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最爱睡觉
裴元呵斥道,“懂不懂事。”
宋春娘在众人面前觉得有些丢脸,又央求道,“瞧瞧嘛。”
裴元想想,好像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把那块银锭丢了过去。
宋春娘嘿嘿笑了笑。
裴元翻翻白眼,板着脸不想让她太得意。
等快到宿处的时候,裴元向着宋春娘张手,“我的银子呢,拿来。”
宋春娘本也是看个新鲜,闻言,很给面子的将那枚银锭恭恭敬敬的送到了裴元手上。
还讨好的说道,“千户,给您的银子。”
裴元虽然知道宋春娘故意在演,但还是道,“这还差不多。”
裴元将银子一攥,背过手去。
哼,小舔狗。
进了院子,裴元就见自己屋的房门洞开。
他下意识的歪头一瞧,看到有人正坐在桌前饮茶。
或许是发现了裴元进来,那人笑着抬头,向门口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掌来。
裴元怔了怔,立刻觉悟了。
这踏马哪是自己的八万两银子。
这踏马是韩千户的八万两银子!
就算最后赚了钱,那也是共同财产,最后怎么分,也踏马得看韩千户的意思!
大彻大悟的裴元立刻一溜小跑上前,将那枚银锭恭恭敬敬的送到了那白皙的手上。
“千户,给您的银子。”
韩千户拿着银子抛了抛,笑道,“这还差不多。”
裴元觉得自己有被内涵到。
偷瞧一眼,见韩千户这次做了书生打扮,穿了一身白衣。
本就略偏中性的相貌,更是说不出的俊俏好看。
她本就生的白,和素淡无光的白衣交相辉映,反倒显得出她肌肤的莹润光泽。
不愧是我的韩千户。
穿黑的时候白的那么好看,穿白的时候也白的那么好看。
裴元甚至都能猜到,身后的宋春娘一定在用力的吞咽口水了。
舔就舔吧。
裴元心中窃喜。
韩千户把手中的银子用力在桌上敲了敲,裴元这才回过神来,一脸忠诚待命。
韩千户那明亮的眸子看着裴元,口中淡淡说道,“裴千户现在出息了啊。”
裴元连忙道,“卑职不敢。”
除了忠心作祟,另外还有一个原因。
裴元虽然脱离了那飘若浮萍的狼狈处境,但是正式加入了镇邪千户所,也就意味着韩千户对她的控制力更强了几分。
原先的时候,裴元还算是北镇的人,遇事不妙还有跑路的余地。
现在就就只能和镇邪千户所同进同退了。
当前的社会大环境,别说是军户卫所了,就算是府县州衙,二把手都不好干啊。
裴元见韩千户这会儿心情不错,觉得是个不错的机会,索性提前引爆自己的那些破事儿。
他看着韩千户,眼巴巴的说道,“千户,您气儿消了吗?之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韩千户很有深意的看着裴元,“没有误会。你可能不了解我,但是我很了解你。”
裴元擦了擦汗。
信息这么不对等,他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赶紧把话题往公事上扯,“额,卑职已经奉千户之命,去见了胡公公。”
韩千户果然被这事吸引了注意力,“胡峪怎么说?”
裴元琢磨着说道,“胡公公不想掺和这件事,但是他堂堂一个提督苏杭织造太监,能亲自陪我这个千户去府库验看银子,而且卑职取银的时候,也没有丝毫为难,看样子应该是向着朝廷这边的。只不过,虽是倾向,也无片言相告。”
韩千户提醒了一下,“副千户。”
裴元剩下的话都被噎住了。
他赶紧表态,指天发誓,“在韩千户面前,卑职永远都是当初那个裴百户。”
韩千户瞥了裴元一眼。
她这动作其实很细微,但因为睫毛好看,在裴元眼里还是很明显的。
韩千户也没纠正裴元这说法,继续道,“胡峪向来如此,这件事他做的很对。”
“这天下不管闹成什么样子,总要有人把精力放在做事上。说的难听一点,这一代的天子完蛋了,还有下一代的天子。事情总还是要做的。”
裴元听到这里微微一怔,这倒是他从未考虑过的事情。
“没有的事情!”裴元吓了一跳,赶紧表态,“卑职绝对没有背叛韩千户的意思。”
韩千户笑了笑,“我想你也没那么傻。不然当初你也不会,宁可被天下人耻笑,也要从追查梅花会的任务中退出来了。好生跟着我做事,不也很好吗?”
裴元额头微微生汗。
这件事他可从来没对任何人提过,哪怕屡次被人耻笑,裴元也都是唾面自干的。
和保住小命相比,一时的荣辱相比,算的什么。
裴元赶紧表态,“卑职一定唯韩千户马首是瞻,韩千户站在哪边,卑职就站在哪边。”
韩千户却没接话,过了一会儿才道。
“好好做事吧。在桌上下棋的人,不管是哪一方,都不会去针对那些扶桌子的人。像胡峪那样,就挺好的。”
裴元却没韩千户想的那么乐观,他倒是设身处地的提醒了一句。
“就怕树欲静而风不止啊。这次事情落到镇邪千户所上,我们哪有回旋的余地?”
韩千户想了想,向裴元问道,“那你觉得,在天子眼中,我们和胡峪这种人的区别在哪?”
裴元不假思索道,“胡峪在江南多年,和官场之人已经相交默契。征发徭役,调集物料时,很少被地方官员为难。他也时常向天子上书,请求宽驰徭役,与民生息,还多次要求减少丝绢供奉的数目。不管是对天子来说,还是对地方来说,他都是个有用之人。”
韩千户赞赏的看了裴元一眼,“说得对。”
接着又道,“镇邪千户所之前一直超然独立。可现在朝廷觉得我们无用了,所以各级官吏才敢为那些寺庙宫观做后台,侵蚀我们的权力。朝廷也把我们当成扔上棋盘的死士,干这运银的脏活。”
说着,韩千户目光向外一扫,摆了摆手。
外面程雷响等人知道两位千户有机密话要说,都赶紧退了出去。
韩千户稍微压低了声音道,“前些日子,我去了趟河南。那边有个叫做赵景隆的白莲教妖贼,和赵淮、蒋三、杨林等辈,准备密谋造反响应刘六刘七。”
裴元听了先是有些吃惊,接着反应过来,明朝闹得最大的白莲教叛乱,好像也就是唐赛儿那次了,之后的都没给朝廷造成多大麻烦。
这次的应该问题也不大。
裴元还有另一个怀疑。
他低声问道,“是真白莲教吗?”
韩千户给出了三个很有智慧的形容词,“很像,不好说,但最好是。”
韩千户怕裴元想不透,又点了一句,“若是这些人坐实了白莲教的身份,那必然会让朝廷留意到那些尾大不掉的江湖势力,镇邪千户所对朝廷又会变得重要起来了。”
说着,韩千户又感慨了一句,“若是再来一次妖人李子龙事件,你我才可以高枕无忧。”
裴元听了韩千户这话,忽然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
正要抓住那感觉,韩千户已经发现裴元走神,提醒了一句,“裴元?”
裴元连忙抬手,阻止韩千户打扰自己。
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刚才那道灵光,会对当前的形势有极大的帮助。
韩千户看了裴元一眼,也不恼怒,自顾自斟茶饮了起来。
裴元一边苦思冥想着,一边琢磨会是什么事情和妖人李子龙相关。
那妖人李子龙,乃是成化年间,一个心怀叵测的妖道。
他最擅长用旁门左道来蛊惑人心,就连很多朝廷大臣、公卿勋贵、甚至锦衣亲军、内宫太监都是他的忠实信徒。
有这些人的协助,这妖人李子龙进出皇宫御苑,如入无人之境一般。
有一天,这妖人李子龙在万岁山上饮酒,甚至被成化天子远远看到。
只是等锦衣卫围攻过去时,却发现万岁山上空无一人。
成化天子十分震惊,不但重责了当时的镇邪千户所千户,还另外成立西厂,确保自己的安全。
裴元想到这里,立刻意识到了刚才那道灵光是怎么回事,不禁脱口而出道,“西厂!”
韩千户本来就重视裴元的看法,她正等着裴元缕清思绪,见他这般失态,立刻追问道,“西厂?怎么回事?”
裴元脑海中迅速的串联理顺着,口中则道。
“千户应该知道,这次南下袭击我们的是宫中太监陆訚。陆訚的这次行动,又是为了回报太监萧敬。”
说着,裴元大致给韩千户解释了下,陆訚和萧敬两人之间的关系。
又道,“虽然陆訚的本意是为了还萧敬的人情,但是既然出来做事,就必然以成败衡量此行的成果。陆訚忧心回去难以交代,所以卑职就给他出谋划策,让他设法释放出诏狱里的都督同知白玉,然后取代前线监军谷大用的位置。”
“以卑职的判断,刘六刘七已经到了强弩之末,那霸州叛军就像是摇摇欲坠的土墙一样,一推就倒。”
“等到陆訚事成,朝廷必然会问责劳师无功的谷大用。到时候别说谷大用保不住西厂厂公的职务,甚至就连整个西厂,都有可能被朝臣趁势上疏裁撤掉。”
韩千户隐约也察觉到了关键,问道,“然后呢?”
裴元道,“千户,您想想,西厂是怎么建立起来的?”
“当初西厂建立的时候,固然有利用西厂监督朝官的作用,但是直接促成西厂出现的三件大事是什么?是妖狐夜出案、是妖人李子龙案、还有黑眚伤人案!”
裴元继续道,“所以在这件事上,我们天然就有一个盟友,那就是失势倒台的谷大用!”
“谷大用是内宫七虎中最重要的一个打手,他失势带来的后果将是一连串的,陆訚、张忠、张雄这些太监,可能会迅速得势,掌控很多关键部门。张永、丘聚等辈,也绝对不会干看着这些事情发生。”
“到时候,我们和这七虎配合,难道不能在京城再次办出一个妖人大案吗?”
“既然白莲教叛乱的事情‘最好是’,那么妖人作乱、野狐夜出、黑眚伤人也可以‘最好有’!”
“到那时,天子一定会重立西厂,我镇邪千户所也将彻底从棋盘上跳出来,成为那个双方都不想动的扶桌子的人。”
韩千户听了,目中闪过异彩,她思索了一下接着问道,“若是那七虎斗不过陆訚他们,又当如何?”
裴元这时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其实,卑职和陆訚很熟。”
“若是七虎败了,我就可以给陆訚说,为了避免天子忧心疑惑,可以重振镇邪千户所,这样西厂……,就可有可无了。谷大用,也彻底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韩千户听了感叹一声,“不愧是武举头名的男人!果然胸有丘壑,腹有良谋啊。”
她甚至还起身,用那白皙的手,在裴元肩上拍了拍。
感受着肩上那微微的力道,裴元的骨头都好像轻了几两。
就见韩千户满是赞赏的看着裴元,“我一直都看好你,跟着本千户好好干,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甜。”
裴元高兴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有一种奇怪的熟悉的味道。
是、是错觉吧。
第135章 当然是忠诚!
裴元连忙显示自己的价值,“卑职已经做了一些准备,和双方也形成了一点默契。进入淮安之前,应该不至于发生太过激烈的冲突。”
韩千户向裴元询问了下原因,随后摇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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