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通吃
极大的恐惧驱使巴图转身,可在后头督战的和硕图主子却怒声喝道:“不许撤,谁都不许撤。违令者斩,家人发配为奴。
向前冲,就那么百来步,怎么就冲不上去?汉人也就火器厉害,但天生胆小不擅肉搏,冲上去就赢。”
和硕图不但挥刀驱使前锋白甲继续从,还下令后头的旗兵也跟着冲,“这会撤下来,倒在地上的就白死了。一直给我冲,向前冲。”
巴图一点也不怀疑和硕图的话。建州部崛起,重要的一条就是努尔哈赤严刑厉法加重赏军功。谁敢无令后撤,哪怕贵为贝勒也要受军法处置。
汉人火器凶狠,但前锋也得硬着头皮冲。
巴图哇哇大叫,他开始痛恨自己为什么要穿笨重的三层甲?几十斤的甲胄在身上,根本跑不快。可这会他只能拎着战斧,铆足劲向前走,区区百步距离,却显得极为漫长。
几百米外的山道,正蓝旗的战旗下,莽古尔泰举着青铜望远镜来回关注战场。他咬着牙,脸皮跳动,时时低喝道:“冲上去,冲上去,这些奴才怎么跑这么慢?没吃饭吗?”
进攻左右山坡的都是正蓝旗的精锐,和硕图和色勒是杀人如麻的猛将,可今日他们指挥的数百人却显得非常笨拙,前进速度缓慢。
不……不是缓慢。
莽古尔泰看了半天,瞧出点端倪。对面汉人火铳声持续不断,每次响一波,进攻的女真勇士就被强行剥去一层。
不是正蓝旗的白甲兵不勇猛,更不是他们不够果决,而是他们死的太快。仿佛有一道死亡之线横亘在进攻队列前,只要越过这条线,必死无疑。
就莽古尔泰来回观瞄的功夫,前线已经死了上百人。损失的都是平日强攻硬取,勇猛顽强的白甲兵。可这些强兵没发挥任何作用,只扑通扑通的倒下。
“伊尔登。”
“在。”
“你速速带队从山道直冲过去,从山坡侧面帮和硕图一把,他那边死伤的太多了。记住,无令不许后撤,汉人就那么点人,只要他们首尾难顾,此战必战胜。”
“喳。”
莽古尔泰又派出手下一员猛将,带了数百人再开一条战线。
他此刻方知黄台级为什么在凤凰城闹的如此狼狈,更知道阿敏为何兵败瑷河,这伙新华汉人确实厉害,区区三四百人竟然敢来野战。
“不怕,不怕,我有四千人马,对方顶多四百。硬拼也能赢。只是死伤多些。大不了明年去海西多抓些野女真,或把那些汉人抬旗补充。”
大金国的和硕贝勒在自我安慰,前线的巴图却倒在山坡上。他倒不是被打死的,而是走的太急,脚下趔趄摔到的。
这一摔反而是大幸事,斜对角的汉人火铳不怎么瞄倒地的目标,专门盯着直愣愣站立的傻子。
巴图倒下后倒忙着脱甲胄,只是没奴才帮忙,他这三层甲想脱也难。
前线损失大,和硕图在后方哇哇大叫,心痛如绞。他手下五个牛录,拼凑了几十号白甲精兵,还把主子赏给自己的甲胄全用上,可现在那波精兵十不存一。
虽说莽古尔泰许诺战后双倍补充,可前提是要打赢啊!
为了打赢,和硕图不得不把手里所有筹码全压上。
各牛录动员的几百号旗兵正在跟着冲,哗啦啦的跑的倒是快。可他们死伤一批就会迟疑,需要督战队威逼才会继续战斗,意志远不如白甲兵坚定。
“不许退,不许退,快朝前冲!”
和硕图在后头气到要吐血,挥刀大喊:“就那么百来步而已,怎么就冲不过去?你们反反复复的退回来,前头的人岂不是白死了?”
督战队连砍了几颗溃兵脑袋,才止住颓势,把旗兵又朝前赶。
战场上正蓝旗的所有人都在冒冷汗,他们自己也极其费解——几百号强兵冲百把人的简陋阵势,怎么就是冲不过去?
只有逃回来的家奴抱着和硕图的大腿,哭着喊道:“主子,不能再冲了。我们五个牛录的精兵都快死光了,连德庆小主子都倒在前头啦。”
啥……?
和硕图听了怔怔,随即更加暴怒道:“我有五子,死一个算什么?对面的汉人若是拿不下来,我全家都得死。
快冲上去,继续冲!今日要么我这五个牛录死光,要么对面汉人死光,除此之外绝无其他可能。”
第44章 十倍报复
上午十点一刻,阳光洒在辽东大地,是个大晴天。南下的寒潮似乎退去,气温有所回升。这么好的日子,乡野农家往往热闹的很。
农夫挑着山货去赶集,或带着扁担去砍柴。农妇则晾晒被褥,喂养鸡鸭。孩子也能在村里村外四处撒野,跑的满头大汗。
可在灌水镇前往宽甸的荒村山道上,两支兵力悬殊的军队却在拼命厮杀。
穿甲胄的蛮族士兵在军官的驱使和威吓下无脑向前,冲击道路旁两个浑不起眼的土坡高地。
穿灰色制服的汉人士兵则站在土坡的单薄据马阵后,用手里的燧发火铳向对方射出一波波炙热的弹丸。
仅仅一个钟头,蛮族军队发动了五次冲锋。他们连督战队都用上,不允许任何士兵后退,只许向前。
最接近的一次,蛮族士兵不再靠两条腿,而是骑着马匹,舍生忘死的冲到据马阵二三十步外。眼看再抽一鞭子加把劲,他们就能甩出手里的刀斧,砍上对手的脖颈。
可战况事与愿违,蛮族马匹没经历枪炮训练,越是靠近据马阵,性情敏感的畜生越是本能违抗骑手的鞭策。
每有一阵火铳射击,不但目标明显的战马会被打死打伤一波,爆音会驱使更多的马匹撩蹄转身,拒绝向前。
哪怕部分蛮族骑手侥幸下马,继续前冲。可迎接他们的不仅仅是长短火铳的精确瞄准,更有预制破片的手榴弹投掷。
黑乎乎的手榴弹丢出,落地爆炸,轰开一团团烟雾,高速弹片横扫周边七八米的目标。
它不但杀死冲到近前的蛮族士兵,更犹如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摧毁后续蛮族士兵的士气。
蛮族仅剩的一丝余勇在手榴弹的轰击中消失,转为大规模的败退。
部分士兵不愿向前,对火器的恐惧让他们劈砍身后的督战队,乃至斩杀平日高高在上,令人不敢有任何违抗的蛮族军官。
溃败中,山坡上单调的火铳声却不停止,将逃跑的蛮族军队打的狼奔鼠窜,没入山岭不再出现。
待山风将硝烟吹散,两个土坡前倒下六百多具尸体,堪称尸横遍野,血腥满地。
还有十来匹失去骑手的战马在晃悠悠走动。
这些畜生有部分中弹流血,用不了多久就扑通倒下,濒死悲鸣。还有部分站着不动,偶尔打个响鼻,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不解人类的厮杀。
硝烟随风吹来,极为刺鼻。
莽古尔泰站着正蓝旗的战旗下,身边围了一圈护军,或惊恐或呆愕的望着正在进行的单方面杀戮。
前方退回来七八个脚步凌乱的白甲兵,抬了个身穿山纹锁甲的甲喇额真。那具蛮族军官的尸体已经烂了,头脸模糊,四肢不全,肠子流出,耷拉在外头。
抬尸回来的白甲兵跪地哭喊,“贝勒爷,不是奴才不卖命,实在攻不动啊。伊尔登主子带队冲上去,被两个山坡的汉人用火铳齐射,几百号人马当场死了三四十。
死伤虽多,伊尔登主子可没怕,亲自带我们继续冲。连冲三回,眼看要到汉人据马前,却不慎中了埋伏。”
白甲兵哭的眼泪汪汪,叙述平生从未受过的惨重打击。
莽古尔泰双手拄着一柄重剑,两眼发红,手臂微颤。伊尔登的冲击是他下令的,其所部反复受创,反复组织,也被他看在眼里。
两百步的冲击距离,平日三十息总能冲过去,也就谈笑几声,眨眨眼的事。
可人又不是机械,不可能看着同伴中弹倒地而毫无反应。伊尔登所部先是被集火,被打的迟疑不前。
蛮族还不知道什么叫卧倒躲避。开阔战场上越是迟疑,挨的枪子就越多。挨的枪子越多,死伤就越惨,也就越冲不动。
伊尔登也是悍勇,眼看己方队形要溃散,亲自带督战队冲在前头。他扬言若是自己冲开汉人阵势,未能跟上者立斩无赦。
这般不要命的悍勇确实起到了激发士气的作用,忠心耿耿的护军更是围在伊尔登身边,替他挡了几波子弹。
可等这支部队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承受莫大伤亡,眼看就要穿过山道袭击汉人侧后,布置在山道上的踏板式地雷被激发了。
今天没下雨,周青峰终于可以布置地雷。
踏板式地雷里头就是个铁簧加棘轮。踩一下,不炸;踩两下,不炸;非要踩三下才炸。等踩中三下时,已经有十几号白甲兵冲了过去。
铁簧弹出,燧发机构点着了五公斤炸药包。
炸药包上是一层厚厚的碎石,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颗。炸开后如同天女散花,原地雷鸣,冒起烟尘,覆盖周边二三十米半径的任何目标。
距离炸药包十米,无一人可以幸免。十米到二十米,也就区分轻伤和重伤。爆炸扬起的沙尘和碎石甚至落到山道两侧的远征队步兵营脑袋上。
若不是戴了头盔,也会有人要被砸的满头是包。
这一炸,把莽古尔泰给予重望的攻势彻底打断。别说从山道进攻的伊尔登所部,就连两侧的和硕图、色勒所部也都退了下来。
打不动,彻底打不动。
正蓝旗的马步四千大军,山道战场也比较宽阔,可能正面接战的永远只有两三百人。莽古尔泰的经验告诉他,能并排两三百人,这在辽东山区已经是难得宽敞的道路。
可对面汉人的燧发枪告诉莽古尔泰,两三百人的冲阵根本无效。对角布置的侧射火力杀伤效率太高,拿人命填也填不满这个血肉窟窿。
伊尔登所部触动地雷,其护军只抢了一具破烂溜丢的尸体回来,一个个哭的昏天暗地。莽古尔泰脸上青筋暴跳,周围众人正看着他要如何处置。
是放过,还是……?
莽古尔泰全身都在抖,脸皮抽抽的跳。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主子战死,强敌未破,你们还有脸回来?给我拖下去,通通砍了。”
周围的白甲护军全都一愣,逃回来的败兵更是哭天喊地的求饶,不是喊‘贝勒爷饶命’就是喊‘我等已经尽力’,要么便是‘汉人太强’。
只是旗主下令,白甲护军也没法心慈手软,只能把逃回来的同伴拖下去,一个个砍了脑袋。
众人也明白,眼下战局焦灼,莽古尔泰不能有丝毫后退。
大金立国靠的就是野战无敌。
若是几千大金勇士在野外拿不下几百汉人的粗陋阵地。这要是传扬出去,努尔哈赤就不会放过莽古尔泰。
哪怕是父子,也要夺去莽古尔泰的爵位,没收其所有的牛录、田地和奴隶。
眼下厮杀不过一个时辰,死伤超过六百,且折损的都是精锐。连马军都试着冲阵,也没冲开对面两层据马。
乍一看伤亡还不大,四千马步军还有三千多呢。可正蓝旗各级主子隐隐指挥不动手下兵马了。
白甲兵相当于基层军官士官。这批骨干折损后,普通旗兵会很自然的消极避战。后者要么在主子看不见的地方蹲着,要么逃离战场,保全性命。
“收拢队伍,扎下营寨。”莽古尔泰也知道再冲无效,执意逼迫只会引发哗变,只能先缓缓恢复士气。
他朝左右山岭瞧了瞧,“派人翻越周围山岭,看看有没有其他小路。试着绕到汉人背后去。若能绕路,兴许还有转机。”
等安排好一切,莽古尔泰再转身吩咐亲信,密令把情况速去通报在宽甸的黄台级和费英东,要求派一批白甲兵来镇场,否则他不确保能把部队带回宽甸。
战事停歇,正蓝旗的哨探快马离开。
周青峰指挥的步兵营在两处山坡上倒是悠闲。燧发枪兵们在战斗中接受一番震撼教育,明白自己手中的步枪是何等的杀人利器。
全营轮流休息,喝水吃干粮。
崔小二作为排长,踢了踢地面乱石,清出一小块地方坐下。他把步枪靠在肩膀,从水壶里灌了一口水,长叹道:“想不到啊,我松江府小镇种地的,居然能来辽东打鞑子。
这可是当年岳爷爷都没打赢的女真鞑子啊,数百年前祸害过大宋,在我手里死的一片一片。
回头我到家乡一说,谁敢不夸我崔小二是条铁铮铮的汉子?包管十里八乡的大闺女任我挑,想娶谁就娶谁。”
《说岳全传》,这本是清代乾隆年间的话本,被‘圣光’提前拿来做思想教育。这东西比干巴巴的说教可强太多了,官兵们爱听啊。
中华历史中的宝藏太多,随便拿点出来就可以建立全民族的共同认知,提升凝聚力和认同感。
说书人讲到岳武穆枪挑小梁王,大败金兀术,整个松江府都能听的热血沸腾;等到后来十二道金牌下令退兵,岳爷爷精忠报国却在风波亭受‘莫须有’之罪名冤屈而死……
老百姓感同身受,还要啥战争动员啊?群众情绪已经沸腾了。新华军上下恨不能立马跨洋过海,杀奔辽东,找女真鞑子大战三百回合。
灭此朝食!
全排的士兵吃着猪肉干,听着排长瞎吹牛,全都乐呵呵的笑。今日野战,面对潮水般涌来的女真蛮子,大伙心里其实也没底。
之前爆破镇朔关,大家其实知道关墙上没多少人。门洞堵死,关墙后的鞑子也出不来。崔小二敢用一个排顶着关墙上的女真鞑子,是知道敌人不强。
等今日白天一战,全营上下又明白一件事——在有利地形下,己方三百人能对抗鞑子三千。看似宽敞的山路,实则是无底的死亡陷阱。
对面看似人多,可一个横截面上数量其实有限。直挺挺的冲击根本就是送死的活靶。
周青峰战前给全营算个数。
每分钟全营能射击多少弹丸,又有多少命中率,能杀伤多少目标,然后再看对面能冲过来多少人。
算数的时候,全营上下脸都白。因为他们这才知道己方连夜出发就为了半道截击三四千鞑子。
这兵力对比是‘一比十’啊!
可真打起来,看着敌人倒地毙命,一个个崔小二的心思就稳定了,鞑子确实过不来。周首长算的数没错。
特别是那种穿了厚重甲胄的所谓白甲兵,看着威武,其实笨拙,走路都摇摇晃晃,根本跑不快。
至于鞑子马军,面对被破坏到坑坑洼洼的山道也快不起来,要么避让要么拐弯。而且射马比射人还容易。
“咱们加把劲把女真鞑子灭了,给岳爷爷出这口气。辽东就是咱汉人的,这里的树木那么多,运回松江能造好多大房子。”
女真鞑子在辽东屠杀汉人的事例被广泛宣传。战士们也是苦出身,觉着在松江受官绅欺凌就够惨了,没想到辽东还有更惨的。
军队内顺势宣传天下汉人是一家,把家国概念提升到国家概念。这天下不是某家某姓的天下,是全天下人的天下。
这对提升军队战斗力有极大好处,是近代军队向现代军队转化的必经之路。
周青峰在山道建立阵势,王信担心他兵力不足,下令一个归化营快速前进,追上来协助作战。
上午作战时,这个归化营就赶到战场,归入周青峰指挥。这个营听到山坡后杀声震天,得知有三四千鞑子正在冲阵,好些士兵被敌我对比吓的逃散。
可等战事持续一个时辰,南方来的新华步兵几乎无损,对面鞑子的尸体铺满山野。
上一篇:天灾领主:开局成为恶魔大公
下一篇:诸天末世之开局解锁轮回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