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曾见秦时月
柳白没有理会这些个‘好心人’的话语,但是龙且却是大怒,当即一把将快要黏在自己身上的老宝推开,而后怒目而视!
一双眼睛,如同世间最锋利的秦剑,喷薄着杀意,将这些人的气势完全碾压!
其中骂的比较难听的人,龙且更是狠狠瞪了一眼,其人如同被剑架在脖子上一般,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好恐怖的杀意!
这人...什么来头?
在龙且的威慑之下,一时之间,整个春风苑都寂静了!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凭借的不止是武力,还有气势!
而龙且这样的名将,这样的气势不但有,还很足!
至于柳白,压根没有理会,只是双眸与玄七四目相对,静静站立!
就这样一个寻常的身姿,让春风苑内的姑娘们意乱情迷!
甚至,她们都在想,要是这位贵公子能点自己的话,这夜谈茶费,不收,甚至倒贴也无妨啊!
毕竟,这样俊秀的公子若是能与自己夜谈,也说不清楚是谁占谁便宜啊!
“敢问阁下是何人?”
高台之上,身穿青玄素袍的玄七,终于开口了。
声音好听,甚至有着些许温润之感。
而这句话开口,所有人都蒙圈了!
玄七弹琴,从不多言,向来都是弹奏完毕转身就走。
但是如今,却是询问对方身份?
难道真的是说对了?这曲子是悲伤的?
柳白没有开口,只是缓缓坐下,而后拿起酒壶,给自己的酒盏满上,再拿出一个新的酒盏,也是满上。
如此举动,意思再明了不过。
下来喝一杯!
这个举动一出,春风苑的众位客人纷纷暗自发笑!
请玄七喝酒?这小子是在做梦吧?
玄七这一弦琴,宁弹苍生不事权贵,你这邀请饮杯,不是自讨没趣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戏谑,看向高台之上的玄七,就差将心中那句‘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一点白眼看看’喊出来了。
然而...
“子期相邀,伯牙怎敢怠慢?”
玄七没有拒绝,反而脸上挂上了微笑。
此话说出,所有人都傻眼了!
子期?伯牙?
高山流水,知音?(耳熟能详的故事,我就不多解释了。)
这个长得很好看的小子,真的说对了?
而且...用高山流水来比喻,这也太高看了吧!
没人怀疑玄七的琴技达到了伯牙的程度,但是这个小子...真的能当钟子期?
甚至,此刻有不少人在疯狂拍大腿!早知道这么一句话能骗到一个出尘的琴师,自己怎么就不能说呢?
这小子刚刚说的什么来着?
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记下来,下次去哪里,都这么喊一句!
此刻的柳白还不知道,自今日之后,整个大秦大大小小的青楼,总有这么一群人,在琴师或者姑娘演奏后,疯狂争抢大吼:“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以至于后来青楼少了很多被假才子骗了身子的案例出现。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此刻的柳白,正端起酒盏,对着玄七示意。
“先生高雅,能听出玄七的弦外之音。但不知先生是何身份?又从哪一阶的音律听出?”
玄七将酒盏之中的酒一饮而尽,开口问道。
身旁已经被识趣的老宝拉了屏风,任何人都看不清里面的场景。
再加上有龙且这么个杀才在,也没有人想探头看看其中的玄妙。
“不是音律,而是...秦筝!”
柳白摇了摇头,淡淡开口说道:“秦筝,乃是我秦国乐器,玄七先生弹奏的这一款,乃是上将军蒙恬改良。”
“秦筝之声,铿锵而待回!筝横为乐,立地成兵!秦筝拿起来,便是我大秦的兵器!”
“用于情情爱爱之曲,也未免太过小瞧我秦人硬骨!”
此话说出,玄七微微一怔,旋即哑然失笑。
原来这一位,并非是对于音律有大造诣之人,而是一个真正了解乐器的人!
秦筝,说白了,说白了就是一个兵器,只是后来稍微演变了一番而已。
老秦寒苦,举目为战,即便奏乐,又何尝安逸享乐?
“汝不闻 秦 筝声最苦,五色缠弦十三柱!”
还没等玄七苦笑,柳白又开口了:“玄七先生以秦筝演奏,却又以温婉之曲示人,无非是诉说心中苦闷罢了!”
“我秦筝最苦,却不及先生心中所苦!”
柳白说完,将自己的酒盏浊酒,一饮而尽。
这一番话说出口,玄七沉默了!
柳白斜眼看了一眼玄七的手,此刻正将酒盏握紧,指关节略微发白。
“玄七先生,可愿诉说?若愿倾诉,我便是知音,若不愿,你我便是一酒盏过客尔。”
柳白轻声开口。
一旁的龙且挠了挠头,怎么感觉自家柳公在跟这个乐师打机锋啊!
什么秦筝苦,什么知音的,都听不懂啊!
玄七缓缓抬眸,紧盯柳白,沉声开口:“我...乃是当朝大儒,淳于越先生,门下弟子首徒!”
此话一出,柳白眸光微微一闪,没有言语。而他身旁的龙且,却是脱口而出,掩藏不住的震惊:“不可能啊!这淳于老头,最为护短,他门下的弟子,各个都被安排官位了啊!你是首徒,还有才华,怎么可能只是在春风苑当琴师啊!”
这一番话说完,玄七深深看了一眼柳白,后者也是不动声色得给自己斟酒。
龙且这一番话,至少也暴露了他柳白乃是朝堂中人,只不过他们二人心照不宣罢了!
玄七端起酒盏,正想引一口,但看见杯中无物,方才想起自己刚才一饮而尽。
无奈将酒盏放下。
而此刻,却有酒水缓缓倒入酒盏!
正是柳白,此刻面上正带着和煦的笑意。
玄七眼神之中略微涟漪,深吸一口气,将这方才倒满的酒水,一饮而尽。
火辣辣的感觉,从喉间烧到腹部。
吐出来的声音,自然略带苦涩。
“在儒家的弟子之中,我入门早,又最为勤练。”
“但,”
“从未得到老师重用,甚至不屑于让外人得知我乃其门下弟子。”
此话说出,就连柳白也是好奇了。
玄七之才,琴声可见一二。其谈吐风雅,不说是辅国大才,但至少也是个人才。
淳于越没道理会如此眼瞎啊!
“砰!”
玄七失态得将酒盏用力一砸地面,眼眶之处,隐约泪光:“就因为,我父乃是秦军兵士,战死沙场!祖上七代,无一人读书,更别说什么书香门第!”
“我...玄七...是师门之中,唯一的异类!”
说到‘异类’二字之时,玄七的声音,甚至有了半分嘶吼!
玄七缓缓起身,袖子不经意间扫了扫自己的面容:“我只是粗莽兵士的儿子,孙子,后代,在淳于老师的眼中,又如何能与他们这些儒家的读书人相提并论。”
“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
“无论怎么努力,都休想搬动。”
“我....玄七...认命了。”
第36章 淳于越你个浓眉大眼的!
玄七一番话说完,即便是龙且这个大老粗都沉默了。
出身军伍,他最明白这种境遇。
在大秦,虽是推崇军功,但是儒家是一个例外。
儒家创始人孔子乃是鲁国人,毗邻齐国,这齐鲁大地之上,向来认为秦国这身处西地的国家乃是蛮夷。
而玄七祖上又是军伍之人,可以说是儒家最为讨厌的那种人!
“诶,不对啊!那你怎么会拜师进淳于越的师门的,而且还是首徒?”
就在此时,龙且发出了灵魂提问。
这么讨厌,没道理还收在身边碍眼啊!
此话问出,玄七顿时神情有些扭捏起来,仿佛是十分难为情一般得吐出两个字:
“束脩!”
这两个字说出口,柳白立刻就明白了!
好家伙,原来是凭亿近人啊!
所谓束脩,就是儒家特有的拜师礼,即拜师之时,由学生准备礼物或者钱财赠送师傅。
在孔子那个时候,给的是肉条。
而到了现在,儒家懒得遮掩,便是直接收钱了。
不过想想也合理!
这淳于越本是齐国的博士,齐国战败,他一个战败国的酸儒,有什么资格参与大秦朝政。
这不还是得用钱开路吗?
“淳于越倒是...有着灵活变化的底线啊!”
柳白不屑笑道。
官场之上,剥削下属,孝敬上官,这是潜规则,但是没想到淳于越这么个浓眉大眼,天天将‘仁义道德’挂在嘴边的家伙,做起这种事情来也是没有任何顾忌啊!
当然,柳白倒是不鄙夷这种潜规则,有人的地方自然就有江湖,更何况庙堂。
柳白鄙夷的是淳于越的过河拆桥。
“少爷,我觉得吧,这淳于越这么做也合理。”
“玄七只会弹琴,他们儒家不是天天想着‘匡扶社稷’吗?自然而然会为师门排斥啊!”
一旁的龙且,破天荒得动了一下脑子,反而对淳于越表示理解。
灌金汁嘛,总会灌出感情来的,稍微代入一下,也算是情理之中。
然而,
此话说出口后,玄七表情微微一滞,苦笑道:“两位,你们可知,我为何名为玄七?”
这种问题,即便柳白聪慧,也不可能猜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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