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干卿底事
吕布见他如此热忱作态,当真是一头雾水,只好道:“我都挺好的,王将军也好吧?王将军倒是比我想象中更年轻一些。”
现在还是钓鱼城坚守的前期,距离崖山海战和钓鱼城陷落有整整二十年,这时,王坚不过是个青年将军,未满而立,望之英姿俊爽,一派飒沓高风。
王坚看着他,也感叹道:“奉先也比我想象中更像吕布一些。”
看看这金冠,看看这画戟,再看看这就差写在脑门上的「老子天下第一,纵横无敌」的气场,简直就是吕布再生啊。
吕布本布:“……”
他决定不讨论让人无比郁闷的话题,转而单刀直入道:“我是来劝你们投降的。”
王坚一怔,神色陡转沉冷,手已经按上了佩刀:“你应当知道,上一个同我说这番话的人,已经被分尸投江了。”
吕布竖起三根手指,神色十分淡定地说:“我就说三句话。”
王坚冷笑一声。
吕布的内心其实已经十分紧张,但他扫了一眼视频那头,陈宫正高举着一张纸,怼在镜头前面,让他念台词。
不远处,城主府的弓弩手已经喀拉一声就位。
吕布:“第一,这城你们可以守住,但没有任何意义,鞑虏大可以从容绕道,南下过江。”
陈宫又换了一张纸,示意吕布赶紧念下一条。
远处连弩发出了一声沉闷的轰响。
吕布徐徐道:“第二,将军乃不世之英才,理当策马江滨,为国征战四方,困守在此处毫无益处。如今朝中奸佞作祟,黑暗横行,亦不会派出任何援兵来营救你。”
王坚神色毫无波动。
连弩的火箭头已经产生了火花与空气次啦摩擦的声音,吕布已经感觉到了那股瞄准他的高温,鼻尖都开始冒汗了。
陈宫终于换上最后一张纸,吕布赶紧大声念道:“我们是诈降,伺机拨乱反正!如今蒙古军中缺大将,宋廷不能用你,但蒙哥可以!只需找准时机进行倒戈一击,必能让蒙古帝国自内部崩溃!”
王坚挥挥手,示意壁后的刀斧手、弓弩手、火器手通通缩回去,暂时不必动弹。
吕布这才发现,尼玛,他坐的地方简直是个活靶子,只要有异动就会被打成齑粉,危险至极啊!
观众们:“……”
王坚好牛逼一人!
王坚作为宋末年间最大的狠人之一,心智之果决,远超常人想象。
坚守一座孤城三十年,经历大大小小的战役二百余场,与蒙古八十多名将军交战过,从青春年少,到满城尽是白发兵。
就连最后投降也不是因为守不住了,而是因为在崖山海战结束、宋廷已然覆灭之后,与元廷进行谈判,以不伤钓鱼城百姓一人为条件,开城归降。
百姓们各自安居,王坚、张珏等钓鱼城十余名守将,在城破当日自刎而亡。
从王坚这个人的作风来看,他并未为了求一个身后名死守到底,对名利的诉求相当淡薄,始终将百姓放在心上。
此刻,王坚沉默不言。
吕布前两条理由在他看来完全就是巧言令色,唯独第三条,确实引发了他一番沉思:“汝欲效姜维之事乎?”
吕布:“……”
这姜维又是何人?!
他扫了一眼天幕,见热心观众王莽,果然站出来给大家补课,将姜维诈降、一计害三贤的故事说了出来。
吕布虽然搞不懂姜维的脑回路,但没关系,陈宫听懂了,在一番头脑风暴之后告诉他:“明公应当对王坚说,绝非如此,姜维诈降是国破家亡、别无他法的殊死一搏,而我们这次是成竹在胸的步步为营。”
王坚闻言,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成竹在胸?汝有何良策?”
吕布照搬陈宫的小纸条:“苦竹隘、长宁山城、大获城、运山、青居等地皆已陷落,川地屏障全无,如今钓鱼城陷落,下一步便可以长驱直入进江,切进重庆。”
“我欲以平定钓鱼城之功,封万户侯,经略川地,营运后方粮仓,进而可以控制整个江南地区元军的粮食运输,挈其后路,纵横其中,指日可待矣。”
陈宫的思路总地来说就是,尽量扬长避短,减少无谓的资源消耗。
毕竟吕布是北方人,最擅长的还是北方骑兵战,这南方水师对他来说完全是全新领域,所以说,要想平定江南,还是得借助蒙哥、忽必烈等人的力量。
等江南扫平了,到时候在这么临阵倒戈一击,哎嘿,这两人也就可以上天了。
蜀地既有天险,又有占据了整个南宋四分之三的赋税,而且还是粮食源泉,实在是一个完美的后方根据地啊。
那么问题来了,这是从自己登基、逐鹿天下的角度,进行的思考。
王坚毕竟是宋将,自然而然地站在了宋廷那边,该怎么说服他呢?
陈宫自然也有办法,那就是一句话,十六个字:“人无自辱,外人何辱?国无自乱,他国何乱?”
反正就是说,想要攘外必先安内。
你王坚大概也知道现在整个南方的宋将各路派系斗成了什么样子,这样下去吃枣药丸,但他们面对共同的外敌就会团结起来(实际上并不会),你干脆辛苦一点,去做那个靶子给他们打吧!
王坚:“……”
虽然这话听着很诡异,但仔细一想,居然还很有道理。
王坚这时对宋廷还抱有许多幻想,觉得这样一通操作,说不定真能让宋廷内部凝聚起来,同仇敌忾。
等他半推半就地上了吕布的贼船,作为第一批帮助吕布打天下的功臣,开国元勋,日后,就算是想要后悔脱身也迟了。
何况他往后许多年,从未后悔过自己今日的决策。
他关心百姓,甚于关心这个社稷朝廷,当然也远甚于关心他自己。
此刻,王坚注视着吕布良久,徐徐道:“我要你以血定誓,绝不妄杀天下百姓,绝不真心为胡虏效命。”
吕布心想,天下百姓那未来都是我的子民,怎么可能动他们啊:“这是自然,我绝不妄杀百姓,绝不真心为蒙古效命……”
当然肯定也不会为宋效命就是了!
王坚微微颔首,引着他走到城中宣誓处:“吕将军请吧。”
这块宣誓石乃是当初老帅吴玠兴建钓鱼城时所留,历经风雨沧桑,巍然屹立,上面布满了刀枪剑雨和岁月侵蚀的痕迹,诉说着长久以来,在这里坚守的一位位战士的故事。
吕布看见这块石头,忽而觉得心中一阵莫名的情绪涌动,当即燃香为誓,挥剑在腕底一割,血流如注,放满了小小一只石碗。
他沉声发誓,自己此生永是汉家儿郎,只为汉家政权奋战就义。
“如此可够?”
王坚没有应答,只是在他旁边也做了同样的事,凝视着石台旁吴玠的遗像,神色苍茫渺远:“王坚此生若不能灭蒙,当如此石!”
长剑一斩而下,将宣誓石从中劈开。
既然已经决定了离开这里,便没有了再保留的必要,一切的誓言,他都已经深深铭刻在了心中。
……
蒙哥在山下翘首以待许久,终于看见吕布下山,大喜道:“奉先吾儿!”
吕布远远地走过来,声情并茂地高喊道:“爹!!!”
不知为何,蒙哥忽然感到背脊一阵发凉,可能是江边的晚风有些太过清冷了吧。
到了近处,才发现吕布不是一个人,他手中拿画戟,挟持着王坚,大声道:“你且宽心,儿已经将这个钓鱼城主挟持了过来,他们不日便降!”
王坚十分配合,破口大骂了起来。
蒙哥简直惊呆了,儿啊,你不是说上去劝降吗,合着是这种硬核劝降方式,直接杀进去了?
吕布又道:“可惜义父的几十名怯薛军都已经为了保护我战死,我当择棺椁上山,为他们收敛尸骨。”
蒙哥拉着他一通问候,和容道:“吾儿不必忧心,对于怯薛军来说,战死沙场是他们最高的荣耀。”
不久后,钓鱼城在副城主张珏的主持下,开城投降,自此蒙古大军彻底占据了四川全境,即将从这里进攻重庆等地。
天幕前的观众们已经被吕布的不走寻常路惊呆了。
在觉得好像确实有那么点道理的同时,又忍不住质疑:
【北魏孝文帝元宏】:所以,吕布是打算放弃「拯救大宋」这个任务,只做「拯救中华」吗?
对此,吕布潇洒地挥挥手表示:“怎么可能?我全都要!天下既然可以有刘宋帝国,为什么不能有吕宋帝国?”
众人:“……”
原来你是在这里等着!
天幕遇见这神一般的转折,卡顿许久,打出了一行不停闪烁的大字:“挑战者吕布,建立吕宋的行为不符合副本运行规则,刘宋帝国本来就存在于历史中,但吕宋并非如此。”
吕布早有准备,眉梢一扬说:“吕宋也存在于历史中啊!”
“上次明世祖打下的第一个海外岛屿,不就叫吕宋岛吗?我准备登基之后就把那个岛打下来,这不也算作是吕宋了!”
天幕:“……”
祂好像又发现了一个系统里可以用来钻空子的bug没有修复,无可奈何之下,只好拿扣分来威胁:“刘宋帝国的建立属于偷换概念,故而会在结算时,扣去二十分。”
吕布闻言大怒:“你敢威胁我?”
瞧他这暴脾气,提起方天画戟,当场就想往天幕上戳几个窟窿!
他觉得岳飞就是为人太和善了,所以才没计较被扣分的事。
同样的事,若是发生在明世祖身上,郑成功早就拔剑威胁天幕,分分钟逼迫给他加回来了。
一定不能姑息天幕这种不良行为!
天幕闪烁了许久,颇为无奈,最终只得妥协道:“此项条款没有明文规定,故而可以实施。”
吕布目光凶恶:“不扣分?”
天幕:“不扣分。”
吕布终于满意了,但宋武帝刘裕却拍案而起,当场在天幕上怼出了一席长篇大论,表示「朕看你就是没挨过朕的毒打」。
天幕拿这些大凶人毫无办法,只得一退再退,表明会在最后吕布结算时期,给岳飞扣去的分数加回来,重新补发一个奖品。
如此,皆大欢喜。
只有天幕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吕布因为攻克钓鱼城立下大功,封万户侯,掌管整个川地。
蒙哥一听说他想要留守四川,顿时感动得无以复加,认为他没有选择做蒙古大军的前锋,是因为为人谦逊、不想争功的缘故,当即同意了下来。
先历练一段时间,再调回中枢吧,这样也好!
吕布开始在四川镇守,抵抗并击败各面围攻的的宋军。
同时,他打算做一些农桑和基建经营,但他并非这方面的人才,于是经过跟陈宫的讨论,决定去宋廷……借几个人过来。
他对陈宫说:“宋末三杰都挺不错的,可惜都身居高位,挖过来有点难度!”
一旁的王坚不禁汗颜,怎么就宋末三杰了,这三个人他全都没听说过,根本不知是何许人也。
吕布惊讶道:“别人你没听说过也就算了,大宋左右丞相,你也没听说过?”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完美地错过了时间线,宋末三杰现在还只是弱冠少年,还在成长之路上。
王坚听他谈得眉飞色舞,也只认为是自己困守钓鱼城太久,与外界完全音讯断绝,所以孤陋寡闻罢了。
两人,再加上陈宫,此刻都陷入了深思:“要挖走宋廷丞相,恐怕有些难度啊……”
……
“我感觉好像有什么人在念叨我”,遥远的临安城中,少年文天祥坐在自己的践行宴上,忽然打了个喷嚏。
这一年,临安城依旧一片灯火笙箫,繁华如梦,外面的战争对他们来说仿佛还是很遥远的事。一切的战争急报都传不到这里,大家也几乎对此知之甚少。
一群未来社稷栋梁们,还处在鲜衣怒马、优游折花的一个状态。
文天祥刚中状元没多久,因为上书让宋理宗斩杀奸臣宦官董宋臣,遭到弹劾,于是罢官归乡了。
一开始确实有点沮丧,但转念一想,回家的日子是多么美好啊。
独自拥有一整座山,有漂亮的庄园,秀丽的山水,可以枕流漱石,煮雪烹茶,探幽访友,落笔星霜。
闲来无事就画几笔丹青,写几卷书法,对弈几局棋,如此逍遥人间,岂不百倍胜于滞留朝堂樊笼之中?
有钱人的快乐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邓剡、谢枋得等人今日设宴为他饯行,这时听了他的话,纷纷凑过来安慰他说,“是错觉吧”,“也许是准备在你走之前请你吃饭”,“好啦好啦,快喝酒。”
只有坐在角落里的少年陆秀夫眉头微皱,小声告诉旁边的张世杰:“我也觉得,好像有人在念叨我。”
陆秀夫生性沉静,不爱与人打交道,每次宴会都如同受刑。他还没有练就日后那种在宴会上说走就走的风度,所以,临时想了一个好主意。
那就是,带一名谁也不认识的朋友前来,帮他挡酒。
张世杰这时候刚从蒙古的汝南王张柔麾下离开,南下投宋,在老帅吕文德帐下效力。他与陆秀夫因为种种机缘巧合相识,成为至交,当即就被强行提溜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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