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菜某单
露西的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怪叫，她盯着眼前的理查德，漆黑的瞳孔中出现了人性化的震惊与不解，显然在黑墙AI的认知中，“块头”代表着实力，既然这群人类内讧自己砍死了一个大块头，那他只需要搞定最后一个——
听起来无比老旧落后的“丛林法则”却似乎在哪都很适用，寄生于露西的AI并不希望自己在行动时身后还挂着几根“尾巴”，于是它打算在这里解决所有人，虽然中途露西短暂地恢复了意识，但它其实对此并不在意——
没看到那个“傻猫”几乎完全相信了它编出来的狗屎理由么？
于是在思量下，AI接近了块头最大，也是它最看不透的理查德，发动了自己蓄力已久的一击。
理查德：啊？
“……按住她！”随着李察一声大喝，一脸懵逼的理查德下意识地伸手，一把将试图起身的露西按了回去，女孩双手的指甲迅速伸长，漆黑的色彩和纤细锋锐的边缘，这让她看起来和上世纪末期恐怖片没什么区别。
锋锐坚硬的义体滑过理查德的胳膊，但却连一道白痕都没有留下。
下一刻，意识到事情有些大条的AI眨了眨眼，女孩的瞳孔中亮起刺眼的红光——
“啪——”
李察出声给自己配了个音，右手的虚影则是直直地拍向了露西的脑门。
【正在侵入——】
……
“哗——”
大雨落下的声音在李察耳边响起，感受着拍击在头顶的雨水，李察睁开了双眼，刺目的霓虹撞进了他的视线中，这让他下意识地眯起双眼——
“你来了。”女孩的声音在李察耳边响起，下一刻，世界随之一静。
“……我来了。”李察点了点头，他抬起头，挂在天边是一条猩红色的裂缝。
“……”女孩没有回答，她的视线始终放在某处，目光极尽温柔。
“你怎么不说词了？”李察顿了顿，将视线收回，顺着女孩的视线看去——那里站着一个男孩，一个穿着亮黄色外套的男孩。
“什么词？”露西的语气有些疑惑。
“算了……就当我没说过。”李察摇了摇头，他静静地看着这个留存在露西脑海中的“大卫·马丁内斯”，还有他后面那个被打成一堆废铁的亚当·重锤，“这时候下雨了么？”
“……本来没有，但在我心里下了。”露西摇了摇头，“从那之后，我的世界就没有晴天了。”
“之前那几句提醒，是你说的？”李察点了点头，没有再深究这个话题。
“我只能做到这么多……黑客能力和AI比的话，我还是不够。”露西将垂在耳边的白色短发挽起，她此刻的装束又回归了短发和黑色黑客服的装扮，看起来和动漫中倒是一模一样。
“所以你这算是良心发现？”
“……为什么这么说？”
“别装了，你从小被荒坂培养，不可能不知道这群从黑墙上跑下来的玩意危害有多大，但你还是选择了与虎谋皮——是利益分配不均？”
“你知道的真多呀——”
“……”
“好吧，只是因为我想去黑墙后面，而它说它可以凿个洞让我过去。”
“所以你说它的同伴？”
“也是事实，这是交易内容，它想要把自己的‘朋友’带到这边。”
“但是你‘背叛’了它。”
“因为我突然觉得……他或许不会想看到一个充满战争的世界。”露西的目光依旧放在男孩的身上，她从李察出现到现在，甚至都没有分出哪怕一丝的目光。
“所以这他妈算什么？你内心良知的挣扎？”李察感觉自己被气笑了，合着你老人家动动念头，老子就得给你擦屁股到跑断腿？
“……或许吧，我只能，也只打算做到这一步了。”露西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如果能让他回来，或许世界毁灭也可以——我只想和他再说说话。”
“你已经疯了——”李察的眼神中带着怜悯。
“是吗？可是我已经疯了很久了。”露西终于舍得将目光移开，李察也终于看见了女孩那对银紫色的瞳孔，她的眼神中填满了悲伤、痛苦和那一丝潜藏在最深处，微不可察的疯狂。
李察沉默了，熟知故事的他知道，偏执如露西，一个为了大卫不被“义体金刚”项目选中，敢于直接谋杀公司高管的女孩，这两年的孤独和痛苦或许早已经压垮了她，但心中的信念却依旧让她撑着那一股劲，强尼·银手和V让她看到了希望，而这或许也是她这几年唯一收获到的希望——
那么一个深处绝境的人，突然看到一根从光明中伸出的绳索。哪怕她知道事情的最后或许依旧是虚幻，但她依旧会选择不顾一切地抓住那根绳索，无论它是通向光明——或者堕入深渊。
“如果你还打算阻止它的话，动作最好快点。”露西将视线收回，她轻声说，“就像那只已经失去双眼的小鸟说的——它好像已经找到那根凿子了。”
“……事情结束之后，我会帮你进入赛博空间。”李察点点头，黑红相间的粘液开始从他的体内涌出，很快就将他包裹了起来。
“为什么？”露西的语气中终于出现了波动，她似乎有些疑惑，毕竟现在让李察疲于奔命的罪魁祸首，好像就是她。
“圆我上辈子的一个梦……而且你继续在外面晃悠，我感觉你他妈还能搞出什么乱七八糟的幺蛾子。”猩红的长舌从李察满是獠牙的大嘴中伸出。
“是吗？”露西点点头，“真直白。”
“……再见。”随着李察话音落下，粘液从他的身下涌出，用力地拍击在地面上，将他整个人向着天空中推去，抓住一旁的荒坂塔，李察微微眯起眼，看向天空中的红色——
【@#￥%@，所属组织：互助会】
191.雨落狂流之暗（4000）
崩坏的天空碎裂成一块块碎片，猩红色的光芒中夹杂着黑色的雾气，雨水从空中坠落，绚丽的霓虹刺穿雨幕，在漆黑的玻璃上晕开，注视久了，不免会让人微微目眩。
“咔嚓——”
李察的右手砸进玻璃中，然后他感受到了一股硬硬的质感，像是混凝土，但真的一拳砸进去却又没有想象中崩碎的尘土飞溅——
但在这种凭借露西幻想构建出来的赛博空间里找自然规律，多少也有点毛病。
单手抓住荒坂塔上白色三岔树标志边缘的凸起，李察猛地一用力，整个人腾飞了起来，下一刻，他终于“再一次”踏足了这座塔的顶点。
“哪天要是能直接爬个真的就好了——”李察看着目之所及的远处，那崩碎的空间边缘，眼睛微微眯起，低声自语。
“荒坂可从来没有开设过这种项目。”男人的声音在李察背后响起。
“……原来你没死啊，我都准备回头在夜氏公司门口摆两桌了。”李察回过头，穿着黑西装的男人脸上正挂着有些尴尬的微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这习俗，但我们那边死后还魂最早也到排队到头七来着……”
【蓝眼睛先生，无从属组织】
“那你还真是误会我了，只不过是因为有些惊讶忘记防备了而已。”蓝眼睛先生笑着摇了摇头，“毕竟你能出现在月球，大概是我这两年遇到最惊讶的事情。”
“是吗？”李察依旧紧紧地盯着男人的脸，嘴上却只是不置可否地敷衍了一句。
“当然——你能不能别这么看着我。”蓝眼睛先生点了点头，他的脸上有些无奈，这次只间隔了十分钟的见面，他突然发现李察的“攻击性”大幅提高，这让他有些不安，于是男人咳嗽了一声当作转移话题的媒介，“你还没告诉我，你说的荒坂三郎‘复活’……什么意思？”
但男人所有的推测都大多有点瑕疵，虽然李察的表现主要是因为对他身份的质疑，夹杂着对他满嘴谎言的不爽，虽然李察早就猜到他嘴里大多都不能信，但属实是没想到其实一个字都不能信——
但决定现在李察态度的，反而是对方之前的谜语人行径——
喜欢恶心老子是吧，今天可算落我手里了。
“啊，原来你说的是这个……伱猜。”李察沉默了片刻，嘴角突然露出了一個诡异的微笑。
“……难道他的‘灵魂’没有被那个女的带走？”蓝眼睛先生的表情终于流露出焦急，如果不是装的，那么就是他真的非常想要知道这件事。
看着男人略显焦急，却依旧遮遮掩掩的神色，李察的嘴角流露出一丝愉悦的笑容，不管他是不是装的，反正李察终于是爽到了。
果然让一个“谜语人”猜谜语，才是对他最大的折磨——
“搞定它，我告诉你。”李察也没有嘚瑟太久，他抬手指了指天空示意道。
“……”蓝眼睛先生抬起头，巨大的红色裂缝从荒坂塔顶的中间延伸，一直蔓延到两人目之所及的云端，“要不换个条件呢？”
“搞不定？”
“有点难啊……”
“……那你他妈是什么废物？”李察说话没打算留丝毫情面。
“那我说实话吧，其实我不能碰黑墙……”蓝眼睛先生叹了口气，仿佛说出自己的“弱点”让他非常不安，这种不安甚至已经影响到他的微动作。
但李察只是撇了撇嘴，这混蛋又在鬼扯，在小北斗基地的时候，说辞还是自己和黑墙后面的玩意有仇，现在就是对黑墙“过敏”了，如果不是自己回到了那次交谈之前，这个破绽大概他这辈子都不会发现——
“我只是提出了一个条件，你要不要干是你的选择——”李察抬起手腕，装模作样地看了看，“你还有三分钟的时间思考……”
“换一个，只要别牵扯到黑墙——比如说V的身体，我有办法治好，或者跟着你们的那个壮汉，我有他们那群野兽的全部资料——”
蓝眼睛先生依旧试图遵循着自己刚刚“深思熟虑”的论点试图慢慢展开，“或者你可以再想想，和荒坂三郎沾边的事可都没什么好结果，你或许需要一个额外的方法。”
“是吗，谢谢提醒，你真是个好人。”李察点点头，但却依旧只是盯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腕，“所以你还有两分半。”
“……没得商量？”
“没得商量。”
李察突然感觉这个对话有点耳熟，之前好像搞出了个AI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试图和对方“商量”的来着，但现在好像有点风水轮流转的样子。
可是现在的场景只是对于自己算是风水轮流转，但当时蓝眼睛先生这么回答会不会也有报这一箭之仇的意思就谁也不知道了——
啧，这什么狗屁时空轮回悖论？真他妈烦人。
“……不止荒坂三郎的现状，我还需要知道——”蓝眼睛先生试图讨价还价。
“你要和我谈条件？”李察张了张嘴，一副无比惊讶的样子，“我觉得军用科技……不，康陶其实现在就在和欧空局搅和，他们应该都对这个玩意很感兴趣？”
一边说着，李察将周身具象化成“毒液”的AI收回，他装模做样地用右手托起左手的红绳，语气惆怅，“或者荒坂赖宣？我还挺希望再看一遍他们“父慈子孝”的样子来着。”
李察这么做，几乎是把答案摆在了男人面前，但这件事从头到尾的重点就不在这个答案上，最大的问题是荒坂三郎的状态——这件事除了李察没人知道，或许奥特知道，但又有谁会问她呢，更何况严格意义上来说，她还没有遇见李察……
靠，又是他妈的该死的时间悖论！
“你可不会这么做……”男人摇了摇头，听到李察这做作的语气，他终于放心了一半……
“……你敢赌吗？”李察点了点头，不紧不慢地问道。
“……”男人放了一半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看来你不敢，因为你知道，罗莎琳德·迈尔斯我不会找她，康陶也不是什么好鸟——但荒坂赖宣不一样，他短时间内依旧有体量，有手腕，而且在你的‘计划’里占了很重要的一步。”
李察点了点头，他依旧在怀疑着这个蓝眼睛先生的身份，之前猜测的八九不离十的答案似乎再次蒙上了一层阴影，但这也并不妨碍李察继续故弄玄虚的装逼——
“你很担心我去干扰他，而且并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V，你终究还是说了句真话，她就是那个‘变量’——而我，能干扰变量。”
“……等等，我什么时候说过？”蓝眼睛先生的表情有些错愕，他显然因为李察这一连串无比笃定的话语有些不解——他们半小时之前有聊这么深么，他怎么记得聊的最深入的话题是李察的XP呢？
“你别管。”李察摇了摇头，“一句话，你他妈到底干不干？你不想干有的是帕……人想干！”
他在说出刚刚那段话的时候突然福至心灵，怪不得当时蓝眼睛先生那句“亲爱的变量先生”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估计是在这时候就对这个词恨得牙有些痒痒了。
“……我干。”蓝眼睛先生咬牙切齿地点了点头，他恨不得扑到李察身上啃两口，但鬼知道他这一身黑墙AI都是哪里整的，明明自己这边就过了十分钟，结果他那边好像他妈的进化了几个世纪——
蓝眼睛先生明显还没有往时间循环，穿越上面想，毕竟这玩意听起来属实有些魔幻。
“那就撅好……不是，搞定那玩意。”李察伸手指了指天空，他自己其实也能解决，但他选择拒绝，他就是要看看这蓝眼睛先生到底对这黑墙“过不过敏”。
蓝眼睛先生一言不发地盯着李察，直到在再次得到你时间不多了的警告后，他的身体终于缓缓飘了起来，慢慢地飞向了半空。
李察看着男人的背影，黑色的粘液从他的手中滑落，慢慢地在地上形成了一个躺椅，他有些悠哉悠哉地靠了进去——
“……荒坂三郎？”女孩的声音响起，李察转过头，露西不知何时正站在他身边，静静地盯着李察手腕处的红绳——和上面拴着的铃铛。
“嗯。”李察点了点头，没打算隐瞒，毕竟这里是露西的地盘，她听到和看到什么都不奇怪，他仰头注视着天空，“怎么样，你亲自整出来的烂摊子，我给你找了个擦屁股的，什么感想——”
“你觉得我应该有什么感想？”露西的身下亮起蓝光，她靠在了李察旁边，抬起右手，红色的光透过她的指缝，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一块块明灭不定的光斑。
“不知道，我不理解你，毕竟你是一个疯子——”李察的语气十分平静，毕竟如果没诓到蓝眼睛先生帮他干活，飞上去的就得是他了，和一个不知道底细的黑墙AI打一架？
李察又不是V，自己的小命就一条，能刷新又不是不会死，AI和黑客之间的战斗可没有脱战这一说法，沿着网线砍人在赛博时代可不是什么天方夜谭。
但无论有没有诓骗到蓝眼睛先生，李察被露西摆了一道是个不争的事实，他没有想着报复露西都算得上他比较大度……
大度个屁，要不是自己上辈子看那狗屁动漫哭的稀里哗啦，他早他妈把露西脑机烧了。
别扯什么情怀，故事发展到那一晚结束自然是情怀，永远的遗憾——
但故事始终都要继续，地球离开了谁都会照常旋转。
“……抱歉。”露西摇了摇头，她察觉到了李察的不满。
她察觉到了自己的偏执，疯狂和心底的执念，但她并不打算知错就改，因为她现在几乎完全是用这一口气强行死撑着，如果没有那股执念，她估计早就成为了一具尸体了罢？
虽然她现在也和尸体没什么分别，空洞的神情，死寂的躯壳和几乎没什么起伏的情绪。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女孩看着自己白皙的手掌，白色的短发被雨水浸透，一股一股的贴伏在她的额间，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用胳膊掩住了双目——
然后是微弱的抽泣。
“……他大概也不会在赛博空间。”听着耳边的呜咽声，李察叹了口气。
“我知道……”露西点了点头。
“知道你还打算去，你可能这辈子都找不到结果。”李察的话语虽然是疑问句式，但他用的却是陈述的语气。
“但我会找一辈子，这是我唯一的希望了……”女孩擦了擦脸颊的泪痕，哪怕她可以直接让它消失，但她却还是做了有些这个多余的动作。
露西眼神有些空洞地转过头，最后她还是将目光放在了李察手腕上的红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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