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天南
田野，麦田微黄，在微风中波澜起伏，形成赏心悦目的麦浪。
山野，牛羊成群，膘肥体壮。
健壮的男人翻耕犁地，混汗如雨。
柔美的女人浣衣织布。
懵懂孩童奔走嘻戏，蓬勃少年学堂读书，诵音朗朗。
目光所及之处，完全是一派世外桃源的景象。
远方天际，有一座神山，其上佛光万千，普照众生，可与旭日争辉。
秦河眉头微微皱起。
因为他竟没发现这处村庄存在幻境的特征。
地上，蚂蚁觅食。
草丛，晨露清晰可见。
树梢的果子还有还有虫子在啃食。
一切的一切，是那么的真实。
甚至秦河都怀疑，这是不是进入另一方世界了。
“陌生的客人，您从哪里来？”
不远处，一队沙弥从村庄走出，看见秦河合十作揖，上前问道。
“我…走迷路了，这是哪？”秦河问。
“这里是井河村，我们将去灵山朝圣，您也是去那里吗？”为首的沙弥指了指神山的方向，询问道。
“呃…是的。”秦河点点头。
“那我们可以一起上路了，路途有点远，我们要加快脚步。”为首的沙弥热情的邀请。
于是秦河跟随他们，向着神山进发，一探究竟。
路上，秦河路过了一个又一个村庄。
它们都和井河村一样，男耕女织，鸡犬相闻，安宁祥和。
这里的人不见菜色，不见饿殍乞丐，人人吃饱穿暖，生气十足。
老有所养，幼有所教，难有所助。
沙弥带着秦河走了三天，无论去何处化缘打尖，皆被人热情相待。
每一处村庄，都有佛堂，都有沙弥。
三天后，秦河来到了神山之下。
山下有城，繁华富庶，商不缺斤，店不欺客。
这里看不到任何“官府”的影子，却人人谦让。
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更有佛刹百间，有僧人无数。
这是一处世外桃源，更是一处佛国。
第591章 不相信人性
仰望神山，佛光万丈，普照众生。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祥和、宁静。
没有等级、贫富之分。
唯一的居高临下，便是那条通往身上之巅的长长的天梯。
蜿蜒而上，直入云端。
秦河逐级而上，俯瞰城池和田野，近河蜿蜒，远山如墨，白云飘飘，美不胜收，让人感觉心中的焦躁尽去，无比的平和惬意。
登顶的路上，秦河看见了无数朝圣的人。
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有稚气未脱的幼童，他们略带严肃，以三阶一跪的朝圣姿态缓慢登行。
相比起来，秦河反倒是另类了。
半个时辰后秦河登临神山之巅，有僧人上前，恭敬道：“灵山侍者恭迎大界上仙，我佛已恭候多时。”
“劳烦带路。”秦河并不觉意外。
“请随我来。”僧人指引秦河一步步走向金碧恢弘的佛寺。
片刻之后，秦河在佛堂见到了此行的恶灵……不，严格来说，它现在是一尊大佛，至少对这个世界的信众来说，它是。
“你很强。”佛堂之上，一个全身被佛光环绕，宝相庄严的大佛开口了。
它身形高达三丈，慈眉善目，看着秦河只有一声你很强，竟无任何遮掩之意。
秦河看着它，“你知道我要来？”
“是。”大佛点头。
“何处得知？”
“预言。”
“谁的预言？”秦河眼皮微跳。
“不知道。”大佛摇头，又说：“传言寂法之时，会有一个骑牛的人给这方世界盖棺，你没有骑牛，但天庭下坠，我料想是你。”
秦河轻叹一口气，又见预言，还是关于自己的，但他已经不想去深挖这无头无脑的预言了，转而问：“你是恶灵？”
“你觉的我是恶灵，我便是，你觉的我是佛，我也是。心能转物，则同如来。”大佛缓缓道，末了还说了一句偈语。
“你创造了一个佛国，为什么不继续演下去呢，或许再努力一把，我便会认你为佛，我只灭恶灵，佛的话，大概率是会礼遇的。”秦河好奇问。
这里的一切都在给他暗示，这是一个完美的世界。
一个由圣佛普照下的世界，一个世外桃源。
然而来到佛前，它却丝毫不避讳自己的身份。
诸如“阿弥陀佛”、“施主”、“慈悲”一类的佛号一概没有，直来直去说“我”、“你”。
着实奇怪。
“我尝试过，你知道。”大佛无比直白道。
秦河点点头，这方世界的气息谈不上邪恶，却也一直在侵袭他的本心。
让他放下心中的戒备认同这个世界，甚至加入这个“天堂”般的世界，了却余生。
天堂世界人人向往，当它就在眼前时，没有理由对抗。
这种侵袭不是说教，而是足足三天的潜移默化，从这里的一草一木，从这里人们的一颦一笑。
秦河若不是功德魂身守住本心，早就沉沦了。
但无论如何，大佛直接承认“恶灵”本质，无疑是放弃了最后的努力。
“所以你是打算束手就擒，还是再反抗一下？”秦河问。
“上天有好生之德，我等虽不在五行，不在轮回，却也有求生之志，自然…是要反抗一下的。”大佛道。
“你是我见过的最坦诚的恶灵。”秦河赞赏道，它要坐在那不动一副任你烧的模样，总觉是差了点什么，反抗一下下是再合适不过了。
同时秦河的话也是由衷的。
以前遇见的，都是张牙舞爪、奸猾狡诈无所不用的。
这个着实特殊。
“动手吧，我让你一招。”秦河道。
“我不是你的对手，所以我不会与你动手。”大佛却是摇头。
“那你…怎么反抗？”
大佛盯着秦河，缓缓道：“我要与你论道。”
“论道？”秦河微微诧异。
“是的，论道之后，无论输赢，悉听尊便。”大佛又道。
“你想翻身？”
“是的。”
“好，只要你能说服我。”秦河沉吟了一瞬，同意了。
“那我敢问上仙，我的这方佛国，是否完美？”
“看似完美，但实际不然。”秦河摇头。
“你不相信这方世界是真的？或者说，你认为这方世界是幻境？”
“我不相信的不是我看到的，而是我没看到的。”
“比如？”
“人性。”
“人性？”大佛微微皱眉。
“我不相信人性中的贪婪和懒惰。”秦河微微一笑，道：“在你的世界里，农夫努力耕耘，商人诚实经营，少年奋发读书，但却没有任何秩序的维护者，这绝不合常理。”
“然后…”大佛示意秦河继续。
“然后你的世界又流通着钱这种东西，钱这东西只要流通起来，就会像水一样产生波纹，有的地方高，有的地方低，薄厚不均。占有钱财多的人，哪怕只多一点点，他也会想方设法让自己变得轻松起来，比如说买更多的土地、雇佣别人耕耘，买更多的牲畜，或租或售。”
“耕耘本质上是一件辛苦的事情，如果能通过别的方式逃避这种辛苦，没有人会不去做。”
“少年读书也有问题，你的世界没有森严的等级，读书是为了什么？只为了研究佛法？或者打发时间？”
“在家躺着，或者帮父母下地农活，不好吗？”
“经商就更加了，没有任何一名商人会不渴望厚利，没有秩序的维护者，他们的贪婪会更加的露骨。”
“总而言之，在你这个耕耘的世界，绝无可能产生‘平等’这种东西，即使是有，也是暂时的。”
“九成九以上的辛苦耕耘者，只是为了让剩下的那一点点人活的更好。”
“所以你的世界运行的逻辑，就错了。”
“除非……你消除了它们本性当中的贪婪和懒惰。”
话到最后，秦河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论道？
不好意思，有穿越那一世无数思想“大能”的理论，你这个，漏洞有点多。
但秦河也产生了一丝期盼。
不得不说这个恶灵确实很有意思，它居然在演化和探索一种秩序，先不管它的动机，就说这行为，着实令秦河好奇。
如果简单几句便破了它的“道”，就显得无趣了。
然而大佛显然并不止于此，它的下一句话，便令秦河皱起了眉头。
它点点头，道：“上仙慧眼如炬，我确实是用佛法压制了他们心中的懒惰和贪婪，同时寂灭了一切修炼的力量。但我请教上仙，以人性的贪婪和懒惰作为代价，建成一个完美的世界，有什么不好吗？”
“或者说为了建成一个完美的世界，个体牺牲和收敛一些不好的品性，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第592章 是佛是魔
秦河一下被问住了。
任何一个群体想要生活的更好，群体中的个体做出部分牺牲和让渡是在所难免的。
比如说遵守规则，比如说有限利己。
这真要说起来就很多了，远不止是压制贪婪和懒惰那么简单。
个体如果随心所欲，那么群体便成丛林。
乍一听，感觉大佛的言论，并无毛病。
这方世界确实像一处世外桃源，至少相比于外界来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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