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通吃
周青峰挠挠头,觉着自己的言语和工作方式可能不对。他干脆也盘腿坐在地上,招招手把其他麻木村民喊来围坐一圈,沉声道:“你们想不想不交租?”
村民们竟然齐齐摇头,觉着不可思议,绝无可能。
“如果我把你们村的土地抢到手,地租按一成算,你们愿不愿意租?”周青峰又抛出个条件。
耆老和村民再次抬头,但片刻后又底下。耆老更是口齿不清的嘟囔道:“哪有这等好事。这地是有主的,官府势大,我们小民斗不过。”
“如果有人来收租,我负责赶跑。有人暗中打探新华村,你们是否愿意向我们通报?”周青峰继续问道。
耆老还是摇头,要开口婉拒却被打断。
“新华村很快要建第二座磨坊,今后免费而周围的乡亲使用。此外我们村的大夫也可以免费给乡亲治病,只收药钱。
村里打算搞合作社,从外面购买五十头耕牛。等开春耕地,租牛的价钱按平常的一半算。只要你们愿意加入合作社,这些好处都可以共享。
你们要做的就是把人力物力交给我们来分配,比如帮忙盯着周围地界的动静。若有歹人前来刺探,提前告知。”
看得见的好处远比空口白牙的许诺更能打动人。
光是治病这一项就是莫大便利——寻常百姓得病只能熬,能把病人送往县城都绝非易事。请大夫上门?更是想都不敢想。
“你们每到春荒时,家家户户都要断炊,必定要借贷度日。我们给你们提供借款,利息按一分算。”
江南一带高利贷盛行,比地主盘剥还狠辣。农户春天要贷款购买种子农具,租用耕牛,秋天收获后不但要交地租和官府征粮,还要还贷。
只要背上高利贷,农户的经济状况就会每况愈下,用不了几年必然卖儿卖女,家破人亡。每个村都有这样的例子,屡见不鲜。
放高利贷的一般是地方上的缙绅。
皇权不下乡的时代,这些地主小吏动不动盘踞乡村数百年。他们才有财力供养读书人,若能考上秀才,还能免税,免徭役。
地方上的农户为了活下去,纷纷以交出土地为代价投靠缙绅。这更加剧了土地兼并,形成国家收不上税,老百姓活不下去的恶循环。
现在水力磨坊的运行成本几乎为零。‘圣光’团队带来了重达一吨的银币铜币作为资本金,正是把自己做大做强的好机会。
听周青峰说借钱的年利只要一分,南湾村的耆老就心跳砰砰。可他想到的是尽可能借这低利率的钱,转手再高利借给村里其他人。
但眼下南湾村稍微能说得上话的农户都围坐在周青峰身前,全都听到这个利率——地方缙绅的借款可是‘三分利’,还是按月算的‘利滚利’。
印子钱的压榨之重,让底层苦不堪言。
听到能借钱,围坐之人总算思路活跃几分。有人低声问道:“周老爷,我正想借个几两银子。”
“住口。”耆老猛然发言,瞪着开口的人,“族中尚未有定论,哪有你开口的份?退下去。”
被呵斥的人当即缩了头,畏惧的缓缓后退。
耆老再看周青峰,又换个笑脸,“周老爷愿借钱,这自然是好事。我愿代为操办,包管老爷获利。”
周青峰的脸却瞬间转阴,场面一时静了十几秒。
‘南湾’耆老努力在笑,冷不丁却被周青峰扬手狠狠抽了一记。后者耐不住低喝道:“族权,是吧?我就说你们村的事怎么这么难搞定?从中阻挠的就是你。”
耆老是村里长者也是族长,全村事务都得听他安排。他被抽倒后,其身后几名子侄当即怒容相对。可不等他们起身,每人胸口中了一记窝心脚,当场痛晕。
变故来的太快,围坐的村民还没反应,无不愣住。周青峰一招手,随他来几个‘协警’就把耆老连带其三五个子侄给捆起来拖走。
周青峰又一指刚刚开口问借款之人,板着脸喝道:“我没耐心了,你……就你了。要么你一条心听我的,来当这南湾村的村长;要么我把耆老几个放回来,让他们弄死你。”
耆老几人被拖到围坐的圈子外遭‘协警’暴打,鬼哭狼嚎似的。
问借款之人傻了吧唧的看着,头脑空白。倒是旁边同伴捅了他一下,“五四哥,你被周老爷看中了,还不给老爷跪下磕头。”
地上顿时响起咚咚咚的几下磕头撞击声,‘五四哥’机械的磕过头之后,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反问一句:“周老爷,可使不得啊。你要把本村族长抓走?”
“要如何处置,你说了算?”周青峰把球踢回去。
问借款之人顿时犹豫,看看围坐的本村人,扭捏一番道:“不行的,那好歹是本村本姓的族长,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也没得罪你呀。”
“你叫什么名字?”
“郑五四。”
周青峰只冷笑,“好,我听懂了。”他对正暴打的‘协警’喊道:“郑五四郑爷说了,他要借我之手,杀掉那个不长眼的老头。”
‘协警’就是新华村最近招募的半大小子,尚未接受什么训练。让他们狐假虎威还行,让他们动手杀人却不敢。
周青峰下令,几个‘协警协’全都呆住,不知该怎么办。他们手里只有几根短棍,没别的趁手武器。
可被‘东家’凶狠的目光一逼,‘协警’们全都不寒而栗。他们吃了几天饱饭,穿了一身暖衣,梦里都是美滋滋的。
这等好日子无论如何也不能丢。
几个小子心头哆嗦,抓紧手里短棍,毫无章法的朝南湾村耆老的脑袋砸。开头几下,老头还求饶。可一通乱砸后,人命就没了。
周青峰扭过头,冲着郑五四道:“如何?还要杀谁?”
“莫杀,莫杀,已经够了。剩下的真是我沾亲带故的兄弟叔伯,莫要再打杀。”郑五四慌的连连摆手,完全没有权利从天而降的喜气。
可这远远不够。周青峰还板着脸,反而冷冷注视眼前这个农夫。论模样,此人也无甚特别,但他愿意开口,算是挑战族权的一份子。
郑五四被盯的浑身冰凉,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仔细想想周老爷前后言语,忙喊道:“老爷息怒,小的明白了。
磨坊免费,看病不收钱,低息借钱,这些都是好事,我等哪有不答应的?老爷要盯着附近地界的动静,怕歹人偷偷进来,小的立马派人去盯着,绝不耽误。”
冬日暖阳下,晒谷场外倒着一具尸体,几个村里青壮被揍的哼哼不止,剩下的村民愣神呆。郑五四的急智到了极限,实在不知该说什么了。
周青峰沉默半晌,补了一句:“全村加入合作社,劳动力为我所用。耕地、修路、嫁娶、丧葬,皆有我决定。”
“好好好,老爷聪慧,处置公正。我等无有不满。”郑五四脸上的褶子挤成一堆,笑的比哭还难看。他倒是想为宗族反抗一下,奈何没那个胆。
其他人也如此,唯唯诺诺的,没有丝毫非议之意。强权之人蛮横霸道,似乎也算常理。至于村里耆老被殴死,仿佛已无人在意。
“好,我吩咐的第一件事,把你们村所有人叫出来,我要清点造册。另外各家家境如何,房屋田地农具耕牛俱要登记。以后你们劳作都将按计划进行。”
啥叫‘计划’?村民们不懂,但此刻点头答应就是。
毕竟此刻周老爷的表现比官府还厉害些。倒不是说他多凶,而是恩威并施的手段逼的人没法选,谁敢拒绝?
只是村民答应的越痛快,周青峰越恼火——他也很想学革命前辈耐心做群众工作,奈何实在做不来。
第11章 集权主义
古代宗族权力之大,大到何种程度?今日周青峰见识了一番。
南湾村就那么两百来号人,村内有座郑姓祠堂。进祠堂的门廊上挂着两个大大的猪笼。其用竹篾扎成,呈圆柱形,作网状,网口颇大,一端开口。
是猪笼,不是灯笼。
和祠堂其他落灰的摆设不同,这两具猪笼挺干净。周青峰进祠堂,一眼就看到这两具玩意。他扭头问道:“这是用来惩戒奸夫淫妇的?”
郑五四正被今日境遇弄到心如乱麻,垂头耷脑的跟着,抬头瞄了眼,说了声‘是’。但说完他又觉着不准确,加了句:“男的乱棒打死,女的才装进猪笼浸入河中淹死。”
周青峰又问,“浸的多吗?”
“每隔四五年总是要浸那么一两个。”郑五四点头道,“其实偷情的不多。但不守妇道的,妒忌撒泼的,有辱门风的,也都浸了。”
“什么叫做不守妇道?”周青峰冷冷低喝。
郑五四张了张嘴,又不言语。
周青峰再问,“谁来判断什么是‘不守妇道’?又是谁来下令浸猪笼?”
“自然是族长。”郑五四说道。
“看来我杀他也不冤。”周青峰语气发狠。
穿越已经半个月,‘圣光’团队的人员已经探查了自己所能抵达的地理边界,再朝外走就要脱离短时通讯范围。
他们发现自己面对的社会环境极度恶劣,是发展到极致,完全没被清理过的封建社会巅峰。
满清末年,中国社会被太平天国和外国殖民势力反复摧残,给新文化革命提供土壤。但现在的大明真的是社会极度固化,极度保守。
一级又一级的压迫中,底层女子的境遇是最苦的。
明史专家对青龙镇的民间轶事记录颇多,特别是团队招募一批年轻女子后,更是增加了许多鲜活记录。
比如有新嫁的小媳妇因为穿了花布衣服外出,引得左邻右舍的男人风言风语,拦路挑逗,就被冠以‘心思淫贱’的理由,浸了猪笼。
还有‘倒骑驴’的刑具,专门用来欺凌女子——后世文字图片上看到类似玩意,感受不深。可听当前的女子配合实例说出来,会令人毛骨悚然。
周青峰站在两具时常使用的猪笼面前,心想有多少女子的冤魂缠绕其上,想多了满心戾气。他回头下令道:“烧了这两具玩意。”
郑五四不敢违抗,却也没太在意。他只觉着周老爷大概觉着处死太多女人的刑具晦气——烧了就烧了呗,以后再扎两个就好。
新华村周边村落的心态大抵都如此,知道这帮外来老爷实力太强,有钱有势还动辄杀人——周青峰搞‘治安整顿’,最先倒霉就是南湾村的几个无赖。
其中一个老无赖在河边调戏洗衣的小媳妇,掏出鸟儿在上游撒尿,被隔河一枪打爆了鸟——大冬天细菌感染都慢,他被抬回村里痛了五六天才死。
因为被周老爷辣手收拾过,周围村子看着都挺老实,暗中抵触却是难免。尤其是掌握权力的宗族阶层更是明里暗里搞事。
结果把周青峰给招惹来。
南湾村两百多号,男女老幼都出来接受登记。周青峰统计村中人口、住所、余粮,随后命令道:“虽说大冬天的,但你们也别闲着。
南湾村周围有几座竹林,你们选粗大的砍了,送去建桥。等桥梁建起来,两村可以合并成一村。”
目前木材不够,挖缙绅家宅祖坟之事尚未开始,于是竹子成了建材替代品。松江府不是竹子的主产地,但还是能找到的。
周青峰下令砍竹子修桥,郑五四只当是变相徭役,蔫头耷脑的应下,选了村里二十个‘壮妇’去砍竹子。
此人还是没意识到‘圣光’众多老爷急切要动员人力的想法。哪怕村里耆老被处死,他也只当是忤逆了老爷,倒了霉运。
二十个‘壮妇’要么矮,要么瘦,没几分力气。她们手里缺乏趁手的工具,砍了一上午只向建桥工地运送了三十几根粗大的竹子——运输全靠拖,能快才怪。
临近中午,河边工地开饭。
新华村的中央厨房用小船运来伙食,满桶满桶的糙米饭,开盖冒着热腾腾的白气。
炒的青菜里有猪油渣,喷香。外加管饱的蛋花汤,葱花和咸盐放的十足,还飘了一层亮晶晶的油水。
有这等伙食,二十个‘壮妇’吃饭时差点噎死几个。她们跟饿死鬼投胎似的朝分餐的‘协警’面前涌,同时在工地吃饭的新华村雇工要跟她们打起来。
太眼馋了,地主家雇工割麦子也没见这么好伙食啊!
大冬天的,穷苦人都讲究‘猫冬’。全家躺在铺满稻草的漆黑屋子里,不饿到快死不做饭,节省每一粒粮食和柴火,以求熬到开春回暖。
要不是郑五四集合村里青壮逼迫,谁家也不会在这个时节跑出来干重活。这是要死人的。
好些‘壮妇’被逼着上工,连御寒的衣服都不够,被冻的手脸发青,晕倒好几个。她们逆来顺受成了习惯,只当自己命该如此,直到被工地上几碗热汤给救了过来。
原本都要魂飞魄散的,热汤下肚就能满血复活。
村里中农富农的孩子闻到香气,拼命的想朝食物跟前凑,伸手讨要。护食的雇工和‘协警’可没‘圣光’老爷那般客气,又骂又打,把他们赶走。
小孩哭啼啼的回去,把修桥工地上大吃大喝的消息传来。郑五四得知后连忙跑到工地上看,亲眼看到自己安排的‘壮妇’吃的满嘴流油,红光满面。
“对面的周老爷好阔气,竟然舍得给干活的仆妇吃这么好的伙食?整个青龙镇都没这样的。”
郑五四找到还在修桥工地的建筑组成员,表示要换掉送到工地的二十个‘壮妇’,他可以亲自带队给老爷们砍竹子。
建筑组的组长高震负责修桥,瞥了眼积极表态的郑五四,摇头道:“我认为你不行,南湾村的村长改有汪阿妹担任。”
高震招招手,一个瘦瘦的女人怯生生的走过来。但看到郑五四,她又不敢靠前,畏惧的站在好几米外。
郑五四见到这女人,当即怒道:“这是嫁到村里的外姓媳妇,她怎么有资格来管我们村的事?老爷,你可千万别被骗了。她这是不守妇道,要浸猪笼。”
瘦瘦的女人被郑五四的指责吓的两腿瘫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她急的都开不了口,只能摆手发出哇哇的声音,示意自己绝对没有‘不守妇道’。
高震勃然大怒,指着郑五四的鼻子骂道:“老子受够了你们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笨蛋。我好不容易找到教一遍就会的聪明人,你敢动她一根汗毛,我剁了你全家。”
怒了,怒了!
郑五四不明白眼前的老爷为何发怒,却被吓的跌坐在地。在他看来,新华村的老爷都很客气,哪怕是最凶的周老爷也是文明人——动手施暴时都能笑呵呵。
眼前的高老爷却为个女人发怒,难不成他看中了这个小媳妇?
郑五四跌坐之后晕头晕脑,不分东西的掉头就跑。
高震却盯着郑五四的后背,恨恨不休。再回头看见只有十来岁的村妇跪在地上,他更来气,“起来,去干活。我看重的是你那颗脑子。”
当天夜里,‘圣光’团队讨论后认为当前环境下启发民智,授予民权是件脱离现实的事,实施简单的军事化管理才能有效利用资源。
军事组的的两名‘城管’穿着黑色甲胄,带着一队‘协警’进入南湾村,宣布郑五四被罢免,村里两百多号人改由所谓的‘外来媳妇’管理。
“有任何不服的,一律镇压。”
村里点着火把,来镇场的‘城管’身高两米,黑黢黢的像个门神。为了在冷兵器时代占据优势,军事组的人特意选了高大强壮嗓门粗的类型,极具威慑力。
按照内部讨论,想快速发展,想实施周青峰的拆屋平坟计划,就必须实施权力高度集中的威权军管体制,任何个人都必须服从集体。
就在夜里,军事组给村里剩下的人吃一顿饱饭,然后要求他们做一次选择……
要么连夜拆掉村里象征族权的祠堂和坟茔,留下来接受‘圣光’的统治;要么收拾细软逃亡,去往别处。
在这场残酷的社会实践中,有十几名村民进行了反抗,却被全身黑甲的军事组‘城管’轻松干翻——有人死于搏杀,有人被驱逐,大部分选择当顺民。
隔天,南湾村成了‘圣光’统治下首个施行配给制的地区。老人、成年人、孩童、健全者、残疾者,按不同的劳动能力获得生活物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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