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月啦
少女初嫁,而赵泗这个不算少年的少年也第一次感受到了归属感,每日里就连上班都充满了干劲。
驾撵持续朝着南越一带行进,奔向这次大巡天下最后的目的地,时间悄然流逝,转眼之间又是一度新年将至,当然,是秦朝的新年。
一路无事,天下太平。
遥远的河内郡,小小的温城县中却泛起了一丝涟漪。
许莫负,或者叫许负,捧着《心器密旨》坐在榕树下看的如痴如醉。
许莫负,河内郡温城县人,父亲许望,添为温城县县令。
始皇帝二十六年,许莫负在温城县出生,生来时手握玉块,玉上有文王八卦图隐约可见。
出生百日即能言,恰好赶上秦国大将军王翦之子王贲率兵灭齐,天下正式一统,始皇帝大喜令天下大庆,遂于天下各郡县广征神异祥瑞之事,上奏朝廷,以显天命。
许望的女儿因此也被当成神异祥瑞之事被河内郡郡守上奏给了朝廷。
始皇帝闻之大喜,并亲自召见,赐黄金百镒,令温城县令许望善养其女。
往后每年始皇帝都会特意赐下金银细软来赏赐许望的女儿。
许望因此受赏,感恩涕零,为了表示对始皇帝的感激之情,亦或者为了拍马屁,特意给自己的女儿取名为“莫负”。
如今是始皇帝三十七年的尾声。……
许莫负如今已经十一岁有余。
始皇帝从许莫负出生的十一年间,已经赐下了不知道多少的金银细软。
许望因此官运亨通,而许望的三个儿子更皆前途远大,始皇帝对许家的隆恩不必赘述。
许望真的很感激始皇帝,为了不辜负始皇帝的期望,在许莫负的培养上许望一直都很上心。
只是许莫负太聪明了,年仅六岁,寻常老师已经教授不了他了,他重金请来的老夫子自惭形秽,又看的出来许莫负在易经上的天赋,于是推荐许莫负拜黄石公为师。
可惜,许望寻找许久也找不到黄石公的踪迹,拜师之事只能作罢。
始皇帝三十五年,许负意外得到了一本《心器密旨》。
其中内含八卦易经天理……小小年纪的许莫负学的那叫一个废寝忘食如痴如醉。
直至通宵达旦,将《心器密旨》学了个通透,许莫负发现了末尾写的几个小字。
“天道暗,莫负谁?相人者,具慧眼。群雄起,天下乱。慎相之,助君贤。”
许莫负心中大惊,结合《心器密旨》所学和自己之前对于易经的知识积累,起卦仆算,惊觉秦朝即将覆灭。
于是许莫负在深思熟虑以后,自己做主将自己的名字由许莫负改为许负。
尽管她从小沐浴着始皇帝的隆恩长大,但是很显然,许负不想给秦国陪葬。
得到了《心器密旨》的许负结合易经,小小年纪已有相人之能,奇准无比,因此温城县找许负相面的人络绎不绝,甚至于还有人不远万里而来只为请年仅十岁的许负相面。
许负因此名声大噪,始皇帝本就对许负多有关注,得知许负有相人只能以后,于是派人召许负入咸阳为之相。
许负假病不去,许负的父亲不解,问她为何拒绝王命,许负直言,秦之将亡,去又何解?
许望因此感到惊恐,于是不再准许许负给人相面,许负也因此被许望严加看管。
“莫负……莫负!”
正在榕树下看书的许负闻声微微皱眉,抬头一看,只见自己的父亲正一脸喜色走来。
“你的兄长升为县尉了!”许望脸上带着笑容,满面春光。
“父亲,您应该叫我许负!”年仅十一岁的许负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认真的开口说道。
许望闻声脸上的笑容为之一滞:“胡闹!眼下许家的今天全赖陛下的恩赐,不管是我还是你的兄长,如果不是因为陛下的看重,现在如何官运亨通?就算如你所说秦之将亡,许家也该以死报之而不能忘陛下之恩,易经教你趋利避害,却没教人忘恩负义。”
许负自作主张的改了名字,但是许望却也不认许负改名,依旧自顾自叫其许莫负。
倒是三个儿子,不知道如何被许负说服,再不叫许负为许莫负。
“父亲,我并非让您忘恩负义,只是其中缘由一时之间难以分说……”许负叹了一口气。
“天命难改,其节不移……”许望摇了摇头。
“东郡降下异石,言之祖龙今年死,陛下大巡天下,镇压四方,却也没见得有什么异样。”许望反驳。
“况且如今咸阳五谷丰登,粮种已经普及天下,更不用说三种仙粮亩产千斤,天下人得以饱食。”许望皱着眉头开口。
“事情并不是能够这么简单能够在解释的,倘若父亲您不信的话,我来起卦,亲自为父亲解全,父亲您一看便知。”许负摇了摇头。
三年前,初得《心器密旨》,也是许负第一次窥见秦国将亡的命运。
那个时候许负为不信,于是他亲自起卦,最后得出的结果和《心器密旨》给出的箴言几乎一模一样。
她不知道该如何说服自己的父亲,可是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家走向必死的命运。
始皇帝的恩情她当然记得,可那也仅仅是始皇帝的恩情,卦象之中,秦国的未来那叫一个倒反天罡……
慎相之,助君贤啊!
许望不语,许负从怀中掏出龟壳在父亲的面前再次起卦。
自从之前拒绝始皇帝征召,并且出言不逊之后,许望就禁止许负再行相面起卦之事,以至于许负起卦的手法竟然有一些生疏。
许负用的是较为简单的摇卦,将钱置于其中,口中念念有词,作礼敬词以后,许负开始起卦。
“父亲您看……”
许负还没有看卦象就已经开口。
天命难以更改,许负不认为自己会算错,她对这个卦象印象太过于深刻了,倘若不是为了说服父亲,她根本懒得再次起卦。
“您也读过易经,应该能够看的出来其中凶险……虽说不存在一成不变的天命,但是能够影响天下变革的事情或人往往还没有出现就会消融,这不是人力所能够控制的……”许负自顾自的说着。
“或许是我对易经了解的不够,我并没有看出来什么凶险。”许望皱着眉头看着卦象。
按照他对易经粗浅的理解,这种卦象绝对称得上是中正通达,畅然无阻。
“不对……等等……”刚想要反驳自己的父亲,低头看去,许负陷入了沉思。
不对啊?
三年前不是这个卦象啊。
“我要重新起卦!”
这一次许负不再是使用摇卦,而是使用更加传统的起卦方式。
即火烧之法。
升起来篝火,准备好瓜果三牲肉,行礼祭拜天地,唱诵周易。
然后将龟壳置于火中安静的等待。
直至许久,篝火燃尽,许负小心翼翼的将龟壳从灰烬之中扒拉出来。
看着龟壳之上因为火烧而呈现出来的裂纹,许负陷入了深深地沉思。
“卦象如何?”许望对周易的了解不深,这一次就看不太明白了。
其实女儿的神异许望是足够了解的,但是始皇帝的恩情对于许望来说也是难以偿还的。
他不过是区区一个温城县令罢了……
“父亲……”许负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看向自己的父亲许望。
“怎么了?”许望注意到女儿的神情有些不对劲。
“以后还是唤我莫负吧……”
不对劲!
十分里面有一百分不对劲!
这一次起卦,他只看到,本该走向末路的秦朝,却恍如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回旋。
国运诡异的变的绵长起来。
最要命的是,自己的命运也发生了一些潜移默化的改变。
相人者不自相这个说法大多是以讹传讹,实际上最古老的时代,相人这门技能的出现就是为了相己,得窥自己的命运吉凶。
许负的相人造诣不必多说,十二岁相出来薄姬会生出来天子,十九岁相出来周亚夫会饿死。
同样,她也是历史上第一个女性被封侯者。
而且是十九岁就被刘邦封侯!
许负知道自己有封侯之命。
但是,现在好像不是封侯之命了。
许负挠了挠头……
“不应该啊……”
许负抬头望天,竟只感觉自己的所学宛若一场闹剧。
“天命难测啊……”
许负叹了一口气。
妄图通过人力来测算天命的想法和行为,现在看来天真的可怕。
“是了……倘若真是这样,徐福也不至于身死海外,老师更不必隐匿于四野。”
“父亲,将家中的相书,尽数烧了罢。”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许莫负再次做出了选择。
趋利避害,人之本性也!
而另一边,市井之中,赵泗亦啧啧称奇。
“现在市井集子都有人做相面算命生意了么?”赵泗讶异的看向身边的李斯。
眼下驾撵已经离开了会稽,继续朝南,即将接近岭南一代。
越往南,风俗习惯和中原地区就越不相同,律令贯彻的也就愈发的不彻底。
按照秦国的律法,对于一切商业活动都管理的十分严格,而且有大量律令作为补充。
之前在咸阳生活的时候,想要采买就得去专门的街道,除此之外其余地方是不允许私设摊贩的,民间乡村关于市集的举办也有明确规定多久举办一次以供黔首采买货物,而且民间举办市集的时候通常也会有吏员到场,确保市集的正常进行,参与市集的商贩都要备份验传以及身份籍贯。
总体来说,商人挺不好受的。
俗话说,无奸不商。
但偏偏秦律规定,任何商品的价格必须明确标识价格,而且卖出商品以后必须开出契券。
而民间的市集同样如此,官府也会派吏员现场管理,当然,也不仅仅是为了管理,同样也是为了收税。
乡间举办的市集的税收都是一日结清,至于城市之内因为每天都要对财货进行报备,却可以一个月一收。
同时,秦律还明令禁止杜绝以物易物的行为,以秦钱进行交易,自然是为了推行货币的统一,关中一带执行的很到位。
但还是那句话,地方越远,律令就越像是一纸空文。
如这放在楚国都算偏南的地带,基本上人流汇集之地必有摊贩。
明码标价是没有的,契券也是没有的,税也是收不上来的。
赵泗和李斯之所以单独外出就是因为附近有乡集举行,李斯打算亲自看一看秦国政令在最偏远地方的执行效果,赵泗则是压根没见过这个时代的乡间市集,纯粹来凑凑热闹。
乡间市集多于空旷之地举行,沿途道路前来参加市集的乡民比比皆是。
市集摊位一般人是抢不到的,便有人沿着周边通往市集的道路摆摊。
大部分都是卖漆具,陶器,竹筐,耕具等日用品的,卖吃的的不多,而且经济水平在这里摆着,秦朝也不可能像宋朝一样各类吃食摊贩一股脑的铺开。
其中也有摆着相面摊子的,地上面铺了一张草席,上面摆着几个龟壳。
“方士也要吃饭过活啊,他们又要修炼,又要采药,不事生产,无力维生,学问高的就去给达官贵人算命,学问低的就在市井集子给人相面呗。”李斯笑了一下。
“徐福卢生是方士,这群人也是方士,其实没甚么不同,昔年陛下为求长生,我亦多次谏言……只是陛下一直拒之不受。”李斯叹了一口气。
能力出众,或者说骗人本领比较强的,忽悠皇帝,能力差一些的忽悠贵胄,再差一些的忽悠百姓,所有行业都同样如此。
事实上从始皇帝开始追逐长生的时候,一些事情就开始变的不可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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