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A大雪满弓刀
金良穿着烧包的缎面皮坎肩,坐在一辆有棚的马车上,笑嘻嘻看着风尘仆仆的小五子和二牛。
小五子问他来多久了?金良说:“我都在这等你们两天了,来吧,上我车,把东西都搬过来,这挂马车是我买的。这不比雇车方便?”
于是,小五子和二牛把东西搬上车,打发走了他们雇的那辆车。其实也没啥东西,都是白九爷给他们预备的吃的,衣服,还有一套棉被。
进了新民府,按小五子的意思是去住大车店,但金良说:“我们有车有马,你们身上都有武器,住大车店人多眼杂的不安全,咱们住宾馆,你俩把警服穿上,外人一看就知道是保护我的。”
他穿的就像个暴发户,小五子和二牛都身材高大,也的确像是他的保镖,再穿上警服就更像了。
于是,三人住进了比较高档的宾馆,你还别说,新民府地方不大,但还是有些高级买卖的。
可是到了晚上,这高级的宾馆也不安全,还是来了一伙警察,挨着个的房间敲门查证件。
这外面鸡飞狗跳的,三个人也根本没睡着着,小五子他们就起来打算出门问一下,刚开门,正好有几个警察查到这屋了。
小五子他们递过了他们警员证,这要是一般警察看是同行都会大不见小不见的糊弄过去算了,但今天这个不行,又问金良:“你的呢?”金少爷早有准备,递上了自己的证件,这是一本满洲国经济部的工作证,是个官员,而且是科级官员。
谁知那家伙并不买账,而是翻来覆去看了看证件又一抬头看看金良,说道:“我们这小地方没见过世面,不知道这证件是真是假,要不我打个电话核实一下?”
金良有些怒了,这分明是来找茬的,他的证件可不怕查,因为是真的,只是这一查不就等于告诉他爹妈他跑到这了吗?
小五子上前搂过那个看似头头的警察说:“哥们,你知道我们少爷是谁不?这是满洲国的黄带子,搁先朝的时候砍了你都没人敢管,兄弟们都辛苦了,这点钱给兄弟喝茶,出门在外,全靠朋友给个面子。
说罢给对方兜里塞了几张票子,并解开外衣,有意露出了腰里的盒子炮,那边二牛也拔出了枪放在桌子上。
对方本来也不是为了检查,而是听人说金良像个暴发户,纯粹就是来打算敲敲竹杠。没想到这几个人根儿这么硬,这还都带着家伙呢。
于是这家伙一脸皮笑肉不笑地借坡下驴了。连说是例行公事,上面上指下派,兄弟们也是没办法的事。
正在小五子把他们送出门口时,砰的一声从隔壁传来,然后就有一个从里面飞了出来重重地摔到地上,没了声息。
这一看就是来检查的警察,就在众人都在发愣时,一道身影从隔壁迅速窜了出来,抬手又是“砰砰”两枪,放倒了两个挡路的警察,然后几步窜下了一楼。
小五子在听到第一声枪响时就掏出了枪,却并没出去,而是闪身躲在了门后,看着那个人窜了出去。
那是一个男人,大概三十多岁的样子,显然是正在睡觉没有准备就起来的,虽然穿着棉袄棉裤,却没穿鞋,而是穿着皮袜子,下楼飞一般地跑向远方。
这边检查小五子他们这屋的有三个人,加上被放倒的三个一共就只有六个警察。
他们其实就是奔着金良来的,没想到搂草打兔子,把另一个人给惊着了。
这三个在枪响时,反应并不慢,都及时地趴在了地上,等人跑了后才想起来大呼小叫的追了过去,却离的老远在那瞎咋乎,根本不敢追得太近。
小五子多了个心眼儿,悄悄去隔壁看了一下,这人的大衣都没穿就挂在床边,床下有一双皮靴,应该是穿皮靴耽误时间,这个人才穿着袜子就跑了的。小五子顺着皮靴看过去,就看见了床下有个扁扁的衣箱,小五子进屋伸手就将衣箱拽了出来,很重,里面好像是铁家伙。小五子把箱子拎到自己房间,让二牛警戒,和金良打开箱子。
箱子里东西不算多,一部小型发报机,一个本子,一把勃朗宁枪牌撸子,和几沓钞票,小五子不认识这钱,金良却认识,这是南京政府发行的法币,早期也和银元一比一兑换的,当然,现在还不如满洲国票子值钱呢。
翻了翻本子,是个密码本,金良虽说啥都懂点,可这太专业的事他就不懂了,小五子他们,拿走了那个箱子,退了房,打算换一家旅馆。
宾馆的老板一个劲地出来赔礼道歉,说没让贵客睡好觉,并说不收钱了,金良少爷可丢不起那人,一分钱都没差地给了房费。
三人刚走出门,就看那个人踉踉跄跄地又跑回来了,好像是中枪了,手捂着肚子。
而后面跟来的警察却只剩两个了。
三个人都掏出枪来,躲在他们的马车旁,小五子看后面确实再没有别的追兵了,掏出刚才在箱子里拿的那把手枪,在后面砰砰两枪干掉了两个警察,前面那个人还没到宾馆门口呢,就一头栽倒在雪地上。
小五子过去把他翻了过来,伸手摸了摸他颈上的脉搏,很微弱,再看他中枪的地方,打在了上腹部,肯定是打肝脏上了,这个人已经奄奄一息了。
那个人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然后就没了声息。
小五子一看这人死了,没有说出一句有用的来,他们就趁天黑离开了这里,三人赶着马车都快走出新民了,这才找了个大车店住了下来。
这半宿折腾的,都没睡好觉,而且这事情简直是莫名其妙。
小五子猜这个人应该是和那个刘孝臣是一路人,看他穿的衣服和带的东西就像。
他们都很有钱,一看这精致的电台,带的上万元的钞票,和枪牌撸子就知道这是不差钱的主。
而小五子知道的抗联人从来没见过这么富裕的。
也没啥办法去调查这个人了,他们得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这马车的速度就是比不上火车,不过好在没人管没人问,即使偶尔有来盘查的,看他们都身着警服也都放过去了,因为你再仔细检查可就是在找麻烦了,没人会自找不自在。
等他们的马车到达朝阳县的时候已经过去三天了,这一路还算顺利。
朝阳,古称龙城,柳城,兴中府,乾隆年间始设朝阳县治。
这回他们没住大车店,也没住宾馆,而是由金良出面,租了个小院,交了一年的房租。
这样比较安全,另外小五子也不知道多长时间能找到纪华的弟弟,先摸摸情况再说吧。
哥三个舒舒服服地睡了一宿好觉,第二天起来,先是出去吃了早饭,然后就在街上逛了起来,一面逛一面打听那有铁匠炉,还真不错,这地方虽然不小,但铁匠炉还真不多,只有三四家,因为这年月,满洲国好几个地方都有大型炼钢厂,所以小作坊越来越不好混了,只能打一些农具之类的东西了。
在他们一家挨一家地打听后,终于锁定了一家铁匠炉,听人说是有个高大的壮汉子给老铁匠当了十多年学徒了,好像就是蒙古族。
朝阳这地方本来就是满蒙汉杂居的,所以无论是汉人蒙人都是一视同仁的。
等到了铁匠炉,却只有个精瘦的花白胡子的老头和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在打着铁,并没有看到又高又壮的蒙古青年。
第97章 巴音
小五子上前跟老铁匠说:“大叔,跟您打听个人,是不是有个叫巴音的蒙族人在您这当学徒?长得又高又壮的?"
老铁匠并没回答他,反而有些戒备,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打听他干啥?”
小五子只好实话实说:“我们是巴音亲哥哥的朋友,是受他哥哥的委托来看他的。”
老铁匠一愣,“你认识巴特?他可十多年没回来了。”
小五不禁苦笑,说:“我不知道他的蒙古名字,只知道他叫纪华。”
谁知道老铁匠却点点头,说这就对了,巴特是跟他老师走的,他老师就姓纪。”
巴音在蒙语里大概是富裕的意思,相当于汉语里的富贵。
而巴特在蒙语里却是英雄的意思,给他们起名字的人绝对想不到,巴特成了真正的爱国英雄,而巴音却没有富裕起来。
老铁匠将他们让进屋里,让小徒弟拎来一壶开水,给他们每人都倒了一碗热水,没有茶,也足够暖心的了。
巴音是老铁匠大徒弟,都给他干十多年了,老铁匠没娶妻生子,把徒弟当亲儿子养的。
前年,给巴音娶了一房媳妇,没想到这媳妇不是好人,每天在背后怂恿巴音离开老铁匠打算自立门户,把老铁匠气得直翻白眼。
这媳妇也是蒙族,叫奇奇格,人长得一般,却不太正经,附近邻居让她勾搭个遍。
这不,前一阵子不怎么又搭上日本人了,跟新来的日本治安官小泉打得火热。
巴音是个老实巴交的汉子,就知道打铁干活和喝大酒,除了这两样其它啥也不管。
把老铁匠气得经常揍他,但是老头已经打不动他了,这傻孩子太艮了。
头些天,那个女人突然失踪了,谁也不知道去哪儿了。然后那个日本人就找来了,直接问巴音你老婆呢?巴音也不知道媳妇跟谁跑了,就说不知道。
转天,就来了一帮警察将巴音抓走了,说是他可能谋杀了自己媳妇。
这真是无妄之灾,巴音被抓进去后打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地方了,警察就是想让他承认杀了自己老婆,可是巴音真没干,所以就被关在警署里呢,不让人探望,也不让人花钱赎人,应该是那个日本人给了这伙警察压力,使他们不敢放了巴音。
巴音别看老实巴交的,但他好喝酒,还是交下了几个朋友的,这些天那几个朋友也在想法怎么把巴音弄出来呢。
老铁匠是没招了,一没钱二没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被人冤枉,老头经常偷偷的抹眼泪。
小五子说:“大叔,您别急,我来想想办法,您帮我认识认识巴音的那些朋友,让他们打听打听这警署谁说了算?咱们看看能把他赎出来不?”
老铁匠让小徒弟领着他们就去了一个离这儿不远的一间草房,巴音经常在那喝酒的。
小五子他们跟着进屋,这屋就一扇窗户,还糊了好几层窗户纸,弄得屋里黑灯瞎火的,这大白天还点个油灯。
炕桌上有两碟咸菜,炕上三个人正一人捧了个猪爪在啃,一人面前一个二碗,正喝着呢。
屋子不大,又进来四个人就有点站不开了,二牛和金良干脆转身出去了,站在门口给他们望风。
桌上有个人抬头看见了小五子,就像被人定住了一样,停止了所有动作,猪蹄还停在嘴边呢。
小五子也很意外,在哪儿都能遇上熟人,这竟是草上飞,在吉林大坝和他们一起逃亡的哥们。
草上飞看到小五子的笑容就知道他没认错人,猪爪扔桌子上了,从桌子上一步跳了过来,把小五子一把抱住。
“卧槽,我没看错吧,这不是小五子工长吗?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你不是跟老尹他们走了吗?”
这家伙光着脚丫子就下地了,抹了小五子一身油。
小五子倒是没嫌弃他,拍了拍他后背,让他上炕说话。
小五子当时是工头,所以草上飞之前就认识他,知道这小子有两下子,因为大伙都亲眼看见过,他一个人把那帮抢饭的打得落花流水的。所以小五子在大坝上算是名人,草上飞不是小五子那组的也认识他。
这到后来,他们又是一起从大坝上逃脱的,这也算是生死之交了。
草上飞的老家就是这朝阳县的,前些年他流窜到新京作案,没想到却在那儿掉脚了,让人抓住一顿毒打,并送大坝上遭罪去了。
他和老尹逃出来过了江以后,老尹就去和老郭他们汇合去了。草上飞就跟老尹道了个别,说自己这种人受不得束缚,在这种队伍里肯定待不住,就自己离开了。这不辗辗转转回到了自己阔别已久的家乡了吗。
小五子也没瞒他,他也知道小五子是什么人,小五子就简单地说了说分开以后的事,并说认识巴音的哥哥,他哥哥临死托付自己来看看他,没想到却碰上这事儿了。
小五子问草上飞打算怎么办?
草上飞也没啥好主意,他们几个都打算去劫狱了,反正他会开锁,打算万不得已就找个时间把那哥们从警署里抢出来。
小五子来了,草上飞顿时有了主心骨,对小五子说:“这是张三儿,这是老旮瘩,都是好哥们。你说咋办吧?我们都听你的。”又回头对那两个兄弟说:“这是小五子兄弟,是个抗日英雄,别看他年纪不大,身手眼光都是这个,我们在吉林大坝上能逃出来全是小五子兄弟的谋划,听他的,准没错。
小五子又把二牛和金良叫进来并给两帮人作了介绍,他是想让大家都出出主意,由其是金良的主意,这有文化的人眼光就不一样,有时候就会想出妙计来。
小五子说:“你们知道警察这边谁说了算吗?我打算先和他们套套近乎,看看能不能把人赎出来。”
草上飞说:“这派出所所长叫大麻子,我们倒是常打交道,不过这次却不太好说话,不知道为啥?”
(你没看错,这时代的最小警察单位就叫派出所,而且这名字最早就是日本起的,一直延用到现代。)
小五子说:“我们一会去见见这个大麻子,你们也别闲着,去打探打探巴音被关在哪儿了?防守严不严密?咱们最好做两手准备。”
小五子他们回去又换上了警服,按着草上飞给他们指的路线就去了警察派出所,并见到了所长大麻子。
这警察所长挺年轻,脸上光溜溜的一颗麻子也没有,叫大麻子是因为他姓麻。
小五子给他看了证件,大麻子也没和他们打官腔而是让了坐递了烟,看来也是个面上人。
小五子就说了:“巴音的亲哥哥是新京警察总署特务科行动队的队长。和我是好朋友,这次是路过这里,受朋友之托来看看他,没想到这怎么还被抓了呢?希望麻所长给个面子,让我们看看他,或者交点押金先放出来。”
麻所长低声和他们说:“都是同行,我也不瞒你们,巴音这事都知道是冤枉的,也有江湖朋友找过我,希望把他放了,但是现在上面有个日本人不干,非要整死他不可,哥哥我也是没办法,上面有人压着不敢放啊!
你们好不容易来一趟,哥哥多少得给点面子,你们去看看他吧,弄点好吃的。”
小五子三人终于见到了纪华的亲弟弟,和纪华一样也是高大魁梧的,只是长得比纪华端正点,年轻点,但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是亲兄弟,面貌身材无一不像。
这时被打得浑身伤痕累累的,脚上戴着脚镣子,在干草堆上坐着呢,看他们都是警察一脸的戒备。
小五子和二牛把在外面买的烧鸡猪头肉和一瓶白酒递给他,他看见酒眼睛却冒出光来。
小五子说:“我是从新京来的,是你哥哥的朋友,替你哥来看看你,这是怎么回事?能跟我说说吗?”
巴音一听他哥,就急切地说:“我哥,我哥在哪儿呢?十多年了也不说回来一趟,我们都以为他没了呢?他现在怎么样?没啥事吧?”
小五子真不忍心告诉他纪华已死,只是说纪华在警察署工作,事多忙不过来,自己是路过这里,才替他来看看的。
巴音却哭了,抹着眼泪说:“当警察有什么用?他亲兄弟在家被人冤枉也管不了,他兄弟就要被冤死了!”
小五子只好劝他:“哥哥你先别急,我现在正在想法救你出去,你先吃点东西,就是跑也有力气跑不是?
等着我,一定能把你弄出去。”
三人回到家,开始研究怎么办?
现在最大的阻力就是那个日本人,小五子看了看二牛,二牛也看了看他,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同一个办法。
小五子又去找草上飞他们,让他们帮着打听那日本人小泉的居住地址,生活习惯,和作息时间。
草上飞当然知道他什么意思了,就和那两个兄弟出门去了。他们都是地头蛇,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第98章 小泉之死
当晚,小五子他们租的小院,
金良去酒楼订了一桌子好菜,请草上飞和张三老旮瘩哥仨喝酒。
那哥仨没白费力气,给他们把那个日本治安官的家事查了个底儿掉。
这个小泉原来是关东军的人,不知道是犯了什么错误,被发配到了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
小泉自从被弄到这儿以后,彻底放飞了自我,以前在军队不敢干不能干的事被他干了个遍,喝酒,耍钱,逛窑子,抽大烟让他全尝了一遍。
这不,逛窑子已经吊不起他的胃口了,现在改成专门勾引良家妇女了。
前些天刚上手一个,正搞得火热,这娘们却无缘无故失踪了,小泉怀疑是那娘们的丈夫给谋杀了,于是他就给警察施加了压力,说啥要让警察弄死那个男人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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