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色江南
这野牛也是够能抗的,连中四矛一刀,才算是死透了。
除了陷坑里面的那两根矛,严向东刺的那一矛,还有就是当时孔明德为族人解围的那一矛。
至于那一刀,则是陷坑里的刀,陷坑里竖起来的三把刀,有两把都被这野牛的体重给压断了,只有一把刺了进去。
众人看了,也只能感慨侥幸而已!
此时,阴沉多日的天空,也出了太阳。
霎时间,天地间一片光明。
时值下午,阳光正盛,但是孔氏一族聚集之地,已然响起了久违的欢歌笑语之声。
毛茸茸,厚厚的牛皮,被挂在树枝上,在阳关下暴晒,这东西,可是保暖的极品啊。
足足一两千斤重的野牛,被穿在一根粗大的枯木主干上,架着烤。
金黄色的油脂,缓缓的从冒着热气的巨大牛肉上落下,滴在火堆上,不是的激起一两团爆发的火焰。
所有的孔氏族人手中,都捧着热气腾腾的大块好牛肉,那种饱腹、温暖,几乎令人陶醉的幸福感,是之前从未体验过的。
严向东长叹一声,一脸惬意的坐在了一对枯枝败叶里,这是今天捡柴火的收获,足够这三百人烧上三四个夜晚的了。
此时的严向东大脑一片放松,什么圣人之学,什么家国天下,什么自我怀疑,这会儿通通没了,他忽然感觉,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似乎也不错啊。
就在严向东满心满足的时候,又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就见孔明德坐在火堆边上,烤着手,也不吃牛肉,就这么怔怔发呆。
严向东顿时有些挠头,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这位南孔的家主,又搞出什么幺蛾子来,一旦他的情绪不正常,马上就能影响到整个孔氏族人的心气。
想到此处,严向东只能暗叹一口气,慢慢走到孔明德身边坐下,脸上带着笑容问道:“明德先生,在所思何事啊?”
孔明德叹了口气:“我在想孔氏族人日后该当如何,难道从此之后真的只能以渔猎为生了吗?”
“这……这与那些蛮夷之辈,又有何区别?我不甘心!”
严向东沉默了……
是啊,不甘心,他当然不愿意成为蛮夷胡儿,但该怎么办呢?
就这么会儿说话的功夫,孔明德又把希冀的目光投向了严向东。
严向东简直无语至极。
他现在发现了一个很不对劲的苗头,那就是一旦遇上各种问题,下至孔氏族人,上至孔明德自己,都会下意识的把希望放在他严向东身上。
这简直就在搞笑啊!
堂堂南孔,居然要靠着一个外姓的年轻人才能在蛮荒之地存活下来,荒唐嘛!
但严向东,面对着孔明德的希冀目光,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想办法,没辙啊,现在他毕竟是靠着孔氏族人才能活下去,要不然,他孤身一人的话,早就冻饿而亡在这,海外殷州了。
严向东这么硬着头皮一想,不料还真让他琢磨出点儿玩意儿来了。
就见他皱着眉头缓缓道:“所谓天下第一等大事,莫过于稼穑之事!管子曰:仓禀实,知荣辱!人无恒产,则无恒心,所以,如今我等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开荒种粮!”
此话一出,严向东自己也愣了,旋即就是一阵苦笑,自己这话说得,也确实有些天马行空,不切实际了。
果然,就听见孔明德无奈苦笑:“向东啊,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里到处是深山老林,河流纵横,野兽出没,又兼苦寒之地,哪里有合适耕种的土地?”
“再者说,就算有了土地,我们又哪里来的农具、种子?所谓耕种之事,我也想过,但……实在是不合时宜啊!”
说到最后,孔明德也是满脸苦涩。
这辈子,他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苦读四书五经。
他虽然不懂得稼穑之事,但是却明白,一个家族要想长盛不衰,要想生存下去,就必须要有足够的,能够耕种的土地。
孔端有随高宗赵构南渡之后,之所以很快便能竖起南孔的大旗,靠的就是两样东西,一者经书,二者土地。
但在这北美大陆上,这两样都是奢侈。
“嚯!好生肥美的烤牛肉啊!”
就在孔明德与严向东各自沉默不语的时候,忽然一个粗犷爽朗的声音响起。
两人脸色一变,同时往后看去,就见一人顶盔掼甲,斜跨大弓,居然是胡大海。
身后是大约数百名甲杖鲜明的骑士!
这么多的骑兵,按理来说不可能一点儿声音都不发出来。
但一来,这雪地深厚,马蹄踏上去声音本就不大
二来孔氏族人都在狂喜之中,孔明德和严向东此时又是满腹戏心事,故而这么多的骑兵都来到自己身边了,竟然无一人知晓。
两人不动声色的略略打量了胡大海一行人,就见这数百骑士,人人鞍山都带着猎物,或是獐鹿,或是野羊,甚至还砍了原木扎了个雪橇,上面堆着几头野猪。
瞧这模样倒像是出来行猎的,恰好与自己这帮人巧遇。
但这也太巧了吧!
两人心中心思翻涌,但面上却还是赶紧上前大礼参拜:“罪人等,参见胡大都督!”
此刻,四周的南孔族人们也早看见了胡大海,一个个慌忙跪在原地。
胡大海呵呵一笑,把手一摆:“这冰天雪地都免了吧,快起来快起来!”
说着,便自顾自的向前几步,来到了那正在烤着的野牛跟前,抽出佩刀,割了一块肉下来,塞进嘴中咀嚼着。
胡大海眼中一亮:“果然好肉!”
旋即又转头向着跟在自己身后的孔明德、严向东两人道:“你们不知道,这玩意儿叫殷州野牛,一身蛮力,脾气暴躁,甚是可怖,便是虎狼碰上,也未必能讨得好!”
“我今日行猎,若是碰到这畜生,恐怕也只能一声不吭的,离它远些……”
说到这里,胡大海又是话锋一转:“南孔向来以文采闻时,不曾想居然也有如此武勇之风啊!”
孔明德听得满脸尴尬:“大都督说笑了,实在是族人饥饿难耐,又恰巧碰上了这野牛,无奈之下才挖下陷坑,将这野牛捕获……”
“即便如此,明德今日也险些丧命!”
胡大海听了,脸上居然露出了欣赏之色:“不错,能说老实话,身上的那股子腐儒的味道,倒是少了一半了!”
胡大海这话一出,孔明德与严向东两人脸色俱是一滞,这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就这么尬住了。
倒是胡大海,依旧什么都不在乎,只是笑着道:“你等族人,弄些吃食不易,我这一口肉也不能白吃,这样吧……”
“我今次行猎带了不少刀枪、弓弩,还有帐篷,这些便算是补偿吧,哦,还有今天行猎打到的猎物,也全部赠与你等了!”
说罢,也不等二人反应过来,就命手下的骑士们,将他所说的这些东西,一样样都搬下来。
顿时南孔族人们,欢呼声一片,这是真正的雪中送炭啊,一时间,几乎所有的南孔族人们,都再一次的跪在地上,向胡大海致谢。
只有孔明德与严向东两人身上僵硬了起来,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担忧,这个胡大海不对劲啊。
这一头野牛两千多斤,胡大海吃那一口肉才有多少,居然就值这么多此刻对南孔族人们而言,都是稀缺物资的东西吗?
至于他送的那些东西,猎物也就罢了,可是刀枪、弓弩……
且先不说,给流放的犯人发弓弩有多离谱,要知道,他们这一路上在船上,也注意到了,这些换防的士卒们,个个都配有火枪。
照理来说,出门行猎也应该带着火枪才对啊,可居然带了这么多的冷兵器!
最扯淡的是,谁大白天出门行猎还带这么多的帐篷?
孔明德虽然这辈子的功夫都花在读书上了,但也不是真的书呆子,哪里还不知道,这些东西可不是白白送给他们的,胡大海必然是要他们替他办事。
心中思量明白,孔明德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直接拱手道:“所谓无功不受禄,胡大都督赠与我族人这许多急缺之物,孔明德感激不尽,却是不知可有我等能效劳之处?”
胡大海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到底是南孔家主,果然是聪明人。
只是,胡大海却依旧顾左右而言他,他指着正在滴油的烤牛肉道:“孔家主,这头野牛,你们全族三百人,能吃几日?”
孔明德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老老实实道:“若是俭省着吃用,大概能吃三四日!”
胡大海点点头:“不错……可是猎杀这一头野牛的艰险之处,你等也是知道的,一个不小心可是反要被这野牛踩踏了性命去的!”
“再者说,就算你等次次斗动斗动都能化险为夷,可这野牛也不是漫山遍野都是,总有一天会被吃尽,那时……你等又待如何?”
听着胡大海说着南孔族人即将面临的生存危机,可孔明德、严向东两人那真是一肚子的疑惑,完全不知道这位想说什么。
但还是派配合的向前一拱手:“请大都督教我!”
但胡大海依旧不搭这个话茬,而是又反指身后的数百骑士:“我区区一次行猎,却带了五百骑士,二位可知这其中缘故?”
孔明德只觉得心累,这个丘八,有话直说不完了吗?
为什么还非要学着酸文人到处绕圈子?
第273章 野心和生存
同样疑惑的还有严向东,这位胡大都督出身草莽,向来以坦率直言著称,怎么今天这一说话,和传闻中的感觉不一样啊。
胡大海望着强压着不耐的孔明德、严向东二人,顿时心中大感痛快。
当年跟着皇帝陛下还有英王殿下征伐四方的时候,他最恨的就是跟当地的文人、士子打交道。
那一个个的都不会好好说话,七拐八绕的,一句话里面都藏四五个试探,每每碰上这种事情,胡大海都恨不得逃之夭夭。
但是还没法逃。
因为这些文人士子,都是当地的地头蛇,当地的话语权都在他们手里。
要想收服一地,就必须将这些人安抚好,皇帝和英王肯定只能接见一下当地的大文人老爷,这些小的士子,就只能靠着以胡大海为代表的的这批手下人去沟通、安抚。
今日胡大海面对南孔这个天下士子的头领,也是想起了往日的种种不爽,心中的小心眼上来了,好好的为难了孔明德一次。
眼瞅着孔明德脸上是越来越迷糊,胡大海心中愈发痛快了,脸上还是装模作样的道:“这殷州不安生啊!”
“到处是殷人土著,这些土著真要论起来,其实也是不堪一击,但关键是,这些殷人个个狡猾的跟兔子似的,能跑能藏!”
“我麾下的儿郎们每次废了老大的劲儿剿了这些土著,除了能得一些野兽皮毛、野果子,剩下的就是大批的田地,你说这玩意儿要来有什么用啊……”
“久而久之,儿郎们便个个开始使工不使力了,那些个殷人土著们也就愈发的嚣张起来了,这才闹出了不过是区区行猎,便随身五百骑士的笑话了!”
孔明德忽然脑子里闪过了一丝亮光。
这位胡大都督一会儿说殷州野牛,一会儿说土著狡诈,这二者本是不搭边的事儿,但孔明德似乎抓住了什么,只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旁边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严向东,此刻也是眉头紧皱。
他的脑海里迅速的闪烁着几个关键词,“野牛”、“土著”、“田地”……是了!
是“田地”!
严向东忽然将这些事情都联系到了一起。
这个胡大海,先是暗示狩猎不是长久之计,接着又说他们剿灭土著困难,最后又暗示土著手中有可以耕种的田地……
再联想到,胡大海刚和自己等人见面,便送了一大堆的武器……
胡大海的意思再也明白不过了,他这是想要南孔族人去帮他们剿灭土著,报酬就是那些当地土著的耕地?!
这个结论一得出来,严向东顿时吓了一大跳,随即又感觉荒唐透顶。
让这帮文人去狩猎,都差点儿把小命给丢了,现在让他们去打仗、厮杀,这不是更扯淡吗?
想到此处,严向东不由得还抱有一丝侥幸,他想再试探一下胡大海的真实意图。
便小心翼翼的赔笑道:“敢问胡大都督,那些已经被剿灭的土著的田地,如今是否已是无主之物?若是,我等想要前去耕种,却不知道那些田地在何处?”
胡大海眉头一挑,似笑非笑的望着严向东:“阁下却是说笑了,这些田地都是二来二栏儿郎们拿性命取来的,如何是无主之物?蚊子再小也是肉嘛……”
“再者说,那些田地,大概据此五百里之外,俱是部分换防的儿郎们在驻守,尔等想去,却是要爬山涉河,中间猛兽毒虫无数,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讲道这里,胡大海才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想要田地,就都自己动手去抢,那谁也没法说什么,据本将所知,这附近便有一处实力颇弱的土著,其领地良田不少,就是不知道孔家主可有意乎?”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孔明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分明就是胡大海想要南孔的族人们,替他去剿灭土著嘛!
想到此处,孔明德只觉得满嘴苦涩,无奈的道:“我等手无缚鸡之力,安能行征伐事?”
“哎!孔家主过谦了!”
就见胡大海乐呵呵的一指那正在烤的北美野牛:“手无缚鸡之力,焉能将这等凶物架于火上炙烤?”
孔明德这会儿是真的有苦说不出,可偏偏他还得说:“胡将军,这野牛实乃是侥幸……”
不料,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胡大海不耐烦的打断了:“这样吧!你南孔全族三百人,八十精壮总是能挑的出来吧?”
“我遣军中老卒来训练这五十青壮,教导战阵之术,待成军之时,我再拨八十名殷州驻军士卒,总计一百六十人,哦,所需的甲杖,我适才已经搬给你们了……”
“训导十余日,便可粗粗成军,待得那时,便可征伐土著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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