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月啦
当然,始皇帝的心中或许也夹杂了一些其他的心思,但这却是一时之间难以察觉的事情。
“你去告诉宗室,请宗室族老来辩明身份,既然身世已经明了,也该尽快的告慰祖宗,不使泗儿流落于外,尽快的收录宗墙,改姓归嬴,认祖归宗。”始皇帝略过了赵泗住哪里的话题开口说道。
让赵泗认祖归宗,改姓归嬴,反倒是成了现在最迫切的大事。
接下来肯定会引起来一番轰动,牵扯出来一大堆事情,但这些都不重要,这种事情更没必要遮遮掩掩。
不过认祖归宗这事不是始皇帝一个人说了算的。
涉及宗室之事,宗室族人都有一定的发言权。
不过证据链摆在那里,赵泗的身份可以说是板上钉钉,接下来无非就是按照流程由族老核验考证,滴血认亲,收录宗墙,祭拜先祖,认祖归宗,然后把赵泗的名字写在族谱传承之上。
是的,滴血认亲……
是有这么一个狗血剧情必备的流程的。
当然,说滴血认亲并不合适。
古代的滴血认亲分为两种。
一种曰滴骨法,一种曰合血法。
滴骨法是指将活人的血滴在死人的骨头上,观察是否渗入,如能渗入则表示有父母子女兄弟等血统关系。
合血法是指双方都是活人时,将两人刺出的血滴在器皿内,看是否凝为一体,如凝为一体就说明存在亲子兄弟关系。
合血法就是影视剧情之中常见的滴血认亲,但是现在使用的多为滴骨之法。
因为需要惊动亲人尸骨,所以这种方法如果不是逻辑链已经敲定,证据已经确凿,轻易绝对不会使用,故而这个时代也并未泛滥。
准肯定是不准的,科学依据也没有。
只是古人坚定的相信祖宗一定能够辩明自己的血脉,同时因为需要请出祖宗骸骨的原因,因此没有十足的证据通常不会有人使用,故而反倒使得这种方法被人深信不疑,奉为圭臬。
然而骨头本就疏密,更不用说死人的骨头,血滴进去没有不能渗透的道理。
关于滴血认亲,《南史》就记录了一件轶事。
南朝梁武帝萧衍之子萧综因为流言怀疑自己并非亲生,而是海昏侯之子,故而偷偷把海昏侯的骨头刨出来滴血认亲,果真能够渗入其中,因此将信将疑,后又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用自己的血在儿子的尸骨进行试验,血液仍能渗入骨中,于是深信不疑。
因此萧综认定自己是海昏侯之子,因此而投奔北魏,并且为海昏侯守孝三年。
是不是不好说,但是行动力很显然是拉满了。
而赵泗这种情况比较特殊,再加上证据链也已经完整,很显然也是要经历一番在这个时代被奉为圭臬的滴血融骨的考核的。
第一百零七章 赵泗竟然是长公子的孩子?
一顿晚饭,吃了快半个时辰才算勉强结束。
但三代同堂,尚且有许多话题。
赵泗到底是有些不适应的,不过始皇帝和扶苏看样子角色转变很快,谈话言语之间,没有一丝一毫尴尬,尽管现在的赵泗还未被收录宗室族墙之上。
“父皇,瑛女……赵樱终究是泗儿的母亲,赵歇也终究是泗儿的亲舅舅,赵国宗室之乱……”扶苏见气氛不错,终究是将憋了半天的事情提了出来。
如果片面的说扶苏过度仁慈是不恰当的。
要知道扶苏镇守陇西的时候,可从未使用过怀柔政策。
不仅如此,陇西的开阔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长城的修建更是需要数不清的劳役,扶苏从未表现出有半点仁慈软弱之相。
他的仁慈针对的是和自己有关系的人。
亲人,部下,兄弟姐妹。
扶苏严格意义上算是一个标准的贵族,和这个时代大多数贵族一样,对和自己无关的人,扶苏心里是没有太多仁慈可言的。
始皇帝闻声皱了皱眉头,脸上的笑容缓缓淡去。
虽然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始皇帝也不可能不管不问真就把赵国宗室屠戮殆尽,但是这话从扶苏嘴里提出来始皇帝就没那么开心。
尤其是在这种不恰当的时候。
赵歇再怎么说也是叛乱,始皇帝平心而论也不希望赵泗跟母族扯上太多关系,因此在这个时候提起来也就显得颇为扫兴了。
不过自家的好圣孙终究就在身旁,正如扶苏所说,赵樱到底是赵泗的母亲,而赵歇终究是赵泗的舅舅,因此始皇帝倒也没有把话说绝,只是看向赵泗,等待赵泗表态。
“一切全凭陛下做主。”赵泗看气氛略微有些僵持挠了挠头。
赵泗大约是懂扶苏和始皇帝的父子关系为何那么僵化了。
扶苏似乎对自己的父亲有一种深深的怀疑?甚至于笃定自己的父亲是心狠手辣之辈?
站在赵泗的视角上来看,始皇帝没有任何道理杀掉赵竭和赵樱,也就是自己名义上的舅舅和母亲。
没必要啊,赵国宗室都全被捉到咸阳,生活在始皇帝的眼皮子底下。
始皇帝又何必把赵国宗室屠戮殆尽,干这种天怒人怨的事情?
扶苏提这一嘴明显就是多余好吧……
站在赵泗的角度,始皇帝从未滥杀有功之人,亦没有大肆屠戮,对臣子负责,愿意给臣子背锅,容人之量还大,除了确实不把屁民当人这一点之外,始皇帝在赵泗心中的形象很好。
但经过赵泗的观察,赵泗总觉得扶苏内心深处总有一股对始皇帝深深的恐惧和不信任?
赵泗不敢肯定自己看到的始皇帝就是最真实的,毕竟自己回到秦国的时候始皇帝已经是暮年时期。
也正因为如此,赵泗反倒是升起来几分好奇,在扶苏的成长经历中,始皇帝究竟是做了什么,才让扶苏对始皇帝产生了如此剧烈的不信任之感。
父子关系,又到底因为什么走到这一步?以至于扶苏宁愿相信胡亥的伪诏真的是出自自己的父皇之手。
赵泗一如既往全凭始皇帝做主的回答让始皇帝心情好了几分。
好大儿和好圣孙终究是不同的。
始皇帝因此颔首撇了一眼扶苏:“此事朕自有计较,你无需多言,天色已晚,你且退下吧。”
始皇帝摆了摆手赶人,想让扶苏在自己面前消失。
扶苏倒还是习以为常了,他很多时候和始皇帝说话不是为了提建议,而是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主要是就算他提建议始皇帝也不会听。
赶人就赶人吧,扶苏习惯的起身整理衣冠,尔后看向赵泗开口道:“你我父子长久未见,日后多往家中来。”
赵泗点了点头,扶苏说罢径自躬身告退。
徒留下始皇帝看向赵泗大眼瞪小眼,赵泗今日接受的信息冲击明显有点多了,他自己也需要时间仔细捋一捋这些事情,见自己突然多出来的爹已经走了,因此也打算起身告退。
“陛下,天色已晚,臣……”
“唤朕甚么?”始皇帝一个战略性后仰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家的乖孙。
“叫顺嘴了……”赵泗挠了挠头略显尴尬。
心里想着滑跪,可是真的事到临头,赵泗虽然不抵触,也需要一段时间适应。
“以后在宫内不计君臣,只计祖孙……”始皇帝看着赵泗的贼笑点了点头。
或许是心理因素,本就看赵泗这小子顺眼,现在更顺眼了,以至于哪怕是贼笑,都有一种憨态可掬之感。
“这,孙儿……”赵泗本来想说孙儿知道了,愣是僵在那里半天也拧巴不出来。
有点尬,说实话。
“这,我……孙儿……天黑了……”赵泗憋了半天差点丧失了语言能力,迫不及待的想要自己一个人呆一会好让自己尽快的接受这一切。
越渴望的人越是事到临头才越畏畏缩缩,赵泗上辈子是个孤儿,这辈子也是,他内心深处自然是渴望亲情的,可是真的砸到了面前,多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亲人,却有些战战兢兢之感。
“行了,早点歇息吧。”始皇帝摇头失笑,摆了摆手。
赵泗闻声如蒙大赦的起身,又觉得自己的表现似乎不太合适,因此站在原地看着脸上带着笑容的始皇帝沉默半天复才开口:“大父也早些休息。”
“不急,近来政务堆积了一些,还要批阅妥善。”始皇帝摇头笑了笑。
赵泗点了点头,迈步就走,但踏到门前忽又顿住开口说道:“大父先前本就是积劳成疾,国事可予诸大臣,大父在,秦国才在。”
始皇帝闻声失笑,摇了摇头道:“快去歇息吧,让黔带你去朕昔日旧阁居住,日后就居于宫内,出入宫禁,不用再行另行通传。”
“啊?”赵泗愣了一下。
他还以为始皇帝让自己回家睡觉呢。
合着,以后住宫里?
住在始皇帝小时候住的宫殿?
“这……我已成年……不太合适吧。”赵泗开口说道。
“没甚不合适的,只让你住于宫内,又不是让你不得出宫。”始皇帝瞪了一眼。
“陛下……”赵泗还想挣扎一下。
“这是君令!”始皇帝颇为严肃的敲了敲案几,面对赵泗的挣扎似乎颇感不爽。
赵泗有些无奈,行吧,解释权全在始皇帝这里,他也懒得挣扎,现在的当务之急也不是回哪里去了,而是赵泗迫切的需要一个空间独处来尽快的接受这一切,把一些事情给想明白。
身份的转变太突然,也太过于剧烈。
皇室贵胄牵扯的东西很多很多,赵泗自然也不可能像之前一样随波逐流,他必须为自己的人生进行一些规划。
没办法,毕竟以前再怎么亲近,地位再怎么崇高,充其量不过是职业经理人,专业打工仔罢了。
而现在,赵泗摇身一变,他也拥有了大秦公司的股份,并且享有了最大的股东始皇帝的一部分的继承权。
行事方式,对未来的预期,很多很多东西,包括赵泗的思想,都需要一些转变,这些,都需要很长时间,赵泗才能够彻底想清楚。
赵泗仓促离开了这里,宫人入内收拾着一片狼藉的案几和杯碗,始皇帝复又就着灯火处理着还剩下为数不多的奏折。
而另一边,长公子扶苏,也已乘车归家。
扶苏的元从白应上前从驭者手中接过缰绳,迎扶苏下车。
扶苏自车内出来,脸上还带着几分沉思,眉头紧皱而不止。
“长公子看起来有心事?”白应轻声开口。
“今日入宫有些事情,你今日怎得在府内?”扶苏开口问道。
白应近段日子出宫佐事,现在这个时候,天都黑了,不应该出现在自己的府邸之内。
“长公子……”白应闻声叹了一句。
“从岭南得到了一个消息,长公子还是自己看吧……”白应叹了一声从怀中掏出奏报递给扶苏。
扶苏见白应叹气,复又听到岭南,本能第一反应就是想到了自己在岭南受苦的十八弟胡亥,闻声不顾其他事情的思索,匆忙接过奏报,赶紧打开。
定睛看去,寥寥几字,扶苏竟看的目眩神迷。
“怎会如此?我不是已经派人去照看了么?”扶苏捏紧手中的奏报,白纸皱成一团。
胡亥死了……
死于瘴气,也就是疟疾。
在不久之前,不知道什么原因,胡亥突然感染瘴气,因此身体急转直下,大热不止,药石难医,数日之后,气绝而亡。
“岭南本就偏僻,多有瘴气……十八公子他……”白应叹了一口气。
实际上白应对胡亥的感官并不怎么样,不仅白应,扶苏的支持者大概对胡亥的感官都不太好。
扶苏是真正的好兄长,可是他们和胡亥又没有关系。
胡亥先前多受始皇帝亲近,后来更因为始皇帝久久不曾立嫡萌生出非分之想,胡亥死于瘴气,白应也只能说一句好死。
可是扶苏对胡亥的兄弟之情是实打实的,因此白应也只能唉声叹气。
“岭南这地方,过去的人鲜少能够善终,迁居岭南之民,多数寿不过三十之数,如此亦是天命,长公子还请节哀,当下之急,还是十八公子的身后之事。”白应开口说道。
“十八公子早去,可膝下尚有三个孺子,最大的年不过九岁,最小的才刚刚五岁,十八公子犯错了,他们只能跟随十八公子一块去了岭南,现在十八公子已经故去,陛下总不能将怨恨再发到孺子之上,长公子可以向陛下请旨,将十八公子的孩子从岭南接到身边抚养,让他们恢复宗籍,如此,方能告慰亡人魂魄。”白应开口说道。
胡亥的死白应并不意外,毕竟岭南那里生存率确实不高。
再说了,胡亥死了是一件好事。
白应顺势提出了建议……
他确实讨厌胡亥,但政治生物,从来不会轻易迁怒。
现在胡亥都死了,扶苏这样做好处有很多。
“小十八向来谨慎,况且孤已经派人妥善照料……”扶苏眉头紧皱,多有悲痛之情溢于言表。
“公子,那是岭南……况且现在的当务之急并非在于十八公子,而在于长公子之子侄,岭南便是壮男子都难以忍受瘴气,更何况孺子?”白应开口劝说扶苏不要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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