,也只是衬衣上加上一个盾牌两把刀的标志罢了,那标志也比车厘子大不了多少,很多人就算看见也不一定能留下什么印象,这样才能尽可能避免他们行动时给普通群众带来恐慌。

  老头看了好几眼,刚想摇头,又想起来什么,冲着正北放下的那条街道指。

  如果是在现实世界,那条路的方向,刚好是去容胜医院的。

  古大师:“你们异控局办事处的人,应该不会这么笨吧?不知道自己被换地方了还往容胜跑?”

  这个问题真把秦以川问住了,毕竟他跟其他办事处的人几乎没怎么深入打过交道,那群人有多大本事,他还真说不准。但是这地方这么古怪,几百米之外就已经算是黑乎乎的一片了,按理来说不应该看不出来区别才对。老头又急忙落笔。

第219章 民国二年

  荀言:“他们知道这里异常,但是有个穿红嫁衣的女人引他们去了那个方向。这个女人在这里盘桓了几千年,那些人必有去无回,让我们趁早离开,不要靠近。”

  秦以川:“千年厉鬼现在非常罕见,这一趟真没白来。”

  那老头闻言一愣,秦以川已经笑眯眯地对老头说。

  秦以川:“老人家,知不知道那女人是什么路数?有什么弱点?那个方向是不是有她的老巢?”

  老头本就不会说话,听了他的问题更沉默了。他扭头看看供奉的香火,又看看秦以川,毛笔一扔,飞快地不见了。

  秦以川:“哎,这怎么还跑了呢?一个千年鬼而已,不至于吓成这样吧?”

  古大师:“你这句话和对一只老鼠说一只猫一点都不可怕完全没有区别。人家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饿死鬼,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们两人一样,天上地下无人奈何行不行?现在饿死鬼跑了,我们再找谁?”

  秦以川:“消息都问到了,散兵游勇的不用问了,直接找大人物就行。”

  古大师脖子一缩:“那个红衣厉鬼?要去你们去,我也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风水先生,抓鬼是业余爱好,我有自知之明,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不行,不去不去。”

  秦以川:“你不去我们的当然不勉强,但是你能百分百确定,刚才那饿死鬼说得没有半句虚假?万一他是故意在那边设了陷阱引我们过去,这边有鬼门准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自己能应付?”

  古大师立刻爬起来,把蜡烛熄灭,地上的东西胡乱塞进旧行李包。

  古大师:“废话少说,赶紧带路。”

  路灯的覆盖范围比他们预料中的还要短,走出不到一百米,周围的光线一下子就暗了下来,强光手电筒在这地方比萤火虫强不了多少,秦以川只能跟古大师要了根普通蜡烛,将从殷红羽那要过来的一小团凤凰火渡在蜡烛上,蜡烛就成了一个简易的火把。

  越往前走,整条路就越破旧。不只是马路,周边的基础设施也随之变得低矮陈旧,从鳞次栉比的商业楼,变成上了岁数的城中村,又变成郊区的旧瓦房,等路过一小段没有建筑的窄巷子之后,目光再豁然开朗,眼前竟变成了民国时的样式,路边停着黄包车,墙上的雪花膏广告被撕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上印着一个穿旗袍的女人,看不见脸,但是烫着这个时代非常时髦的卷发,应该是这个时代的明星代言。

  周围阴暗冷清,看不见半个人影。他们站的位置是个丁字路口,面前是条横着的大路。

  古大师:“这,咱们走哪边?”

  秦以川:“分头行动?”

  古大师:“你们俩分,但我得跟着你们其中之一,这地方万一冒出来一个鬼,我一个都对付不了。要不我再问问路?”

  荀言:“不用问了,这附近没有怨气,它们对你的生死烛不感兴趣。”

  古大师:“你竟然认识生死烛?你也会点烛问鬼?”

  荀言:“不会,只是从前见过。”

  古大师:“等会儿,你说它们?这里不是没有怨气吗?”

  荀言:“没有怨气不代表没有鬼。东洲有个仓库,里面住着一些鬼魂,它们的身上都没有怨气。看那边。”

  古大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着的只是破筐,有一半盖在毡布底下。

  古大师:“看什么?”

  秦以川:“把筐拿出来。”

  古大师带着满头问号磨蹭过去,手刚碰上筐沿,冷不防感觉到那筐里面一抖,他立刻像烫着了似的把手缩回去,警惕地盯着筐里看了一会儿,竟然听见了拼命压抑的哭声。

  古大师好歹是抓过鬼的,知道鬼哭声和人哭声完全不一样,赶紧将毡布掀开,露出里面藏着的人。

  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

  姑娘原本惊慌万分,但是看清了眼前人的时候,脸上的绝望散了一点,怔怔地盯着他们。

  荀言的昆吾刀刚闪出一丝微弱的光芒,又犹豫着暗下去。

  这还是从来没有过的现象。

  昆吾刀对阴气煞气魔气妖气的感知一向非常灵敏,而且从来不出错,妖魔鬼怪越多它的刀光越盛,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亮了一下又暗下去,像接触不良的破灯泡似的。

  古大师也有点心里没底,但他和昆吾刀不一样,毕竟人是长着嘴的,摸不准就直接问。

  古大师:“小姑娘,你是人是鬼?”

  他这句话把人家小姑娘给问愣了。

  阮莹:“我……我是人。”

  古大师:“你躲在这干什么?”

  阮莹:“有人要抓我。”

  古大师:“谁抓你?”

  阮莹眼泪汪汪:“朱家人。”

  古大师:“朱家人?干什么的?为什么要抓你?”

  小姑娘刚张口想回答,又想起来什么,用手捂住嘴,用力摇头。这意思就是不能告诉他们。

  古大师:“算了,你不愿意说,我就不问。你叫什么名字?”

  阮莹:“阮莹。”

  阮莹?

  秦以川的神色一动,他怎么觉得这个名字似乎有点耳熟?好像是在哪听说过。

  荀言:“你认识?”

  秦以川:“应该不认识,但应该在哪听见过。你没印象?”

  荀言摇了摇头。

  秦以川:“如果你都没印象,我就不应该听过才对。不管了,等回去之后查查消息,看有没有线索。”

  古大师:“这姑娘现在怎么办?”

  秦以川:“现在是什么时候?”

  阮莹不知道他问这个干什么:“现在……应该不到寅时。”

  秦以川:“不是这么精细的时间,现在是什么年份?”

  阮莹:“今天是民国二年七月十三。”

  民国二年……秦以川的脑子里转了一圈,发现没什么印象。整个民国初年他正处于半死不活的阶段,卡在最后一波轮回转世的关键时期,对所有事儿都没什么概念。

  荀言:“这地方是哪?”

  阮莹:“是东洲。”

  秦以川:“这是东洲?”

  阮莹有点害怕地点了点头。

  荀言:“你带上她,跟我走。”

  这个“你”字,指的是古大师。

  古大师是个实打实的现代人,对自己怎么跑民国来了更两眼一抹黑,听见他吩咐,几乎是本能就将阮莹从筐里扶出来。

  阮莹本来有点迟疑,但是她看起来实在无路可逃,再躲下去难保不被人发现,碰上的这几个人虽然奇怪了点,可起码现在看上去不像坏人,起码怎么都比朱家人强得多。

  这里的巷子又窄又旧,岔路也不少,如果不是在认路方面天赋异禀的,只怕走两步就分不清东南西北。

  可荀言却像是生活在这里的土著似的,驾轻就熟地拐棍两条街,出了巷子,前头是个河滩,路边上有零星的几个院子,房子都挺旧,而且同样是黑灯瞎火的,不见有人住的样子。院子门口的河岸边都停着船,这地方住的应该都是在水里讨生活的渔民之类的。

  荀言带着他们直接去了最偏僻的那个小院,说是院子,但实际上只有两间房,周围连墙都没有,只是用竹子削了,做出了一个简易的栅栏,都不到成年人的腰高,拦只鸡都费劲。

第220章 民国时期的荀言

  荀言把竹子篱笆门打开,站在院子里看着这两间老房子,神情中像是有久别重逢之后的一点恍惚。

  古大师:“这是什么地方?”

  荀言:“我住过的地方。”

  古大师瞪大眼睛:“你住过?这地方不是民国吗?你怎么会在这住过?”

  荀言:“活得比较久,所以可能去过的地方就多。”

  荀言说话间,轻轻抽掉门闩,木门被推开,凤凰火照出屋子里的轮廓。

  房子不大,里面的东西也极少,显得有些空旷。一共两间房,左手边是卧室,床边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有个简易刀架,是直接捡了根木头用刀削出来的。制作刀架的人木工活虽然不太好,但是刀落的力道几乎把控到了极致,整块木头平滑得没有一丝凸起的纹路。

  刀架后的墙上贴着一张水墨画,画画的人肯定是个小孩,落笔歪歪扭扭的,但能看得出来,画的是个又像老虎又像豹子的山兽,一条尾巴像鞭子似的落在身后,竖着耳朵正盯着画画的人。

  床上有一床薄被子,床头处还有一个竹篾编制的篮子,里面放着棉垫子,像是猫狗的窝。

  秦以川的目光从那幅画挪到篮子里,表情有些微的古怪。

  右侧的屋子更小一点,是个厨房,锅碗瓢盆一应俱全,碗筷也都是两个人的份,但是筷子只有一双有使用过的痕迹。但看灶台应该有段时间没人回来过,落了一层灰。

  荀言将落了灰尘的床单换下来,从柜子里拿了新的换上,动作娴熟得丝毫看不见违和感。在这个稍微显得有些陈旧的小屋子里,他染上了些从来没有过的生活气息。

  让秦以川在一瞬间变得有点恍惚,就好像只有这个时候的荀言,才是真正像普通人一样活着的。

  房间里只有两个一个两个浅口的杯子,但是没有水,女孩瑟缩地站在床尾,但警惕放松了些。

  荀言:“朱家现在当家的人是谁?”

  阮莹:“我不知道。我跟着我爹娘才搬过来没有多久,只是租他们的家的田种,没有接触过朱家本家的人。”

  荀言:“那是谁要抓你?”

  阮莹:“是朱得茂,朱家的田地和收租一直是他在管。他说是朱家的少爷看上我,要我做填房,可是我从来都没见过少爷的面,怎么会被他看上呢?”

  荀言:“朱家的少爷的确不会看上你,他早在三年前就一直卧病在床,神志不清了。如果不是朱得茂假借朱家人的名义骗你,就是朱旭已经快救不回来了。”

  阮莹没有听明白:“他既然都快死了,为什么还要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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