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最爱睡觉
裴元却丝毫没有惧色。
谷大用现在表面上越凶恶,就说明刚才的话,对他触动越大。
裴元长叹一声,对谷大用说道。
“我们且不说那些。”
“这徐州城之前被霸州军打下来过,还曾经短暂进行过占领。现在城中到处是残砖断瓦,多的是流离百姓。在这些流离百姓中,谁也说不清,有没有霸州贼寇藏匿在其中。”
“公公如今没了兵权,又失了职务,只能暂且住在这城隍庙中。随从不过二三个,守卒不过五六人。”
“一旦有人对公公心怀恶意,想要拿下公公的人头,岂不是轻而易举?”
谷大用被说的一惊,“你说霸州贼?”
谷大用打了霸州贼一年多,双方可以说的上仇深似海。一旦要是被藏匿在城中的霸州贼,知道他谷大用的下落,说不定真会有人为了江湖名头,跑来铤而走险。
裴元道,“来行刺公公的未必是霸州贼,但若是有机会,霸州贼也不会放过。”
谷大用刚才那硬撑起的气势有些顶不住了。
无论是他还是陆訚,本身就可能会被人算计。
这些阴谋诡计什么的,谷大用还存了几分侥幸心理。
暗自以为未必就会那么倒霉,被人惦记上。
但是裴元刚才所说的那些,可就不同了。
他和霸州贼是实打实的敌对。
谷大用平叛这一年来,不知道有多少霸州贼的头目,死在官军手里。
这些霸州贼的头目很多都是江湖人物,热血一上来,哪管什么利害?而且他们本就已经是反贼了,还会在意天子高兴不高兴吗?
谷大用想着想着都有些后怕了。
也就是他觉得有些丢脸,这些日子没有在徐州城内抛头露面,不然的话,说不定这会儿早就被人盯上了。
接着谷大用又想到了那个“未必是霸州贼”。
心头也沉甸甸的。
若是有人以霸州贼的名义行刺,然后顺便栽赃陆訚,自己又该怎么应对呢?
陆訚现在手握朝廷的平叛大军,必然已经成为了宫中那六虎的眼中钉,肉中刺,若是拿自己换掉陆訚,那张永他们几个会怎么选?
陆訚的上位,挤占了弘治朝太监们本就不多的机会,陆訚背后的那些人也有捅刀子的可能。
而且,会不会有局外的人,单纯想要看双方斗得你死我活,把自己当那个牺牲品呢?
谷大用的心一时乱了。
就在刚才,他还在有恃无恐的等着天子回复的旨意,就连之前传旨的锦衣卫,也不敢强硬的要求他立刻回京。
谁想到就这么会儿工夫,他已经到了一步走错,悔之不及的地步。
裴元见谷大用两眼无神的看着地面,脸上的肉松弛下来,一脸老态尽显。
他小声的呼唤道,“公公、公公?”
谷大用愣了愣,抬起头来,看着裴元。
接着他下意识的呢喃道,“事情,还没走到那一步吧……”
裴元不动声色的瞧着谷大用,柔声问道,“那公公愿意把这种可能,留在卑职的假设之中,还是愿意亲自试试呢?”
这……
谷大用明白裴元的意思了。
裴元这是在询问,谷大用到底是愿意相信裴元,从而回避他假设的那些风险。还是不愿意相信裴元,自己亲身来试验。
谷大用又不傻,他的小命就一条,哪会愿意冒险。
就算所有的假设都不存在,现在徐州城的混乱,总不会是假的吧。
谷大用立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上前挽住了裴元的手。话说出口,已经略带哽咽。
“裴元啊,咱家这次,可就靠你了!”
第235章 跋扈千户
“卑职将尽快护送公公返京,然后查清楚那些妖物、妖人作乱的事实,帮助谷公公重振雄风!”
重振雄风这个词有些敏感。
但这是细节,谷公公不是计较的人。
关键是态度。
谷大用拍着裴元的手,心情也激动不已,“好,你这么说,咱家就放心了。”
说完之后,还不免唏嘘道,“都说世间有因果报应,可算让咱家见着了。裴元你能来助我,一定是佛祖的开眼了。”
裴元尴尬的笑笑,也不多话。
谷大用这会儿满满的没有安全感,直接向裴元询问道,“裴元,你这次带了多少人过来?”
裴元答道,“我听说谷公公遇到了麻烦,就第一时间带亲信赶了过来。加上我,随行的有二十来人,另外还有七八个江湖上的好手。”
醍醐和尚手下的江湖人,这两日又跑了两个。
裴元也没在意,这些家伙本就不靠谱,勉强留下,只会给带来不必要的风险。
谷大用听说之后,不由大失所望,“怎么才这么点人?”
裴元正好要给孙克定洗白,便解释道,“之前卑职有任务在身,不知道这边的情况。后来那个孙克定跑去找我求援,我才知道公公现在处于危险的境地。这才顾不得集结兵马,只带了亲兵匆匆赶来。”
“孙克定?”谷大用的脸立刻黑了下来。
他脸现怒容,“那個无耻小人在哪里?”
裴元等谷大用怒意稍歇,才道,“看来公公真的是误会孙克定了。”
“什么?”谷大用的怒火又上来了,“那个卑鄙小人一看咱家失势,竟然当场背叛了咱家。若是等我抓住他,一定让人把他抽筋剥皮,千刀万剐!”
裴元自然不能浪费孙克定这枚棋子,当即娓娓解释道,“公公真的误会了。”
“当初孙克定见传旨之人来势汹汹,生怕对公公不利。所以这才连夜去找我,让我来助公公一臂之力。他当时可是抱了申包胥哭秦廷的打算,一见到卑职就哭倒在地,让我一定要来救救公公。”
谷大用:“……”
好一会儿,他才出于对裴元的信任,疑神疑鬼的问道,“是这样的吗?”
裴元立刻给出了有力的证据,“不然卑职远在淮安,怎么能在公公如此危急的时候,及时赶来这里?”
谷大用想了想。
是挺危急的。
裴元来的也很及时。
“嗯?”
谷大用正要细细思索是裴元先来的,还是危机先来的,就被裴元的话,再次打断。
“公公。卑职有点不成熟的肺腑之言,想说给公公听。”
谷大用见裴元这般说,立刻道,“哦。那你说来,给咱家听听。”
裴元正色道,“卑职以为,要正确的认识一个人,不该只看他的言行,而是应该看他是怎么做的。”
“孙克定之事,卑职愿为公公试言之。”
谷大用勉强压下对孙克定的不满,听裴元说道。
“敢问公公,自从被剥夺了军权,时至今日,公公可曾恢复提督军务的职衔,可有上命让公公重新督办西厂?”
谷大用怏怏道,“自然没有。”
裴元立刻道,“可是孙克定回来了。而且孙克定带着卑职,带着锦衣卫,带着卑职收拢的江湖人物回来了。”
谷大用默默无言。
裴元又道,“公公解除兵权时,身边都是知交宿将,心腹旧部。如今在城隍庙中勉强寄居,只有僮仆数人,守卫寥寥。然而却强敌环伺,甚于虎狼。”
“可是孙克定回来了。”
“若孙克定真是贪生怕死,趋炎附势之辈,哪有已经逃走后,见到处境越发险恶,还再回来的道理?这完全说不通嘛。”
见谷大用动容,裴元又遗憾道。
“别人不理解他也就罢了,但公公若是不能理解他,只怕会让天下人扼腕叹息啊。”
“这?”谷大用还有最后一分疑虑,“那他也不该不告而别啊,哪怕和我说一声,也不至于有这样的误会。”
裴元又长叹一声,“公公,他是个读书人啊,还是个有进士功名的读书人。”
“他可以舍下脸面,来我这个只有几面之缘的外人面前苦苦哀求。可又怎么肯让自己在意的人,见到他狼狈的一面。”
“孙克定能忍辱负重,哭来援兵,公公也该体恤他的颜面才是。”
谷大用这下真的感动了,“想不到,想不到孙克定竟然如此忠诚,我要亲自去见见他。”
裴元还没和孙克定对好词儿呢,当然不能让两人见面。
于是连忙阻止道,“公公莫急,等会儿路上自然能见到。咱们要尽快离开这里,返回京师才是啊。公公可以先整理行装,等卑职带人来接。”
谷大用连忙道,“对对对。”
说到一半,话头忽然截住,对裴元质疑道,“可是,你手底下只有这么点人,咱们贸然离开徐州,岂不是更不安全。”
真要是那么多人要害他,那他宁可留在徐州。
起码,就算死了还能拉陆訚这个抢他位子的垫背不是?
裴元知道谷大用这是贪生怕死了。
这不巧了么,我也是啊。
裴千户现在还不确定,霸州军到底能不能理智的定义双方的关系。
再说,裴元从江南运来的银子在淮安分了,那这个任务到底算是成功了还是没成功呢?
如果算是成功了,那银子终究是没送到内承运库去,从地理上来说,连三分之一的路都没走完。
但要是说没成功,那笔银子不成功的转化成军费了吗?
而且只运到淮安又怎样?
江南各地缴纳的粮食,不就是运到淮安之后再转移分散的吗?
万一朝廷直接把这一次运银当成惯例,然后参照粮税的模式,把江南各地的商税运到淮安,然后让卫所来自己领,那这个计划有没有机会推动下去呢?
如此计算的话,江南那些势力会不会对裴元产生后续的报复,根本还在两可之间。
裴元现在身边人手不多。
杀起来轻而易举,但是却很解恨,还能给方方面面一个交代。
说不定就会有人铤而走险。
现在裴元正好可以借用谷大用的名头,弄一支兵马护送。
裴元便对谷大用道,“所以卑职得去见一个人。”
谷大用见裴元说的郑重,询问道,“你要见哪个?”
裴元坦坦荡荡的答道,“就是陆訚。”
谷大用先是吃了一惊,接着立刻质问道,“你去见陆訚做什么?”
裴元提醒道,“谷公公你想一下,假如伱被人暗害了,那么最倒霉的那个是谁?”
谷大用几乎都不用想就有了答案,旋即恍然大悟了裴元的意图。
裴元说道,“如今最担心出意外的,可能就是这个陆公公了。他现在可是初掌兵权,春风得意啊。”
谷大用先是微微皱眉,旋即目露精光。
裴元的这个比喻虽然粗俗,但是很好理解啊。
如今最担心他谷大用有什么好歹的,不就正好是顶替了他的陆訚吗?
很合理。
上一篇:完蛋!陛下这是要白嫖我!
下一篇:我在法兰西当王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