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副本从崖山海战开始 第325章

作者:干卿底事

  刘裕未考虑让杜甫加入李白小队的原因就在此处,诗圣的排面必须给足。

  当然,现在副本进度还早着,加上杜甫的粉丝王安石和谢安之间,似乎单方面有点不愉快,不适合同台出现。

  此事还是稍后再议吧。

  镜头那边,谢脁立在一株寒梅覆雪的树下,轻轻攀折一枝红蕊,幽幽的暗香悄然萦绕在襟袖之间。

  经冬时节,纯金色的阳光排云而来,若千条万缕细细的金丝垂下,在他极度秀丽的侧颜上笼了一层近乎虚幻的光影。

  ——桓温到来的时候,恰好看见了这一幕。

  如此具有视觉冲击力的场景,着实让他愣了一下。

  谢脁这一身乌衣实在太有标志性了,一看便是陈郡谢氏出品,加上如此清逸脱俗的气质,顿时让桓温眼前一亮!

  虽然谢脁看起来年纪太小了,但不要紧,哪怕是放在荆州当个吉祥物都好,他就想找个来自高等士族门阀的贵公子给自己撑撑门面。

  桓温英气纵横,翻身下马,拱手一礼,干脆利落地将马让给了谢脁,自己则牵引着缰绳向前。

  小月亮处世全无心机,眼见他给自己让位,也无甚想法,直接就坐了上去。

  桓温见他如此理所当然,更加坚定了「此人在陈郡谢氏身份一定不低」的认知,虽面色无甚改变,语气却是亲切了些许。

  他以为谢脁是来投奔自己的,一定知道自己身份,便也没有进行自我介绍,而是随意谈了一些风土人情。

  小月亮家学渊源,对建康各种掌故信手拈来,更让桓温毫无疑虑。

  就这般驴唇不对马嘴地说了一气,竟然气氛和谐,宾主尽欢。

  一直到了建康城外,坐上战舰,逆流而上,谢脁终于发现了有些不对,便问桓温:“我们要到哪里去?”

  桓温微微有些惊讶:“去荆州,战场前线——你出发之前,谢镇西没告诉过你吗?”

  天幕前的观众:“……”

  夭寿啦宋祖陛下,你们家小月亮要改行当军旅诗人了!

  【作者有话说】

  康乐:莫名多出一个爹

  小谢:莫名多出一个上司

  裕总:???

第144章

  船行江中, 雪浪摇空,随着江流而时时起伏。

  谢脁与桓温面面相觑,彼此都很震惊。

  谢脁:不是吧, 本以为这是个热心之人请自己出来玩耍的,怎么会是年轻版本的桓大司马?

  桓温:谢镇西做事到底有多不靠谱,把人送过来却不告知目的, 他就不怕出事吗?

  大概是陈郡谢氏的风华气度太过于深入人心, 很难仿冒的缘故,直到此刻, 桓温都丝毫没有怀疑, 谢脁根本就不是陈郡谢氏派出来的应召者。

  而是自己一通脑补,给他找好了理由。

  “是了”, 桓温这么猜测道,“谢镇西心如明镜,定是知道我征辟你为府掾,不过是象征意义上的闲职,是以并未多作叮嘱, 只让你人来便是。”

  谢脁:emmm, 如此倒也不能算错。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桓温的生平履历,其抵达荆州的第一年倒也平安无事, 未发生任何动乱。

  小月亮眨眨眼, 打定主意要跟着桓温去玩一趟,他长这么大还没离开过江南呢。

  至于什么伐蜀消灭李氏政权,尚有好一段时间,自己到时候离开便是了。

  他在桓温幕府中安心住下, 一路乘船北往, 烟波浩浩, 桓温初来乍到镇守外地,沿途亦无案牍公文要处理,算得上无事一身轻,得空便来找他对饮。

  这日夕阳如瀑,泼墨般恣肆流淌成长虹,凝结如黛色,铺满了江面。

  傍晚时分冷风销歇,天清地净,江中泛起了波光粼粼的温柔涟漪,映着堤岸边远山连绵,苍苍烟树,梢头余雪,真有一种“别有天地非人间”之慨。

  谢脁容色恬静,在暮色中倚舷而坐,举起了清樽,轻吟道:“结轸青郊路,回瞰苍江流。日华川上动,风光草际浮。”

  细白的手指捏住了酒樽,一点星火荧荧的斜阳流晖也坠入杯盏中,轻轻荡漾。

  桓温在他对面坐下,也为自己斟了一杯酒,眉梢微挑道:“玄晖此诗甚妙。”

  小月亮莞尔道:“妙在何处?”

  这可涉及到自己的知识盲区了,桓温沉默半晌,好容易挤出来一句:“妙在每一处。”

  小月亮:“……”

  听了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外祖爷爷又来敷衍大家了。

  刘裕对诗词只能叫一窍不通,但众人和他关系好,不论大朋友小朋友都热衷于把自己新写好的作品第一个给他看。

  每回进行诗词点评,他主打一个张口就来,尽是瞎说。

  譬如上次岳飞写了「燕绕龙旗舞,莺随凤辇吟。君王多雨露,化育一人心」,刘裕看后赞不绝口,直呼此诗传神,特别最后一句堪称言为心声。

  见他如此捧场,岳飞不免要问一句,陛下究竟喜欢它哪一点。

  刘裕思量半晌:“朕喜欢它特别对仗工整!”

  岳飞无语,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因为对仗工整所以才叫律诗?

  好在桓温倒还没有这么敷衍,在谢脁的眸光注视下,他还真扯出了一通长篇大论,从多角度来夸这首诗。

  谢脁听得一阵发笑,漂亮的眼眸弯成了月牙,点染流光如许:“将军此言乍一听头头是道,实质却荒诞不经,空无一物,莫非从前进行过清谈辩论?”

  “确有此事”,桓温点点头,他从前为了挤入世家高门子弟的群体,确实参加过不少清谈活动。

  而后就觉得没意思,一来他对闭门谈玄实在是兴趣不足,哪有沙场征战、策马扬鞭来得爽快。

  二来么,他知道自己永远也不会被这些人真心接纳。

  谢脁却是抬眸,定定注视了他一会:“简直难以想象。”

  桓温和坐之高阁的清谈名士们,二者画风怎么看怎么格格不入。

  桓温听了此言,嘴角不禁微微一撇,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虽然我一贯在别人眼中不入流,但你也不必当面揭人短吧。”

  小月亮摇摇头:“你不是不入流,你是不拘俗流,自成一派,故而才须负俗之讥。”

  桓温惊讶地看着他,杯盏举在唇边忘了饮。

  小月亮望着斜阳中滔滔不绝奔流的江水,语调很淡,神色一片澄澈空明,与茫茫水天作一色:“江波如梦,一去不还,这世间谁可长生不死?”

  “生命皆有涯——有人想要以有限之生洞悉天地变化,宇宙迁徙,万古兴衰明灭之规律义理,故而走向了清谈。”

  他的声音轻轻一顿:“而有人,会将自己的姓名写入史书页,纵千载巨浪冲刷流水侵袭,依旧磨灭不去痕迹——你就是后一种。”

  桓温默然片晌,唇角微抿道:“真是稀奇,旁人都瞧不上我刑家之后、掌兵出身,你却道作一声「负俗之讥」。”

  谢脁语气轻轻地说:“志合者不以山海为远,异志者尺寸之地犹隔天渊,亦何憾哉?”

  桓温又是一阵沉默,蓦地大笑起来,持觞一饮而尽。

  “不意今日竟能听到这一席话,真如拨云见日”,他紧紧抓住了谢脁的手,神色热切,眸中绽放出了明亮的火光,“玄晖果然知我。”

  他甚至情绪高涨地提议道,为谢脁倒满杯中酒:“得卿青眼喜不自胜,若是不弃,便在今日结为知己如何?”

  谢脁有点茫然地眨了眨眼,不是,他到底说啥了,桓温忽然这么激动?

  可是这杯酒的香气实在是太勾人了,他还未反应过来,就在迷糊中跟对方碰了碰酒樽。

  叮地一声脆响,约定达成。

  桓温见状笑意加深,举杯道:“今日浮生同欢,当一醉方休。”

  谢脁一阵迷糊,一杯复一杯地与他对饮,很快就不胜酒力,伏在桌案上沉沉睡去。

  桓温给他盖上风帽,送回了房间。

  参赛小分队的其他几人看见这一幕,反应各异。

  谢灵运望着天幕,一阵大怒:“这厮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他想干什么,玄晖自幼未曾离家,一派天真不谙世事最容易上当受骗了!”

  甚至当场就想拔剑冲出去,王维赶忙拦住了他:“使不得,再看看,他玩够了自然会过来跟我们汇合的。”

  谢灵运一想也是,只是转头就在谢尚面前给桓温上了一大堆眼药。

  镇西将军何等位高权重,立即跟他同仇敌忾了起来,桓温还不知道前方有怎样的惊喜在等着自己。

  ……

  会稽城外的东山,一夜飞雪堆积,银装素裹。

  到了第二日清晨,雪地中立即长出了一群毛绒绒的小萝卜头,是一群陈郡谢氏的孩子在堆雪人。

  小曹植昨夜在山间又是舞剑又是念诗,折腾得太晚,很迟才起来。

  待得终于穿戴整齐出门的时候,谢家众人早就堆好了许多雪人,全家每个人都有一个,还贴好了姓名纸条,一一对应。

  “我也要玩!”他飞奔过去,“快给我堆一个吧!”

  小曹植拦住了一个眉目清隽、病弱不胜的小哥哥,容貌放在外面倒也算得上出众,然而在谢家满门的夺目风华中,却又显得十分平平无奇了。

  小曹植伸长脖子,去看他贴在雪人上的姓名:“谢朗,听起来有点耳熟——”

  没想到他这么一个小孩子都知道自己,谢朗心中受宠若惊,轻轻咳嗽一声,苍白面容上勾勒出一抹笑意。

  正想谦虚两句,便听见小曹植大声说:“啊,我知道了,你是大笨蛋,载入史册的那种笨!”

  谢朗:???

  小曹植绕着他走了一圈,啧啧称奇。

  谢朗,乃是有史以来最著名的故事背景板之一,抛砖引玉的那块砖,擒贼擒王的那个贼。

  某年某月,谢安召集东山幼儿园的谢家子弟们一同咏雪,谢朗说了一句“空中撒盐差可拟”,不料谢道韫紧接着就来了一句“未若柳絮因风起”。

  可谓是高下立判,对比得十分惨烈。

  “你真的好笨啊”,小曹植仰头瞅着他,如墨的眼眸中灵气十足,熠熠有神。

  怎么看怎么玉雪可爱,却让谢朗觉得这熊孩子真是讨厌极了!

  小曹植是叔父谢安的客人,谢朗不能把他怎么样,却可以冷暴力不合作,压根就不理会他一起堆雪人的提议,兀自将他晾在了一边。

  小曹植只好一个人来到角落里,默默开始搓雪团,把它们都捏成圆滚滚的形状。

  这是他第一次堆雪人,手指都冻僵了,只做出来一堆丑丑的东西。

  他无比沮丧地将这一堆老六掷在地上,下一刻,旁边忽然伸出了一只嫩白柔软的小手,握住了雪球。

  “我也要捏这个雪人”,小谢道韫声音清脆地宣布。

  小谢道韫一身红裙,唇红齿白,披了软毛小斗篷,粲金色绣文在襟前镶出一只圆滚滚的兔子,领口边还有两根锦缎扎着毛球垂下,看起来好像画在瓷器上的新年娃娃。

  小曹植很高兴,己方终于来了一个生力军,于是给她让了一块地方。

  二人坐在一起,卖力地把雪团子打散了重搓。

  他低头干活的时候,小谢道韫衣服上的毛毛球总是在眼皮子底下掠过,看起来很好捏的样子。

  小曹植鬼鬼祟祟地伸出了手。

  吧嗒,带子一下被扯断了,小曹植发现自己闯了大祸,趁小伙伴不注意,偷偷捏了一个同款雪球绑回了缎带上去。

  小谢道韫对此浑然不觉,她已经在东山上住了好久,经历过几场大雪,对如何制作成功的雪人颇有经验,很快就像模像样地搞出了两个雪人。

  “这个是我”,小曹植见雪人的头顶有些空,摘下了自己的玉冠给它戴上,又拿出一枚玉佩分给了旁边的雪人,挂在脖颈处,“这个是你。”

  小谢道韫端详了一会说:“玉质温润上佳,成色很棒。”

  “我家里还有很多”,小曹植毫不吝惜地说,“这枚就送给你的雪人了。”

  刘宋帝国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新攻占的古印度笈多王朝开采出了很多很多的黄金和其他矿产资源。

  小谢道韫想了想,笑眯眯地说:“那我以后也送你一个回礼。”

  “我想要檐下的冰凌”,小曹植眼珠一转,觉得那些冰凌看起来很像雪糕,咬起来嘎嘣脆,口感不错的样子。

  “啊这。”

  小谢道韫虽然觉得小伙伴这个主意看起来不太靠谱的样子,但见他坚持,还是登登登跑过去,帮他扶住了梯子:“你要小心喔!”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下一刻,一阵冷风吹过,她的手指霎时冻僵,便握不住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