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危在旦夕 第129章

国防后勤局来了一名少尉帮忙办手续，发现只来了三人，非常失望。但有内部人员帮忙还是带来了极大便利，很多时候可以提点一下。

到了‘安妮斯顿’，后勤局的少尉把‘加藤’等人朝宿舍一丢就算完事。之后就没人管他们，晚饭都没着落。

睡梦中，梁广还得牢记国安给他编制的假身份。这不仅仅是‘加藤岸雄’这个名字，更是名字背后一连串的生活和工作痕迹。

困顿之中睡到迷迷糊糊，时间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哐当一声响动闯入梁广脑海，他受激般从铁架床上坐起，瞪着黑眼圈看向四周。

基地宿舍处于黑暗中，但墙角的开关按动，天花板放射刺眼亮光。随即有个高亢如雷的声音在大喊：“啊，你们这三头猪，给我起来。”

宿舍房间闯入一个白人，穿作训服，戴宽沿帽，以暴躁姿态走到铁架床边，犹如训斥新兵般盯着梁广等人。

梁广没能第一时间搞清这家伙是谁？下意识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我是基地第六维修中队的琼斯士官，是你们三个白痴的上司。听得懂英语吗？”

暴躁白人叉着腰，来回扫视梁广等人。他鄙夷的扫视几眼，唾了一口骂道：“我打了无数的报告要求增加人手，后勤局的白痴却送了三个日本人来。

你们没睡好，是吗？我昨晚也没睡好。只要想到华盛顿的官僚如此敷衍，我恨不能把他们的脑袋按进马桶喝粪水。”

梁广挺直了腰板跟琼斯士官对视了几秒。过来会他才进入状态，两腿并拢，腰一弯，头一低，非常‘诚恳’的道歉，“非常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另外两人也如梦初醒，腰弯九十度鞠躬，口里喊着‘添麻烦’，一个劲的道歉。

“你们……”琼斯士官还想骂，可凶神恶煞的表情转而变得非常无趣，好像一拳打在棉花团上，力道失控反而是自己受伤。他低声骂了句，“果然是日本人，真低贱。”

梁广总算认出眼前这个脸皮红亮的白人，心里默念紧急培训时背的资料表。

约翰·琼斯，四十六岁，结婚两次，离婚两次，有三个孩子，二级军士长，管理安妮斯顿陆军基地第六维修中队的中队长。

这人高中毕业就参军，服役二十多年，脾气暴躁，没什么文化，所以人都觉着他难以相处。但他是基地的资深士官，对陆军重装备的维护工作了如指掌。

默念完这一段后，梁广心里安稳许多。他佩服死了背后搞情报收集的兄弟，竟然连自己将要遇到什么人都摸的一清二楚。

看新来的三个‘日本人’软趴趴没个男人样，琼斯士官就好像踩到一坨狗屎似的，被恶心的直想离远点。

美国的国防承包商可以为军队干各种活，供吃供喝都是小意思。连飞行员的初级训练都可以派给私人飞行学校。

在后勤方面更是有大量私人企业为美军服务，劳务派遣啥的一点不稀奇。琼斯士官手下有好多平民员工，但日本人还真是头一回。

美国人崇拜自家军队，让他们当‘top-gun’没问题，但不喜欢到军队干薪水微薄的粗活累活。

比如琼斯是二级军士长，可他的年薪只有3.8万美元。而他面前的‘加藤’是外派来的员工，年薪已经十万美元。

当然，琼斯除了基本年薪还享有医疗，伙食，房租等等十几项补助和津贴。但总体收入上，他只怕不如‘加藤’。

类似问题国内也有，很多岗位明明重要又极其缺人，但就是没法提高待遇吸引人才——这真是体制问题。

琼斯能当兵二十多年，确实是热爱美利坚的军队。正因此，他十分不爽手下多了三个‘日本人’。一大早的，他就跑来立威。

那晓得不需要‘立威’，‘加藤’三人身段柔软的很。琼斯吼了几句，他们立马鞠躬表示歉意。再吼几句，他们的脑门能贴到地上去。

“军队部署任务重，国防部和五角大楼的老爷天天都在催。你们既然来了，就要尽快进行操作培训。

我们这的维修改装工作非常多，希望你们能尽快帮上点忙，否则就滚蛋。”

琼斯士官发了一通脾气，转身就离开宿舍。没多久，他安排一名叫皮特的中年技工来指导‘加藤’等人的工作。

相比暴躁的士官队长，皮特就和蔼的多。他开了辆电瓶车，带着‘加藤’等人参观基地，介绍不同区域和建筑。

“你们是不是被琼斯士官给吓到了？”

“别太担心，琼斯就是脾气差了点，倒没什么种族歧视。”

“我先带你们去吃早餐，然后办理基地内部证件，领取内部对讲机之类的工作设备。再聊聊今后的工作。”

安妮斯顿陆军基地占地面积很大，它是美国陆军仅有的两个能给‘艾布拉姆斯’坦克进行大修的基地。这里的主要任务就是给各种重装备进行延寿和升级。

基地内部有专用火车，拉着带着满身锈迹的M1A1坦克车体。

车体上的炮塔和履带都卸掉了，但这家伙依旧巨大而笨重，充满了人类工业带来的粗犷美学。

“‘艾布拉姆斯’坦克在上世纪的93年就停产了，它用的燃气轮机在92年没了新货。我们现在用的所有M1系列坦克都是库存货改装。”

皮特看‘加藤’等人感兴趣，就聊了起来。

“别看那些车体都锈蚀了，但其实完好无损。只需进行一次喷丸抛光，它们会再次崭亮如新。

我们维修的重点是发动机，尤其是那些从中东地区部署多年拉回来的坦克。沙漠环境对涡轮引擎损伤巨大，哪怕有巨大的过滤器都没用。

刚拆下来的引擎又脏又锈，就想回收站的垃圾。

我们必须把破损的燃气叶片逐一拆下来，重新修复。如果修不好，就只能用备件顶替。可高强度使用二三十年，仓库的备件都不多了。

完成维修后，我们还要测试。这要到俄亥俄州的莱玛基地，那里有完整的测试场，你们将有机会驾驶这玩意到测试场上去开几炮。”

皮特说到最后倒是笑哈哈，“驾驶‘艾布拉姆斯’开炮挺带劲的。我不确定有没有别的日本人驾驶过，但相信你们会喜欢上的。”

‘加藤’等人坐着电瓶车上，一个个露出憨厚的笑容——日本人开没开过是真不晓得，但中国人跑来玩‘艾布拉姆斯’还真是头一回。

‘安妮斯顿’说是基地，或者叫‘仓库’，其实是座占地四十平方公里的大型维修工厂。皮特带着‘加藤’等人参观，所见是一座座长方形的巨型厂区。

车间上方有重型吊车，能将近三十多吨的M1坦克炮塔凭空吊起，放置到专用的运输台车上。

四十多吨的车体会被足以拆卸，将引擎，燃料箱，履带之类的脱离，方便维修。

M1坦克生产了八千多辆，但美军现役在两千多辆，剩下的少部分被出售，其他的基本被封存。

有需要就从仓库里把老式的M1A1拖出来升级成M1A2SEP2型号，火炮火控装甲之类的全面提升，让其继续保持世界领先水平。

厂区内有两条维修线，超过两千人在干活。每个维修中队有个两三百号人，负责不同的工作。每台坦克的翻新维护周期大概需要十个月。

面对庞杂的维修现场，‘加藤’等人就好像老鼠进了米仓——震惊，但不敢过于兴奋。

维修车间的重型设备到还算平常，毕竟‘加藤’在富拉尔基的‘一重’干过，更大更壮观的重工业设备都见过。

但身在敌巢随便看的感觉就完全不同了。国内研究美军重装备的专业人员多如牛毛，写的论文汗牛充栋，可能实地来看看的就没有了。

在皮特看来，这三个日本人怎么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眼睛里兴奋的目光是遮掩不住的。他有意问了些设备维护方面的问题，却发现‘加藤’等人又回答的头头是道。

“加藤先生对生产线很熟悉啊。”

“我在日本小松制作所监督和指导过挖掘机等民用产品的生产。”——在‘小松’学习参观过几天，看过日本技工干活。

“加藤先生对机械设备的运作也不陌生。”

“是的，重工业的生产线上总是离不开各种设备。”——在‘一重’干过三年，又在倒霉催的‘沈机’干到要破产，想不熟悉也难。

“加藤先生对车间管理了解也颇多。”

“在‘小松’的生产线一路做到了课长。”——在体制内干了一年，各种规章制度的报告草拟不下上百份。平均每三天一份，熟的不能再熟了。

“加藤先生为什么要来美国？”

“因为中国的竞争，全球挖掘机市场在萎缩。我被裁员了。”——能来美国修坦克，这做梦都不敢想啊。只要活着回去，牛皮能吹一辈子。

“如果能通过培训，加藤先生仅仅担任初级技工实在太屈才了。您完全可以独立带领一个维修组。”

“啊……当组长多少年薪？”

第38章 太努力也有错

混进‘安妮斯顿’陆军基地之前，国安就给梁广等人有了明确规定。

安安稳稳当个被雇佣的派遣劳工，认认真真把活干好，其他的不要多想。不要做任何与身份不符的事。

万一哪天出了岔子被识破，咬死是伪造身份来赚钱的，没干过任何窃密的事，大不了被关几年，还是能平安回来的。

说白了，只要能混进去就是胜利。就表明周青峰提供的潜入路径是可靠的，后续再怎么做会有更细致更安全的布置。

如此安排让梁广心理上也轻松点。他算是知道一点，自己是探路的‘小白鼠’。但就是‘小白鼠’也有价值的啊。

‘安妮斯顿’的维修车间本身没什么特别意义。毕竟大型机械工厂么，国内有大批比这更高端的。

梁广顶多留意维修车间的运作细节，借此评估背后的美军状况。他入职当天，完成参观之后，当‘师傅’的皮特就给出一叠工作规范，要求学习。

工业革命是英国人开启的，但大规模推广还真是美国人干的事。当年‘老福特’搞汽车生产流水线，就把规范化推上神坛。

在重工业当中，干活不服从规范必定出大事。强电，高压，剧毒，易燃，高温，生产线上到处是危险。只有规范化才能保证安全。

OK，上岗培训阶段，学霸登场了。

厚厚的车间操作规范，涉及方方面面，包括吃喝拉撒睡。说极端点，连走路和呼吸都管。

可负责教学的皮特翻开规范念了不到五分钟，就已然要昏昏欲睡。他干脆把规范一推，问道：“加藤，你之前了解过这方面的内容吗？”

“当然。”‘加藤’认真的点头，“我们……日本人非常注重规范，非常有工匠精神。”

“太好了，你自己看吧。”皮特如释重负，也就加重一句，“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没问题。”

‘加藤’把规范搬到面前，在车间的小办公室里开始学习。接下来画重点啊，做笔记啊，相互讨论啊，三个‘日本人’忙的不亦乐乎。

中国工业的发展在很大程度上是向国外学习，引进技术的同时也引进各种规范条例，其中很大一部分就是学的日本。

日本的工业是在二战后靠美国技术和资金发展起来的，源头还真就在美国这里。

巨大的工厂内满是噪音和油污，吊车的铁钩在半空移动，重型运输台车上放着硕大的炮塔，工人们将发动机舱吊出坦克，现场环境非常恶劣。

可吵闹的环境并没怎么影响‘加藤’等人，他们翻阅规范翻的飞快，所有重点都被单独抄录。毕竟很多内容算是一通百通，理解和记忆并不难。

皮特在车间晃了圈，还挺担心这三个‘新手’的学习进度。当他抽空喝杯咖啡，跑进小办公室来瞄一眼，惊讶发现，“哎呀……你们竟然真学的进去？”

这大呼小叫的把‘三个日本人’等人吓一跳，齐齐抬头。

“这不很正常吗？”

‘加藤’心想：“重工业的工厂是有死亡指标的，大厂每年不死几个人都是不可思议的事。我是来挣钱的，又不是来送死的。不学怎么行？”

四十来岁的皮特穿着蓝色工作服，头皮微秃，胳膊强壮，手掌粗粝，看着就是常年在工厂干活的。可他面对此刻却‘啊’了一声，“我是说你们学的太快了。”

规范有十几本呢，‘加藤’三人分工合作，相应的笔记都三十几页了。他们来自基层，有实干经验，又是名牌大学毕业，智力出众。

学习而已，小试牛刀！

一下就显得与众不同。

皮特啧啧称奇，“我们自己培训，没有老技工盯着，新手能翻字典把规范里的专业词汇搞懂就算很努力了。

之前谈及你们的过往履历，我就觉着有些奇怪。现在看你们的学习态度，啧啧啧……如此出众的人才，就算要入籍也应该去硅谷啊，怎么会跑到我们这里来？”

啊……什么意思？

三个‘假鬼子’当场懵逼——我努力还有错了？

皮特继续感叹道：“哪怕劳务派遣的收入不低，但有能力的都嫌弃这里工作环境差。高级技工宁愿去汽车制造厂，也不会来干维修改装的活。

毕竟相比高度自动化的汽车生产线，维修可太累了。‘安妮斯顿’的两条维修线上，一半技工在五十岁以上。

你能时不时在这里看到头发花白的老技工腰上挂着工具，趴在地上拆解坦克履带。就是因为高薪也顾不到年轻人。”

皮特说完，长吁短叹，为目前维修车间的状况感到忧心。。

激发学习热情的‘加藤’三人更是心头发懵——我们表现的太优秀还真有错？这才刚来第一天啊，不会就暴露身份了吧？

若是因为过于努力而暴露，‘加藤’一定会被评为年度最倒霉情报人员，真是没脸见人。

皮特还继续道：“维修和改装需要更多的耐心和技能。虽然维修线早已施行零件电子化管理，但拆解过程包含一万两千多个零件。

干活的若是不负责，弄掉几个零件都还算好，怕的是装回去时少几个。‘安妮斯顿’绝对不会随便招人的，怕的就是菜鸟搞出低级错误。

我们之前招过一批印度工程师，那帮家伙可比你们更有表现欲，但他们却对学习毫无热情。我让他们自学，他们一个星期都没你们这上午的成效高。

像你们这样优秀的人怎么可能会来我们这里？该不会是有特殊目的吧？”

皮特表情极为疑惑，似乎遇到不解难题。毕竟这是美军基地，时不时也要强调点安全保密的意识。

‘假鬼子’们心头一紧，冷汗都冒出来——国安培训时做了各种设想。可千算万算没算到还有‘太努力也有错’的状况。

‘加藤’连忙补救，站起来一个鞠躬，“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我们……日本人嘛，优点就是认真，特别爱学习。”

另两个‘假鬼子’也站起来鞠躬，并且搬出笔记做谦虚状，向皮特请教规范上‘不懂之处’，想着糊弄过去。

可这哪能随便糊弄？

解答几下，皮特又不耐烦。到了中午时间，一群派遣工去基地食堂吃饭。他端着盛满大鸡腿和沙拉的盘子，坐在一群美国佬当中大肆宣扬。

“知道吗？我们维修中队来了三个日本技工，上班第一天接受培训，可以自我学习耶。”

“他们肯定读过大学，在大企业里干过，职业履历非常漂亮。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来我们这里？”

“唉……基地好多人只读了高中就来当技工。那帮日本人读了大学也来当技工。简直不可思议，他们犯傻吗？”

食堂餐厅的长条桌前议论纷纷，皮特制造的话题在迅速传播——基地内有点封闭，老美技工对平日八卦的话题都腻了，今天来了新鲜事，讨论的热火朝天。

“日本人真那么努力吗？”

“这三人是不是间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