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蜀蜀
“只要你们敢站出来作证,章邯将军就是你们的靠山!”
听到这话,众人心中既兴奋,又犹豫。
兴奋的是,自己这些卑微的役夫,终于有靠山了。
犹豫的是,章邯的官职虽大,在骊山陵的根基却很浅薄,能不能斗过根深蒂固的左中侯势力,还是个未知数。
万一自己这些人跟章邯没有斗过左中侯势力,章邯才是能全身而退,自己这些人恐怕就会遭殃了。
眼见众人依旧犹豫不决,吴广无奈地看向章邯。
章邯笑了笑:“你们不敢站出来作证,没关系,但我大秦的律法,想来你们也清楚,诬告若被做实,可是要受重罚的!”
说完,忽又想起什么似的,意味深长地道;“我就不信,你们所有人都一条心”
“这”
众役夫心头剧震。
这话有点杀人诛心了。
如果他们中有一人被说服,出面作证,那他们剩下的人,全都成了诬告者,如此一来,他们将面临难以想象的处罚。
“章邯将军,你刚才不是说不怪我们吗?”
有役夫急了。
却听章邯冷声道:“我是说不怪你们,但我大秦的律法,岂能成为摆设?”
“可是.”
“好了,废话不多说,现在命运在你们自己手里,是愿意做忘恩负义的混蛋,还是愿意做仗义执言的大丈夫,亦或是接受诬告审讯,都由你们自己决定!”
话到这里,顿了顿,却听章邯接着道:“现在给你们三个呼吸时间考虑,一!”
“这”
众人大惊失色,心说怎么这么快决定?
但章邯根本没有给他们时间的考虑,又朗声大喊:“二!”
“三”
“章邯将军,我们愿意作证!”
“是啊章邯将军,我们绝不做忘恩负义的混蛋”
还没等章邯的‘三’喊出来,就有人高声朝他回应。
眼见有人回应章邯,其余人也咬牙附和。
就如此,章邯与吴广成功说服了这些役夫。
而与此同时。
骊山县衙大堂,可谓热闹非凡。
当忠贤他们被押到骊山大堂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不是威风赫赫的衙役,以及嚣张跋扈的钱贵等人,而是一堆后脑勺。
没错,就是一堆后脑勺。
此时此刻,县衙大堂跪满了大大小小的人。
而这些人,忠贤他们一个都不认识。
“什么情况?还有其他案子在审?”
二虎诧异地看向忠贤。
却见忠贤微微摇头,同样一脸迷惑。
这时,趴在地上的陈胜一脸古怪地道:“县衙的差役不认识你们,跑去骊山陵找了一堆大虎,二虎”
“噗——”
二虎听到陈胜的话,不由噗嗤一声。
“嗯?”
坐在公案后的田宇,眉毛一拧:“堂下何人喧哗!”
“回县令,他们就是小人状告的二虎,大虎,以及忠贤!”
陈胜抬手指着忠贤三人,连忙道。
却见二虎眼睛一瞪:“你告我们作甚?我们都不认识你!”
“堂内喧哗,当笞刑!”
还不待陈胜解释,坐在公案右侧的一名八字胡中年,眼神凶厉地扫向二虎。
田宇眉头微皱,当即扔出一根红签;“来人,笞刑二十!”
“不是,这人诬告我,我只是有案情陈述”
二虎大喊冤枉,但一码归一码,该打的还是要打。‘
只见两名傜役瞬间将二虎按到在地,拿起棍子朝他屁股抽去。
忠贤与大虎对视一眼,皆露出无奈的表情。
直到二虎嚷嚷停歇,这场突如其来的刑罚才算结束。
等田县令确认二虎等人的身份,其余跟他们同名的人才被带出县衙大堂。
紧接着,陈胜将今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田宇听完后点了点头,看向钱贵:“钱都尉,果真如此?”
“当时我听有人呐喊杀人,且有证人证明他们行凶,便将他们关押起来,这人为了救他们,到县衙诬告他们,明显动机不纯,他的话不足以让人相信.”
钱贵毫不畏惧,断然否认,因为他知道‘诬告反坐’的后果。
“你说得不错,陈胜确实存在诬告,依秦律,应.”
正当田宇准备判罚陈胜的时候,堂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有千军万马冲向县衙。
众人问声大惊,只见章邯带着一群役夫,气势汹汹地走来,就像要造反一样。
“县令在上,小人愿作证!”
“县令,四禾身为役夫长,有钱都尉撑腰,整日欺压我们,二虎看不过去,与四禾产生矛盾,今日也是四禾带人来挑衅二虎的!”
“没错,是四禾率先动手的,还扬言要弄死二虎!”
“县令在上,请您明察秋毫!”
将近一百名役夫,跪在门口,全部都是状告四禾,钱贵的。
田宇微微一诧,将目光落在右侧的八字胡中年身上,却见八字胡中年表情淡淡的看向章邯:“章邯将军来得有些晚了。”
“陛下的事,马虎不得,身在地宫,消息有些晚了”
章邯一脸平静地回道。
“呵!”
八字胡中年呵了一声,笑道:“怕不是消息有些晚,而是让这些人作证,费了不少功夫吧”
“左中侯底下的人,该管管了.”
“不劳右中侯费心”
八字胡中年冷冷丢下一句,旋即从座位上站起来,转身看向田宇:“田县令,陈胜诬告他人,是不是应该判罚了?”
“这”
田宇愣了一下,抬头看向章邯。
却见章邯眼睛微眯,淡淡道:“陈胜诬告忠贤他们,是想救他们出黑牢,就算有罪,也不该严惩,毕竟忠贤他们是被冤枉的!”
“照右中侯的意思,诬告他人,还能从轻处理?”
“为何不能?”
“好,既然右中侯说能从轻处理,那四禾也是一场误会!”
“这如何是一场误会?是他仗势欺人,倒是你,纵容底下的人肆意妄为”
“章邯!”
“周颠!”
啪!
眼见章邯二人争执不休,坐在公案后的田宇,脸色一沉,当即拍下惊堂木,冷声道:“两位中侯,此案乃本县负责审理,还请两位中侯肃静,否则本县要以扰乱公堂罪处置你们!”
“这”
章邯二人闻言,瞬间闭上了嘴。
却见田宇端正身形,肃然道;“此案本县已经明了,现在做如下判罚,陈胜诬告他人,当髡,黔,戍边!但念其本意为救人,且已在骊山陵服役,改为髡,赎黔;
傜役结束后,再服鬼薪之刑一年!”
说完,将目光落在四禾身上:“役夫长四禾,身为朝廷斗食之吏,本该恪守职责,为陛下尽忠,却知法犯法,仗势欺人,并诬告二虎杀人,三罪并处,当髡,黥,戍边!
但念其有爵,消除三级顶罪,改为髡,赎黥,服鬼薪之刑三年!”
“我不服!”
刚听完宣判,四禾就犹如‘垂死病中惊坐起’一般,嚷嚷起来道:“我不服,我要乞鞫!”
所谓乞鞫,就是复查,跟后世的不服上诉差不多。
但跟后世的不服上诉不同,古代上诉失败,是要加重处罚的。
“你确定要乞鞫?”田宇平静问道。
四禾哽着脖子道:“不错!”
“你是觉得自己有冤?还是觉得本官判罚有误?或是觉得内史,廷尉会对你网开一面?”
“这”
面对田宇的灵魂三问,四禾下意识看向钱贵。
却见钱贵眉头微蹙,冷声问道;“这是否判罚得太重了?”
“嫌判罚得重?”
田宇有些好笑:“若非有爵位在身,抵消了一些罪责,按秦律,应该罪加一等,届时就不是髡,黥,而是劓刑,斩趾!”
“啊?这”
四禾吓了一跳,连忙稽首:“我认罪,不再乞鞫!”
“哼!”
四禾认罪后,周颠冷哼一声,瞪了眼章邯,拂袖而去。
钱贵瞬间明白,‘老三爷’与‘新二爷’的初次交锋,便败下阵来,自己还损失了一个侄子。
众役夫则看着钱贵等人灰溜溜地离开县衙,感到无比舒爽。
有不少役夫甚至掉下了眼泪。
这是他们第一次宣泄挤压多年的委屈。
原来,民告官是可以成功的。
原来,大秦的律法是公正的。
原来,章邯将军真的没骗人。
当大丈夫的感觉真的好。
啪!
周颠一出县衙,抬手就给马车旁的季兵一耳光。
季兵被打傻了,心说怎么会这样?
但留给他的没有一句解释,只有扬长而去的马车背影。
与此同时,县衙大堂。
田宇处理完陈胜,四禾,又将目光落在忠贤三人身上,淡淡道:“尽管你们是被冤枉的,但此事因你们而起,按照秦律,你们理应受到处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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