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干卿底事
不料,就在这一瞬间,霍去病手一抖,粉红色模型小船居然从高天之上坠下,进入了历史长河深处,打着旋儿消失不见了。
霍去病惊呆了,啊这,他的小船,怎会如此。
他自知闯了祸,整个人都蔫了。
刘彻并没有责怪他,在他心中,什么奖励都比不上冠军侯这个人重要。
所以,他神情温和地安慰了霍去病几句:“莫要在意,反正这船这么丑,不符合我大汉风范,根本不会开出去,丢了就丢了吧,我们还剩一艘呢。”
霍去病闷闷不乐,这可是日行千里的神器,丢了搁谁身上不心疼啊!
不过,刘彻哄他确实是很有一手的,很快他就放下了这些心思,专心欣赏起了风景。
……
霍去病的粉红色小船在历史长河中飘了几下,来到了……东汉章帝年间。
西域的茫茫黄沙之中,戊己校尉耿恭正在驻守着疏勒城。
他们面临着内无粮草,外无援兵的绝境,饮用水源已经被北匈奴的军士截断,只能在城内挖井饮水,北匈奴和数个小国正一道联合攻打此城。
耿恭的兵力现在只剩下了数百人,显然无以为继,只能烹煮铠弩,食其筋革。
全凭借着一腔孤勇的意气,想把最后的大汉旗帜留在西域土地上,这才让他们坚持了下来,没有投降。
然而在东汉朝廷中,汉章帝还在和大臣们争论着要不要前去救援,最后终于讨论出了一个结果,开始缓慢动身,但已经太晚了。
在历史上,耿恭和他的部下最终虽然被救活,但等回到玉门关的时候,一路饱经风霜,衣屦穿决,形容枯槁,只剩下了十三个人。
这就是「十三壮士还玉门」的故事。
但更多的同僚却是永远地埋骨在了黄沙苍茫之中。
这一边,大汉援军们正在缓慢地启程,并没有将救援当一回事,唯有范羌作为耿恭的旧部下,忧心如焚,带着一千名士兵独自先行启程。
然而大漠之中,荒凉莫测,刚启程就遇见了暴风雪,寸步难行,加上疏勒城的位置又无比险峻,根本就无法抵达。
就在此时,一艘亮闪闪的粉红船从天而降,轰地一声,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巨大的破洞。
等范羌发现这艘船居然能够在大漠上行驶,甚至如履平地的时候,不禁啧啧称奇,当下也不再耽搁,立刻带着自己的部下都坐上船,向着疏勒城飞驰而去。
半个时辰之内,便抵达了目的地。
耿恭和几百名大汉战士都在惊愕中被救下,坐船一同回归了洛阳城。
这一定是先祖保佑吧,他们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活着回到熟悉的故土,不禁热泪盈眶。
……
等霍去病和刘彻坐完仙鹤游玩归来之后,不少人都眼神往这里瞟,想飞一遭试试。
卫青觉得自己一个人乘坐没什么意思,就随手抓了一个幸运儿跟他一起。
忽然被老祖宗点名的卫玠:“……”
也、也挺好的?
这世界上有一种寒冷,叫做祖宗觉得你冷,卫青觉得他身体不好,天上又会比较冷,所以直接动手将他裹成了一团毛绒绒,行走的小毛球。
卫玠将脸埋在围领里,纤长的眼睫闪了闪,感觉自己仿佛要不能呼吸了。
众人:笑死。
美人即便是裹成球也依然是美人,甚至看起来好可爱,让人想伸手戳一戳。
到现在这一步,整个崖山海战副本的参赛也就全部结束了。
每一个位面都已经收获了自己的最终成绩。
不过,因为刘琨位面被从历史长河中垂钓上来,属于后来加入的缘故,现在又多出了一场参赛直播。
在众人的欢送声中,大汉肃祖皇帝、如今的天下之主刘琨,衣袂翩然,寒星如黛,腰间别着一竿苍翠的洞箫,端的是一派风姿卓越,神彩焕然,就这般走入了崖山会场。
他的后援团十分强大。
不仅郑成功和霍去病都把自己的通关心得给了他,而且,因为视频直接连通历史长河的缘故,这边大家都在,历朝历代的文臣武庙群星齐聚,都随时可以给他出谋划策。
如此离谱的场外援助阵容,谁人看了不说一声开挂到飞起。
然而,出乎预料的是,刘琨并未选择以往出现过的任何一种通关方法。
他心愿已了,本位面胡虏已经平定,天下已然安宁。
所以,他也没有什么特别强烈的高分通关愿望,整个就是一种无欲无求、云淡风轻,特别松弛的状态,反而走过了一段与众不同的人生。
刘琨进入副本的时候,崖山海战已经结束整整十年,文天祥的骨灰也已经归葬在庐陵七年多了。
三百年故宋终须履寂灭,元朝的统治已经无比稳固,再也不可能撼动。
逝者已矣,生者永念,历史的洪流却终究要滚滚向前。
刘琨唯一所能做的,仅仅只是走遍大江南北,用自己余生的行迹,寻遍宋人的故国故土,唱彻一曲苍凉的悼宋之音。
他与一位又一位的亡国遗民会面,去过一处又一处黍离萋萋的荒草故地。
他在宋帝陵前,见到了在坟头种满冬青,留下守陵的林景熙。
林景熙在翻阅着陆游的遗言诗《示儿》:“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那支笔分明是有些颤抖的,残砚缺笺,一字一顿难以成文,却还是用朱砂般的血色断断续续地写道:
“床头孤剑空有声,坐看中原落人手……来孙却见九州同,家祭如何告乃翁。”
空有此恨,复能说与何人听?
林景熙死之前,托付刘琨将这封纸笺带到陆游灵前焚烧,以告九泉。
刘琨应下,踏上了前往山阴的旅程。
他途径金陵城,见到了白朴。
被后世称为「元曲四大家」之一,但一生皆以亡国遗民自居,未曾仕元,终老乡间。
二人在苍茫的长江边对饮,遥望着故国荒城,白朴的声音悠远而哀伤,渗入凄风,缓缓飘向了远方:
“遥望石冢巉然,参军此葬,万劫谁能发。桑梓龙荒,惊叹后、几度生灵埋灭……”
昔日繁华地,今日成孤冢,对于侥幸存活下来的人,除了伤时纪乱,哀心泣血,还能做得了什么?
刘琨继续行船北上,途经一处山上僧房借宿,寻访遗民蒋捷,二人共同在檐下聆听一场冷雨。
那真是一场隔世经年的雨,苔痕春草,前尘湮灭。
当年,蒋捷年少登科,因为一句「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备受朝野的赞颂,甚至被称作「樱桃进士」。
如今,白发如雪的僧人坐在静庭前,用一阙《虞美人》,为自己的一生写下了注脚: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蒋捷告诉刘琨,其实他的少年听雨歌楼,是在宋末高中进士,壮年的客舟听雨就是在外抗蒙。如今听雨僧庐下,就是宋亡后避元隐居了。
一首小词,短短几幕的光影变幻,一生一世、王朝兴衰的风云波折都在里面。
千情万绪,风月皆悲,哪堪回首?
刘琨继续前行,独自跋涉于茫茫山河,他走得很远很远,芸芸众生的纷扰皆已隔在尘寰之外。
他在富春江的西台,见到谢翱背负长剑,缟袂如雪,孑然敲着玉如意为文天祥招魂。
“残年哭知己,白日下荒台,泪落吴江水,随潮到海回……”
他在浙东故地,见到了宋词的最后一位作者张炎。
后人选宋词,往往至他而止,以苍凉的语调摹写亡国哀恸,半生清贵一至沦落飘零,辗转入市井,冷眼看遍了春秋冬来,兴衰荣辱。
玉老田荒,终归心事已迟暮。
刘琨在临安之外的秋江上,见到了遗民周密,他正写着一本回忆录,记叙当年中州全盛日的《武林旧事》。
那些金阕朱颜物华星彩锦绣繁华,那些钗环风流玉络雕鞍琳琅春风,都化作一行行波光流动的字痕,从笔端坠落,渗入了氤氲开的满纸清泪。
他还见到了周密的故友,后来与其分道扬镳的赵孟睢�
一个入元,一个留在了深山古林,不履尘土。
刘琨在见面前,也曾质疑过赵孟钤谒瓮鲋蟮谋浣谑嗽煜氯私钥墒耍ㄓ姓悦项作为帝王宗室,最亲近的血裔,是最不能、也最不应该为新朝入仕之人。
然而,真的相见,才发现这也不过是一个被裹挟在命运洪流之中的可怜人。
有人选择为国殉身,一炬而焚,有人辗转飘零于世,以书画之巨笔,再续世间文脉。
他这般向对方感叹:“怜君多才,何意偏托生为赵宋宗室呢?”
赵孟钜苍谔鞠ⅲ骸啊腹使鹑似呛海蹦暧衤砣コ堋埂谛戮墒贝募蟹炖锢蠢慈トィ鹌鹇渎渲洌醪煌眩床坏玫模闶俏伊恕!�
刘琨的最后一站,又过了十年,去见了那位在天幕上出现过许多次的水云先生汪元量。
当年,他作为宫廷琴师,因为宋廷的覆灭而随两宫被掳北上,在北方的苦寒之地,一待就是许多年,才获准黄冠归去,回到江南。
汪元量虽然回来了,但更多的故宋之人却滞留在北地,再也不得归来,只能对着燕山大雪、荒寒朔漠,追忆着江南春水、藕花长亭。
故宋的十余位宫女,在汪元量临行前为他送别,作《望江南》数首相赠。
“春睡起,积雪满燕山。万里长城横玉带,六街灯火已阑珊,人立蓟楼间……”
汪元量信手拂过琴弦,与刘琨的箫声相和,低回宛转,如泣如诉,如同北方那些不得归的宫女魂灵的梦语。
白头归未得,梦里望江南。
这是个人身世飘零的至深挽歌,也是国家改朝换代的杜鹃啼血。
恨只恨,春风未解兴废事,何意年年扑眉间?
刘琨见完汪元量,琴箫合奏过一曲,本拟就此结束在崖山的行程,可是,他翻过了那一首首送行的《望江南》,看着那些和着血泪写出来的词句,心中忽然就冒出了一股冲动。
他要前往北方,将这些宫人带回故土,生也罢,死也罢,总要归来看看。
没有人比他更懂滞留异乡、形影相吊是什么感觉了,那种为天地所弃、举世茫茫所遗的孤独,犹如利剑穿心般苦痛。他不愿见到自己经历过的悲恸,又在旁人的身上重演。
刘琨独自一人,孤身跋涉北上,辗转许久,终于来到了大都。
一打听消息才知道,当年写《望江南》的女子们多已去世,或是因为不适应北地气候苦寒,或是国破家亡郁结于心,其中更有凄惨者,受尽折磨而终,成为了深宫中一缕幽魂。
只有故宋昭仪王清慧尚在,被囚禁于大都城外的一所道观。
当年亡国,她曾写出过一首《满江红》,传遍江南江北,饱蘸血泪与离恨,是乱世中的长歌当哭,天地同悲。
王清慧已经病得很重,容色憔悴,然而,当刘琨来到秋风萧瑟的庭院,手持玉箫,吹响了一曲烟水飘渺、流云依依的吴歌时,她的眸中还是燃起了一道别样的光彩。
一曲终了,刘琨说:“走,我带你回江南去。”
王清慧眼眸沁泪,无声点头。
刘琨进场时拿了不少道具,郑成功也赞助了他一些火器,很快摆脱了追兵。
只是此行山长水远,又时逢乱世,回去的道路还是走得很不太平,加之舟车劳顿,这让王清慧的身体每况愈下。
穿过朔风猎猎,一路南下,气候渐渐变得温暖湿润了起来。
他们开始登舟过江,但王清慧滞留了北方太久,她的身体已经完全无法适应南方的气候,忽然病来如山倒,新愁旧病一起袭来。
“我大概是回不去了”,她带了些自嘲地说,“「却望并州是故乡」,不知不觉,我离开的岁月,已经比曾经居住在这里的时候还长了。”
魂牵梦萦是江南,不如归去,又能归向何处?
“莫要胡说,你会好起来的”,刘琨很为她着急,在船上根本找不到医师,只得按照天幕上众人的指点,采取一些措施,效果极其有限。
在一个星月沉坠的长夜,王清慧知道自己大限已至,忽然回光返照般披衣坐起,坐在船边,请刘琨再为她吹一首吴歌。
刘琨低眉沉目,握着玉箫,一个个苍凉的音符低如叹息,破碎着跌入水中,似真似幻。
小舟荡过江心的烟波,飘飘悠悠地往下游的建康城驶去,他不知吹奏了多久,直到后方再无声息,“不要睡……我们就要到江南了。”
天光刺破层云,灿烂如粼地洒满了江面,建康城的轮廓已然在望。
然而,王清慧终究死在了船上这个漆黑无垠的夜晚,没有亲眼看见这一幕。
刘琨将她的尸骨送回了临安故地埋葬,吹箫而祭,薄酒相浇。
万朝观众们看见这一幕,都是沉默。
这是他们所有人都从未想过的一种参赛路线。
在诸天万朝的最后一次崖山参赛中,刘琨交出了一份别样的答卷,充满悲情,却又温柔如水,明净地闪烁着人心深处关怀与光辉。
这一次参赛,似乎什么都没做,却又好像什么都做了。
上一篇:从剑桥留学生到物理学之神
下一篇:大明:拿命教太子,皇帝求我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