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曾见秦时月
他自然知道,自己这个叔叔为何忽然改变主意。
说白了,
牵挂!
阳烨的事情,无论是何人,都能看出他柳白心中的不好受,他也没有打算遮掩半分。
若是他柳白对于阳老不问不顾,那国库才真正会成为这些个臣子眼中的肥肉。
但...
他真的能走的出来吗?
或许说,他柳白真的需要人安慰吗?
“叔叔,你说...为何世事留不住,是否有一天,我也留不住你们?”
“饶是咱们打造出了盛世,盛世是否也留不住?”
柳白微微抬眸,轻声开口问道。
看淡生死,这不难,真正有了觉悟之后便可以做到,因为心中有了那个甘于为之放弃生命的目标,自然看淡己身。
但,
看淡离别,却是极难!
越是重情,越难!
外人看来,他柳白可能是个狠辣无情的人,但只有真正明白柳白的人才知道,这小子看待身边人,比自己都重!
对于他的这个问题,饶是一旁的李斯都是紧张起来。
他知道,这是柳白在....问心!
问的正是他柳白自己的心!
他开始在质疑,在动摇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否能留存?
一旦走不出来,便是在朝堂之上硬挺着腰杆,也不过是强撑罢了。
因为那一股子心气,才是一切功业的基石。
对于柳白这一句问心之语,荀况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得拨弄着油灯。
那一点点的灯花,在昏暗的灯光下劈啪作响,而这位当世大儒,却是乐此不疲。
柳白的目光,从疑惑,到期待,到失望。
原来...
便是自家叔叔,也无法回答自己的这个问题吗?
他从不怀疑自己要不要做这些,他怀疑的是....该如何做,才能将这些事,这些人,这惶惶的盛世之气,长存下去!
为之,他可以不懈努力!
“柳白。”
就在此时,荀况轻轻开口唤了一声。
这一声,仿佛是带有魔力一般,柳白鬼使神差得抬头睁眸,正对自家叔叔那深邃的目光。
“阳烨将死,令你如此触动?”
荀况问道。
柳白还未回答,却听见荀况继续自顾自说下去:
“老夫曾记得,有一个人也曾问过老夫类似的问题。”
“不过,这家伙是个只听进去军武的痴儿、”
“他说,”
“能否让旗帜永远骄傲飘扬?”
说到这里,荀况微微一顿,看向柳白。
柳白不明所以,有些难以理解,为何自家叔叔忽然拐了个弯说起这些?
不过...永远骄傲飘扬,那显然违反了重力定律,纯纯放屁呢不是?
柳白未答,荀况便是继续说道:“这个问题,老夫也无法解答。”
“只不过后来啊...这个家伙生了个儿子,还带着儿子来到老夫的面前。”
“跟老夫说,他找到方法了。”
说罢,荀况微微一顿,双眸深深看了柳白一眼,沉声开口道:“只要有人举着旗帜,一直奔跑便是了。”
此话说出,饶是李斯,都觉得这个答案太过无理取闹了:“老师,人终有力竭之时,如何一直奔跑?”
荀况没有回答,只是起身,拍了拍柳白的肩膀,而后踱步走向房屋之外。
李斯愕然,竟一时之间不知道关注柳白,还是跟着自家老师。
柳白凝眉,双目微闭。
紧接着抬眸。
眼神之中的疑虑,尽皆消散,还复一片清明。
他...知道叔叔的意思了!
人终有力竭之时,无法一直奔跑。但旗帜不可垂下!
只要...
在力竭之时,将旗帜传给下一个人,便是了!
第453章 襁褓婴儿叫什么名字?
“都是命。”
荀况在丞相府之中闲庭信步,甚至都没有再去看柳白如何。
走着走着,他甚至还笑了一下。
就是因为那一番话,莫名其妙自己多了个兄长,也莫名其妙多了个侄子。
...
柳白并未有过多言语,只是轻声拜别了李斯,便是朝着门外走去。
方才自己叔叔口中所言何人,他没有问。
但他知道,这其实何尝不是他自己?
阳烨举着旗,奔跑了一辈子。
如今终于可以交到自己手中了,自己还为其伤心,岂不是显得有些残忍?
“回府吧。”
马车之上,柳白淡淡开口。
这一句话说出,龙且左看右看,反倒是没有立刻驾车。
“怎么了?你小子怎盯着本相看来看去的?”
柳白笑骂了一句,对于龙且这反常举动,也是有些不解。
“柳公,俺就是觉得你有点不一样。”
“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龙且挠挠头,仿佛觉得这话说出来自己都有点不相信一般。
又一脸真诚的看向柳白,试图让其相信自己不是在说瞎话。
“自然不一样,本相现在身上多了一杆旗。”
柳白笑着摇了摇头。
此话说出,龙且人更傻了。
旗?
哪儿呢?
男人身上不就只有一杆旗吗?
“赶紧回府。天色如此暗,这右相府也是抠门儿,居然不管饭。咱们回府吃饭!”
柳白催促了一声。
是的,
当心结打开之后,人的第一反应永远是生理上的反应。
映衬到柳白身上...就是饿了!
“好勒!那下次李相来咱们府上,咱们也不管饭!”
龙且笑呵呵得开口!
他还真担心自家柳相心绪波动到连饭都吃不下哩!
还有,李斯这个家伙,亏得还得了自家柳公几句长辈称呼,居然都不关心自家柳公吃不吃饭?
着实可恶!
日后啊,别说是不管饭了,那茶也用次一些的好了!
“行了,本相可不想让阳老那抠门的名声,在本相身上扬起。”
“赶紧回府,你想饿死本相不成?”
柳白也是哭笑不得!
自个儿怎么以前没发现,这个史书之上战功卓绝的龙且,居然还是个小心眼儿到骨子里的憨货呢?
“嘿嘿!”
“柳公回府咯!”
龙且嘿嘿一笑,一抖马缰绳!
马车缓缓行驶,车上没有旗,柳白身上自然也没有。
只不过,这个年轻的大秦左相,心里多了一杆旗。
一杆跑了很久很久,累了很久很久的老人,递给他的旗。
....
“老师。”
丞相府内,李斯送走柳白之后,自然是立刻去见荀况。
他能感受出来柳白的心性变化。
甚至可以说,很庆幸。
朝堂之上的柳白,是疯魔的,外表看似冷静,实则内心之中有一种劲头,试图从‘天’那里将老阳留下。
去过阳府之后的柳白,是颓丧的,外表依旧,但内心的悲苦,却是连哭都哭不出来。
而离开之时的柳白,李斯能清晰感受到,这小子已经成长了。
并非是官位,权势,财富这些可以看得见的成长,而是...心性!
这小子,对于责任这两个字的理解,终于匹配得上大秦百官之首的位置了。
“我那小侄子回去了?”
荀况开口问道。
李斯点头道:“老师方才一言,振聋发聩,若晨钟暮鼓一般,柳白乃是良玉之资,自是明白了老师的用意!”
“老阳的事情,这小子或许悲,但...已然能知晓自己该做什么了。”
对于李斯的回答,荀况没有分毫意外,只是手指轻轻揉搓,仿佛手中没有书简一时之间有点不太习惯。
“柳白之资,比你李斯要好,甚至比韩非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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