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A大雪满弓刀
杜奎又说:“你大爷走了,桂芝和小兰吃饭都没了着落,我不能眼看着她们饿死啊?
我承认,我有私心,不过你也知道,你奎叔这些年始终都没个孩子,这不是能留个后吗?这也是两便的事儿。
你奎叔不是那没良心的混蛋,不信你去打听打听,你奎叔干没干过一件对不起父老乡亲的事儿?今天来就是和你好好说道说道,别有啥别扭,以后咱还得处呢。”
小五子知道他说的是实话,杜奎人性不错,对乡里乡亲的真没啥说的。小五子又端起杯说:“行,喝了这杯酒,过去的事儿咱不提了,还得麻烦奎叔帮着打听打听我大爷被送哪疙瘩去了,我有时间去找一找。
惠芳把炖好的鱼用个盆端上来,小五子招呼她和大娘一起上桌吃饭,杜奎却拦住了,给惠芳使了个眼色,让她领桂芝回杜家大院,说要和小五子唠点私密事儿。
俩人走后,杜奎从身边的皮包里掏出一叠材料来,伸手递给小五子,他知道小五子识字。
杜奎边喝边说:“大侄子,你还不知道吧,你被日本人盯上了,这是上回从新京来的两个日本人收集的材料。都跟到家里来了,你最好小心点,这蛟河县你尽量别常呆,他们一次能找到这儿,下次就还能找来。
不过听说上次来的两个日本人回吉林的时候掉江里淹死了。”
杜奎说完眼睛眨了眨,小五子惊愕地抬头看他,眼里满是疑问,杜奎却笑着点了点头。两人在无声间已经把事说明白了。
小五子心里知道,人家杜奎这是救了自己一命啊!
话说开了,小五子也放下了心中的戒备。杜奎猜到了他这次回来大概是找海山营的,因为杜奎知道上次矿山暴动就是海山营干的,小五子也参与了。要不然解释不通小五子当天就失踪的事儿。
两人都喝多了,说了一些肝胆相照的话,要不是小五子还有一丝清醒,俩人差点拜?了把子。
杜奎第二天就走了,带走了两个老婆。小五子打算去趟舒兰再去打听打听海山营的下落,如果找不着,自己就得往东去了,去找大部队。
三天后,小五子又回到杜家崴子。他这三天去了趟舒兰,找了几个江湖人打听海山营的下落,都说在这山区有人见过,不过日本人四下张网以待,他们下山就是自投罗网。有人上山给他们报了信儿,从那以后海山营再没出现过。
小五子只好回来,他打算再等几天,如果还没信儿就得走了,估计这段时间老郭的?大部队已经到了苏联边境了吧?
小五子在舒兰买了匹三岁口的儿马骑了回来,?花了小五子二百多块,本来马不值这些钱,这些年日本人经济管制,连火柴都是供给制,何况是马匹?
小五子是在黑市找江湖人买的,有个交通工具来回方便些。
刚回来半天,杜家老爷就打发三全来找他了。
原来,就在小五子想尽办法找老海山的部队时,老杜家却出了个大事。二少爷出去玩,两天没回来。他以前也经常好几天不回家,所以家人也没太在意。
可这次不一样了,?有人往老杜家大门塞了一封信,信里还夹着二少爷的信物,家人一看信都慌了,原来二少爷让老爷岭上的胡子绑了,限了时间地点,让他家拿钱赎人,不然就撕票。
杜老爷是老江湖,知道这事儿不能让杜奎出面,因为他是警察。他一出面就算经官了,往后就不好谈了。
杜老爷自己不能去,去了怕让绑匪直接扣下。本来这事家里有个最合适出面的人,就是管家老朱。老朱是杜老爷从小到大一直跟在身边的仆人,杜老爷都拿他当家人,大事小情都是他张罗。可就在这关键时候,老朱却病了,很严重,恐怕挺不过这一两天了。
杜家炮手很多,却都不是办事儿的人,三全也是个棒槌,杜老爷竟无人可用。
正好,听说小五子回来了,杜老爷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马上让三全来请他过去。
小五子对杜家老爷还是很尊敬的,见面就要磕头,杜老爷赶紧下炕拦住了。生拉硬拽把他按在炕沿上坐下。
“五子,杜爷爷遇着坎儿了,你得拉爷爷一把,俺家你老叔让人绑了票了,这帮人肯定是外来的过江龙,这老爷岭的大小绺子和咱家都认识。不会这么不给我面子。
我寻思着你在外面闯荡过,你去和他们唠唠,咱家不差钱,只要把你老叔赎回来,一切都不是事儿。孩子你把这事儿办好了,爷爷也不说用啥东西谢你,你就记着杜家欠你个大人情就行。”
小五子听三全说小少爷被绑的时候,心中就是一动,会不会这绑杜家少爷的就是海山营的人呢?因为他们太符合这些条件了。
小五子很仗义的对杜老爷说:“杜爷,您放心,我去找他们唠唠,一定不能让我老叔出事儿。”
杜老爷给小五子一摞袁大头,“这钱你先拿着,去探探风,看他们想要多少,只要不太过份咱都给。”
小五子也没客气,收下了钱,问了问地点,就告辞回去了。
秋天的关东山是五彩的,红的是枫叶,柞叶,黄的是银杏,白杨。在这色彩斑斓的世界中行走,如同走入梦境一般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进了山,找到了指定地点,小五子下马,高举双手朝林子里喊了一嗓子:“我是来赎人的。”然后找了根倒木坐下等待来人?。
过了好半天,林子里哗哗响,走出个人来。是个中年人,这人大概是确定小五子后边再没人跟着才敢出来的。
小五子看见这个人,提着的心则彻底放下来。因为这人他认识,印证了他的想法。
皮匠?显然没认出小五子,因为小五子这两年变化太大了,皮匠小心翼翼地走过来,端着枪,问道:“没揣着家伙吧?”
小五子笑了,抱拳在左肩。
“西北悬天一片云,乌鸦落在凤凰群……”
皮匠一听这不是外码人,赶紧应对:“黑云过后是白云?,白云黑云都是云……”
小五子对完切口,笑嘻嘻地问:“老皮叔,真不认识我了??”
皮匠一听这话,仔细打亮小五子,一边说:“看着面善?……”
“卧槽,你是小五子。”
“你这熊孩子,怎么和你叔开这种玩笑,我踢死你个兔崽子。”?抬脚就踢小五子屁股。
小五子一边跑一边说?:“老皮叔,没开玩笑,我真是主家找来赎人的,你赶紧领我去见海山叔吧,我老担心你们了,还以为见不着面儿了呢。”
皮匠姓陆,大名没人记得,因为他是皮匠,都管他叫老皮。
老皮很早就是海山营的水香,早到海山营还没投抗联的时候就是。
去年被打散了,老皮跟海山营的二柜?去了牡丹江。后来,二柜被招安了,当了满洲国的保安军。老皮就离了队,辗转回到额穆,听说老海山还活着,在招兵买马,立马就带着几个老兄弟来投。都是老部下,老海山把对外打交道的事务都交给他。
皮匠俨然成了海山营的三把手,二把手是关里来的张国瑞。老皮很不理解老海山怎么这么信任这山东人,居然让自己这老兄弟的地位在他之下。
老皮在前面走,絮絮叨叨地给小五子讲这大半年海山营的琐事。
小五子在后面蹦蹦跳跳地跟着,他自己都没发现,只有这时候他才露出十六岁孩子该有的样子。
这两年的遭遇活活把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给逼成了事事考虑周全的小老头儿。
小五子见到老海山时,都不敢认识他了,瘦得都皮包骨头了。两人见面都热泪盈眶,大个子从后面一把抱起了小五子,也是泪流满面,说:“好兄弟,哥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面了。跟哥说说这一年都去哪儿了?”
第40章 疑云
小五子又看到了好些熟悉的面孔。张国瑞也过来了,和小五子紧紧握了握手。
他是正牌的八路军,虽然他知道抗联也是党的队伍,可是老海山他们身上都有匪气,跟他这纯粹的军人还是有些格格不入。跟小五子一共才见过一面,谈了一个小时。可他对小五子有种天生的亲切感。
可能是因为小五子总在杨司令身边,作风更接近纯粹的战士。
小五子冲只剩一条胳膊的王家孝咧嘴一笑,王家孝也点头微笑。还有原来海山营的大舌头,丁三儿等人都来和小五子相认。
饭好了,一口大锅熬了一锅粥,里面有一半野菜,粮食少得可怜。
大家一人乘上一碗,都各自找地方喝着,有的坐倒木上,有的席地而坐,还有的蹲在那里喝。
大个子给小五子盛了一碗,小五子摇了摇头没要。看着喝粥的老海山,有些菜叶沾在嘴边的胡子上,小五子一阵心酸,?眼泪差点掉下来。他就猜到了这些人很有可能吃不上饭了,结果比他想象的还要惨。
小五子把自己知道的一些情况给老海山讲了讲,告诉他,北满那边的赵尚志周保中等人都退进苏联境内了,而南满这边,二路军的金成柱在间岛省的边境附近也退进了苏联。而其他队伍竟都被一扫而空。老海山的队伍是少数仅存的抗联?了。
又把老郭的命令向老海山传达了,让他问问大伙的意见。小五子知道,队伍里有很多本地人,都不愿意离开家乡。
又说到绑票的事,老杜家在这一片很有些势力,杜奎还是警署的科长,所以不宜弄僵,要些粮食布匹就行,他家也付得起,得见好就收。
老海山很是欣慰,这孩子果然成长了,长成了自己希望的样子。他们都是拿小五子当自家儿子看的?。
小五子去看了一眼被关着的小少爷,没挨揍,精神状态不错。有些人天生的乐天命,到哪儿都能适应环境。
杜家小少爷叫杜晨,家里有两个钱儿不够他嘚瑟的了,蛟河县城都装不下他,没事儿跑吉林城去看电影去了。这不回来在两家子打尖,一身行头都闪着金光,连马蹬都是银子做的。花钱也没个节制,谁哄他高兴都是一个大洋甩过去。吃个饭挑这挑那,又嫌菜不好吃,又嫌跑堂的伙计长得磕碜。
这条线上的绺子都和他家认识,知道他哥是警察,没人敢动他。可外来的土匪哪知道这些,看他这么能嘚瑟,一点没惯着他,半道就给按住了。
这外来的土匪就是海山营的几个小子,一个是老皮带来的,叫?老球子,一个是山东来的二牛。
这俩小子是出来找粮食的,老球子是胡子出身,一看这就是个肥羊。二牛对地主老财也有天生的恨意,于是小少爷就被请上山了。
小五子辞别了众兄弟,老海山告诉他下次来就不在这个地方了,得换窝子了。不是不信任小五子,而是这是规矩。山上的人都被出卖怕了,对任何人都保持着一定的戒心。
当天回了杜家崴子。到了老杜家,杜老爷领着两个小妾在院门口等着呢。终于见到小五子回来了,马上让进里屋,急得不行了。
小五子还没进屋就说:“杜爷,您别着急,我老叔好着呢,皮儿都没蹭破一块。没挨打,能吃能喝的。”说完掏出一张纸递了过去,那上面写的胡子要的东西。
杜老爷不识字,三姨太,也就是杜晨亲妈接过去给杜老爷念了一遍,大洋五百块,粮食一马车,活猪一口,土布二十匹,等等。
杜老爷笑骂了一句:“妈了个巴子的,跑我这儿来进货来了。给,都给,马上叫人准备。”
小五子说:“那当家的是山东人,不知道名号,但胡子里面有以前?双胜的人,才算对上线。”
杜老爷说:“我就说这老爷岭上的大小绺子不能这么不开面儿呀,果然是外地来的。行,东西不算多,咱家给得起,就是得辛苦你了。”
小五子忙说:“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您放心,我保证把老叔全须全尾的给您领回来。”
第二天,东西都准备好了,套上车,装车出发。胡子指定了交易地点,是在老爷岭山里的一处谷地。
小五子领着车队往山里走,来到一个地势险要之处,三面陡坡,一片平地。
大概有几亩地的一大片草坪,进山的路到这里没了,小五子知道到地方了,不一会出来几个人都端着枪,让赶车的人都下车在这儿等着。
小五子跟着胡子进山了,没多长时间,又回来了,赶着马车,车上坐着小少爷。
小少爷杜晨是个话痨,一见小五子就问:“你就是刘小店的侄儿?我爹总在我面前夸你,因为你,我挨过不少揍。我是你老叔,叫声叔听听,叔看你小子救我的份上既往不咎了。”
小五子有些好笑,这小子比自己大两岁却一身孩子气。就说:“老叔你慢点,小心脚下。咱们得赶紧回家,以免夜长梦多。杜爷爷都急出病来了。”
杜晨说:“这帮土匪还挺讲究,没打没骂,就是吃的不好,这两天可把我饿坏了。他们吃的那是啥呀?根本就不是人吃的。”
刚到家,杜二少爷就受到了亲爹的热烈欢迎。
杜老爷还没等杜晨下车呢,上去“叭,叭”就是两个大耳雷子。又加上一个窝心脚,把杜晨踹得满地打滚。
小五子赶紧跳下车,上前拉住了杜老爷。
“杜爷,杜爷,您消消气儿,我老叔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您年岁大了,可千万别生气了。”
杜晨也爬起来跪在了地上,也劝着他爹。
杜老爷别看不识字,家教却很好,他这两个儿子都是极孝顺的。
杜晨在外面驴性八道的,但在他爹面前却不敢炸翅儿。
杜老爷回头对三姨太说:“都是你惯的,明天让他去找他哥,给他找个活儿干,这特么一天天的,都是闲的。”
大家七嘴八舌的,总算把老头哄回去了。晚上杜老爷在家里请小五子喝了顿酒,杜晨也破例允许作陪,喝到半夜才散。
杜老爷打算给小五子一些钱,小五子却没要。
“杜爷,我不缺钱花,您要实在觉得过意不去,不如给我整点子弹呢。”
杜老爷家的炮手都用的盒子炮,这种子弹真不少。于是,杜老爷给小五子弄了个木头匣子,里面装了好几百发子弹。
小五子临走又去了一趟杜奎家,杜奎没在家,小兰却是礼拜天不上学,见到小五子什么也不说,只是拉着他的袖子哭,哭得小五子没着没落的。
听说小五子又要走,大娘也哭,大娘怀着孩子,小五子可不敢让她哭太久。得赶紧哄。小五子拿出一付金耳环和一只金戒指给了大娘,让他留着应个急。又哄了哄小兰,说如果有时间他就会去新京找一找大爷,无论是生是死都要有个准信儿。最后吸了吸鼻子,告别二人,再一次踏上行程。
老爷岭,密营。
临时搭建的马架子,木头都没干,缝隙里还有些墨绿色的松针。
老海山让大个子领人放出十米的警戒,里面只有四个人,老海山,小五子,张国瑞,老皮。
上次在大荒地,被鬼子给端了老窝。明知道是有人告密。但一场仗打下来,跑出来的就这五十几个人,也没法查谁是叛徒。
这次开这个小会目的就是查一查还有没有奸细,以免部队转移时再受损失。
这支队伍很自然地分成两派,以老皮为首的本地派和以张国瑞为首的山东派。两伙人都怀疑对方有人叛变。
老海山也很疑惑,老皮领来的人,好多都是原来的老兄弟,但也说不准就有软骨头呢?
按说张国瑞这些人应该更可靠一些。同样,谁知道他们被俘期间有没有变节的呢?
小五子提出一个计划,让老海山,张国瑞,老皮,各说出几个有嫌疑的人,沾点嫌疑就算。然后这些人由自己领着以探路为名,向北到舒兰与蛟河交界的山区,再向东。
老海山领大部两天后出发向南,?过关门砬子再向东。两边都没发生意外的话,就在敦化的黄泥河会合。
这样即保证了大部安全,又可能揪出潜藏着的叛徒。
老海山看了看老皮张国瑞两人,两人都点头同意,于是当场拍板,就这么办了。
老皮和张国瑞临出去时都拍了拍小五子肩膀,表示认可。
小五子将他从红石赌场抢来的钱都给了老海山,这笔钱可不少,有五六千块。大大缓解了部队的窘迫局面。
老海山下令,让老皮去采购一些生活用品,然后按小五子提出的秘密计划,部队分头转移。
第41章 又见背叛
小五子又当官儿了,这次手下管着六个人,都是年轻的小伙子。
这几个人都是有嫌疑的人。小五子在领大家往前走的时候,也在悄悄地观察他们。
二牛他见过,而且印象很深。他就是在矿山暴动后,伏在尸体上大哭的小伙子。在小五子心底,二牛基本可以排除,因为对鬼子有刻骨铭心仇恨的人是不可能投降鬼子的。
二牛姓牛,大家管他叫二牛是因为他们是哥儿俩一起来的。二牛哭的那个人是他一个村的叔伯哥哥,大家都叫他大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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