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饼大脸
磁带的歌曲突然停住。
然后是一段来自马尔杰自己的录音:
“啊……妈的,这破玩意儿怎么就这么贵,我试试看,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回放一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等等……怎么多出了好几声哈哈……姓李的,是不是你耍了手脚!哼……重新来。”
“我叫马尔杰,我今天买了一条裤衩,裤衩里有个小鬼,他说他是埃菲尔铁塔,嗨呦~噗滋噗滋啪啦轰~”
“我叫杰尔马,我昨天买了一条裤衩,裤衩里有个埃菲尔铁塔,它长得像个蘑菇,嗨哟~噗滋啪啦……”
“马尔杰你闭嘴!(李诺的声)”
马尔杰面无表情。
砂羽瞪大了眸子。
“该死……这破机器……”马尔杰关上了播放器。
砂羽抿着嘴,看向对方的侧脸。
“很,很有意思。”
她转过头,再看窗上的倒影时,发现过去的走马灯没了,只剩下自己和男人的身影在上面印着。
“嗯,很有意思。”
“重新认识一下,马尔杰。”
“砂羽。”
“好听。”
砂羽微不可见的摇头说道:“握不住的砂砾,无着落的羽毛。哪里好。”
门打开,列车到站,女孩摘下耳机还给他,迈出车门。
马尔杰:“有时间吗?”
女孩回过头,马尔杰跟在后面出来。
砂羽盯着他。
站台播放着下一辆列车进站的广播,外面的小雨顺着顶棚点在地面,溅起水花反射着人群匆忙,涌动人群,只有二人静止。
半响,砂羽奇怪的摇头,她见过不少这样的人,但没见过这样的人有着这样的眼神。
认真、严肃、又透着有趣。
几年的杀手生涯,没见过这样的眼神。
绝不是与她同一个世界的眼神。
“我明天有考试,没时间。”
“我教伱。”
马尔杰拿出本和笔,在上面写下一段话,让她看见。
“家庭教师,收费看心情。”
果然是个有趣的人……
砂羽如是想着,打起宽大的雨伞,走向了外面的阴天。
雨停了。
她的家就在一处逼仄的巷子里,墙上满是涂鸦,四周积水肮脏。
走进咖啡馆的后门。
从狭窄的楼梯往上,就是砂羽独自居住的“窝棚”。
空旷,干净,除了桌子和坐垫以外几乎没什么像样的家具。
一张摆在屋子正中央的床,罩单上还缝着补丁,老式的五斗柜立在角落,旁边是梳妆台,角落里是一个常年没用过的燃气灶台。
全部家具就这些。
砂羽侧目,浅笑着说道:“你也看到了,我付不起太多的家教钱。”
“你父母呢?”马尔杰叼着一根烟跟进来,但没来得及把烟点上就被砂羽拿了下来。
“死了。”砂羽说道:“我闻不了烟味。”
走马灯再次出现在脑海中。
那年十三岁,下学后的她看到了父母被人枪杀的尸体。
那年十四岁,监护人是个混蛋。
“真巧,我父母也死了。”马尔杰仿佛在说其他人的故事:“我妈是精神病,自杀了,我爸欠钱让人砍死了,我们家有遗传性精神病史,所以没准我也有病。”
这句话让砂羽脑中的画面戛然而止。
“然后呢?”砂羽想听下去。
“然后我做了个医生。”
“医生先生能看出我有什么问题吗?”
“得去厕所看。”
“?”
马尔杰:“因为我是肛肠科的。”
砂羽第一次觉得对方的有趣程度超过了能聊天的范围。
“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马尔杰指了指桌子。
“本来也不该说什么,你是学生,现在拿出书本,开始上课。”
“你教书很好?”
“我十六岁上大学,算是天才那一类,总比那个高中毕业证都没有的人要强(李诺)。”说到这里,马尔杰终于蹦出了今天第一声:“哼。”
砂羽瞅着他认真的样子,再次明白,确实是个有趣的人。
午后阳光充足,透过窗户慵懒照在砂羽的脸上。
女孩学习的样子很认真,马尔杰感觉自己就是个摆设,因为这姑娘学的很好,根本不需要人来教她,需要的可能只是一个让她能忘记走马灯的事物在旁边而已。
马尔杰观察的很仔细,这间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的痕迹,门口鞋柜上却还放着两双拖鞋,大小来看,一男一女。
“一人住?”
“有监护人。”
“哪位好心人?”
“无交集。”砂羽言简意赅,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我怎么称呼你,老师?”
“不用,叫我本名就好了。”马尔杰补了一句:“老师的称谓会让我想到一些不正经的东西,不适合现在的气氛。”
“什么气氛?”
“学习。”
手机震了一下,是李诺的消息:【你要作甚?】
马尔杰敲击手机键盘,快速发过去一条信息:“我找到茶白小姐那条任务线的杀手少女了,正在和她神交。”
李诺:【这姑娘的任务线与索伦小队的“卡西姆”有关,而且应该是要杀死赤井,和杀手职业线背道而驰,我需要用几天时间接触一下杀手组织,这段时间,你要不要考虑在她身上放个监控机械人?】
马尔杰快速回道:“不,有概率被发现,而且我有其他方式打入她的内心。”
李诺有种不好的预感:【啥?】
马尔杰:“爱情。”
手机那边的李诺沉默了至少五分钟。
李诺:【你死不死啊?】
“明天你还来吗?”砂羽抬起头问他。
马尔杰把手机收起来,点头。
傍晚,砂羽送走了马尔杰,事实上她今天根本没有从那人嘴里得到任何与课题相关的内容。
她就是觉得,这人在身边的时候有些事情好像可以忘记。
很愚蠢。
明明才一个照面的认识。
再次回到自己房间,
正对着门的,是一面破旧的大窗,夕阳坠落,阳光在地面上投下窗格的阴影,像黑色的牢笼罩在她精致又毫无感情的脸庞上。
窗格上的玻璃碎了,携着湿气的暖风灌进来,游走在屋子的每个角落,除了她以外。
砂羽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的望着空旷房间,仿佛看到了父母健在。
那时虽然穷,但有家人陪伴,过的快乐。
十三岁时,父母被人枪杀,陷入崩溃之前的砂羽被一个警察带走。
他叫赤井。
是杀手组织的中间人,也是这座城市这个国家黑暗的一个投影。
黑影盖住了少女的人生,她像个玩偶一样被人吞没,成了活生生的仿生人偶,她想反抗束缚,但一颗子弹一把枪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赤井的力量太强,禁锢着她的羽翼,根本无法挣脱。
砂羽意识到有些事情尚早以后,就选择暂时成为一个听话的人偶,她很听话,唯一的倔强只有不肯离开这栋房子。
她拿下鞋柜上放着的拖鞋。
最小的那号是她的,剩下的两双是留给已经死去的父母的,穿着拖鞋,走进再次只有自己一人的房间,血红的耳坠被余光照亮一点猩红。
她每次回家都会对着空旷的房间说:“我回来了。”
灌注父母鲜血的耳坠随风摇曳,仿佛在回应她:“欢迎回家。”
她踩着干净的地毯,拿起五斗柜上过期的饮料。
独自一人坐在床上,手指拂过床单,夕阳的光线顺着指尖慢慢消失,黑夜已经来临。
黑暗从窗外蔓延进来,她的影子拉长,投在墙上,然后被黑暗再次吞掉。
这间屋子的电路早就坏了,她没想过去修,毕竟连一台电视都没有的房子,也不会在意是否有电,像这样回家后一个人孤独坐在床边,看着夕阳落下,是砂羽每天都要经历的时刻。
除了有杀人的任务外。
黑色盖住了红色的眸子,她是杀手,杀手不会惧怕黑暗。
电话铃响起,砂羽收拾心情,会给她打座机的,也就那个赤井的联络人了。
她走过去接了起来,那边传来了马尔杰的声音:“我发现你家的电路有问题,就拜托一些小家伙去维修。”
砂羽一怔的功夫,从窗外爬进了一个穿着蓝色水管工套装的机械生命体。
机械生命体用那有趣的身姿做出了鞠躬的动作,却一个没站稳变成了跪拜:“教主……啊,不,马老师说,雇佣我们机械集团,来帮小姐修复电路……”
“啊?”砂羽没明白。
“每天晚上没有光,过的很压抑吧?”马尔杰那边说道。
“你怎么知道?”
“我是老师,自然一眼就能看出。”
“肛肠科还要学习机械维修吗?”
“万一病人是长了屁眼的机械人呢。”马尔杰顿了顿:“你不是说明天有考试吗?没光怎么复习?”
“噗……”砂羽轻笑,然后说:“谢谢。”
哒的一声。
已经三年没有亮起过的灯光发出白光,驱散了窗外闯进来的黑暗,机械生命体手握管钳,笨拙的从窗户蹦了出去。
“你哪找的公司?”
“无可奉告。”
“该不会是你任职的公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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