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干卿底事
接下来的日子,于谦坚壁清野,据险固守。
并效仿当年焦山一战的旧事,横江布下无数铁锁拦截,搁置江心石台若干,阻断元军的进攻。
每日江上白浪翻涌,炮火震天,来来又去去,张珪屡次进兵,皆被铁锁搞得人仰船翻,只得暂且按兵不动。
然而他不动,并不代表于谦也不动。
在一个寂无人声的深夜,于谦带着体量较小的船只若干,绕开了铁锁阵,水疾轻舟,直奔广陵。
广陵此前已经被平虏军故布疑阵许多次,早就对来来去去的传讯感到不耐烦,这时,听闻有敌人行迹,也当作如往常一般的骚扰信息,懒得理会。
一直到兵临城下,在晨光熹微中发起了冲锋,仍旧没反应过来。
就这样,于谦在极短的时间内先后拿下了京口、广陵。高邮地区与此二地,素来互为犄角之势,知道只剩自家绝对顶不住,干脆一纸传书,就这样降了。
长江上游诸城,初步已经连成了一片。
天幕前的众人:“……”
天呐,于谦杀疯了!
张珪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他还能来这一手,只能也换上小船,一路穷追不舍。
然而天才的脑回路他永远都猜不到,当他以为于谦的下一个目标是扬中的时候,于谦已经回到了丹阳,一通狂轰滥炸,把控了丹阳和京口之间的水路。
当他以为于谦还要继续水战的时候,于谦转身又去攻下了绝对吃力不讨好的常州城,留了张千载等一群人,开始在那里开荒建设。
张珪杀入常州的时候,发现那里只剩下了一群农民在种地建房子,真正的平虏军精锐早已不知所踪。
过几日传来消息,哦,他们居然又回头打扬中了。
反正就是,以重镇京口为中心,转战千里,向四周辐射,你永远不知道于谦下一刻会出现在哪。
张珪:“……”
好烦啊这个人!
此时,正值元初新旧一代名将交替。
如张弘范、阿里海牙、阿术等老辈名将,或死或离,造成军中征伐的大将人选,颇有些捉襟见肘。
忽必烈有意让张珪多加历练,并未责备他用兵不顺,反而拜张珪为大将军,将平定义军之事,全权交与他负责。
夏日过去,元军的援兵也从西征线、和其他地方的平叛线上被抽调回来,大举赶到,形成包围之势。
平虏军的处境渐渐不妙起来。
敌我如此悬殊,以沿江方寸之地,对抗元朝举国之兵,本就难于登天。
眼看元军即将形成铁桶般的围困局面,于谦决定以进攻代替防守,放手一搏。
京口是建康城枢纽,扼其命脉。
他先以此切断了建康的外援,而后只留了少数人在京口镇守,全军进攻建康,试图一举攻下这座重镇,打通江淮一线的水上通道。
平虏军乘船过钟山,直抵建康,擂鼓奏鸣,开始架设云梯、炮台等器具,强行攻城。
天幕上。
众人都专心关注着这一战的结果。
【汉光武帝刘秀】:平虏军气势正盛,祝他们好运。
【汉光武帝刘秀】:若能打下建康,整个战局就能初步盘活了。
【唐太宗李世民】:很难。
【唐太宗李世民】:建康自古有天险,易守难攻,是整个南方的大本营,当年隋文灭陈,特意为此将城邑平荡耕垦,而且还有元人援军在源源不断赶来。
【北齐神武帝高欢】:张珪再败十次,依然有强大的国家给他兜底,于谦只要败一次,就是灭亡。
【陈武帝陈霸先】:于谦讨伐建康,这个战略肯定是没问题的,光凭京口守不了多久。
【陈武帝陈霸先】:可惜,双方力量对比太过惨烈。
【宋武帝刘裕】:朕当年亦是从京口起兵,召集北府军旧部,攻打建康桓玄。
【宋武帝刘裕】:而今元军之精锐,更胜桓玄部将百倍,平虏军战力,却较朕之当时犹有不如。
【宋武帝刘裕】:此消彼长之下,城中又无内应为援,焉能攻克建康?
……
总之。
众皇帝对此都不是很看好。
平虏军架设众多设备攻城,皆不奏效,又改为地道爆破,强行进攻。
可惜建康城墙高大,傍依山势,巍峨绵延百余里,经过历朝历代的修缮更是固若金汤,攻城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他们远道而来,无法进行长久战,于谦见己方久攻不下,士气起伏不定,遂决定鼓舞众人,进行登城一战。
众人日夜相继,征伐不辍,期在必克。
镇守建康的人,是南宋降将高兴。
此君乃是最早投降的一批大将之一,入元后,战功赫赫,封公进王,手中沾惹了大量故国之人的血。
他对建康和江淮一带的战情无比熟悉,秉持的就是一个苟到底的心思,不关心会死多少人,只要把城守住就行。
任凭城下平虏军杀声动地,如何搦战挑衅,高兴就是岿然不动,坚守不出。
待对方攻势传急,高兴索性将城中百姓妇孺若干,排成一串挂在城头,属下众兵皆对着放箭,一通乱射。
平虏军果然心思大乱,直到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之时,高兴忽然纠结众兵,乔装打扮,从城后小道混入平虏军的粮草营地,放了一把烈火。
平虏军大惊之下,匆忙救火,高兴趁机反攻,杀得人头滚滚。
于谦见战情无以为继,下令于次日撤退。
众人本自慌张,幸而于谦当此关头,仍旧从容部署,举止有度,丝毫不乱,他们便也有了主心骨,沿江顺潮退去。
高兴气势如虹,正要乘胜追击,将这一支叛贼全歼。
不料于谦早有准备,沿途在竹里山一带设下伏兵,提前埋下引燃物、烈火若干,反击了一个措手不及。
他站在山巅,冷视着下方巨石滚落,烟尘满天,淅淅沥沥的血痕自苍白指尖坠落。
张弓搭箭许久,瞄准了高兴。
高兴反应迅速,听到箭镞破空飞来之声,立刻拉了一个身边士兵做挡,飞快地避开,却不小心跌入了身后的火焰中,痛得嗷嗷叫。
“可惜了”,于谦放下弓,一声轻叹。
他也知道,即便杀了高兴,平虏军也不可能再反败为胜。
但不能手刃汉人叛贼,终究是心气难平。
而且……
这也是真正意义上,平虏军最后的谢幕一战了。
……
张珪一路赶来,将灰头土脸的高将军捞出来。
本想着拍打拍打,还能凑合着继续用,结果一听说他在城头乱射平民百姓,当即就将人重新绑了,扔回到烈火中。
高兴大骂他为了几个贱民得罪自己,日后必不得好死!
张珪嗤笑:“放心,我也没想过要善终。”
他随手投进去一支火把:“高将军是在平虏之役中战死的,你们说,是吧?”
下属齐声道:“是!”
张珪收拢了高兴的旧部,又以怀柔的手段,通告沿线江淮城镇,一旦归顺只诛首恶,既往不咎。
并发布讨贼檄文传向四方,一时间,援军齐至。
众多元军汇师休整之后,打定主意,要大举围城京口,进行最后的总攻。
城中人声鼎沸,哭声盈门。
许多百姓知道眼下处境,都表示愿意誓死追随,毁家纾难,跟随平虏军继续转战别的地方。
于谦却一一谢绝了他们的好意。
他甚至解散了余下的所有平虏军主力,尤其是谢翱等六部主将,令他们趁敌师未至,各自星散,遁入民间,此后莫行兵戈事。
“就停在这里吧”,他说。
而后带着数百愿意和他一同赴死的义军,一同南下,回了舟山。
临行前,他特意派一队死士护送陈英离去。
于谦将那些陆秀夫托付给邓剡、而后邓剡又转而托付给他的崖山手卷,尽数交给了陈英。
一并托付的,还有从前与文天祥交谈话学,所做的种种记录,和他自己的一些学问书写。
“日后若有暇,勿使它们埋没。”
“好好活下去,蛰伏在人间,将你的外孙教导成一个正直、可靠、不屈不挠、浩气凛然的人,未来兴复中原衣冠,再开汉家盛世,使得天下人家家足稻梁,苍生不必再受倒悬之苦。”
“如此这般,我与先生,重壤下亦可以瞑目了。”
陈英垂泪道:“你放心,孩子一出生我就教他读书识字,学会这些东西,定不负所托。”
他又问:“那你呢?”
于谦沉默。
在此刻,他想起了文天祥死前的叮嘱:“若守不住……切不可再图谋南下,重演一遭海上旧事,使我百姓生民徒受其害。”
他这一生,从未向命运低头。
可到了此时,他终于不得不承认,世间确然存在着一些事,是人力无法企及的。
比如——
临安城前的那一场大潮,射向先生的那支箭,还有元人的铁军。
转战千里,翻过了关山难越,而关山之外,尚有青云高不可攀。
纵已竭尽所能,燃烧所有,也只能是惨淡长夜中的一抹霜火孤灯,照亮这短短一霎而已。
势单力薄,狂澜已难挽。
平虏军当然可以选择继续沿着长江,南下撤离,遁入闽地。
那里甚至仍有许多百姓箪食壶浆,心向往之,无比愿意支援义军。
可即便去了,也不过是多延续一段时间的回光返照而已。
元人的统治已经无法撼动,要想区区一地反攻全境,也已经成为了完全不可能的事。
继续转移作战,非但没有任何意义,反而会给江南地区的百姓招致更残酷的灾难和报复。
所以,于谦最终决定,就停留在舟山,哪里都不再去。
这就是最后的终结了。
正如在未来,面对夺门之变,他掌控兵权,明明拥有可以摧枯拉朽、制止一切的实力,却为了维护社稷稳定,而按兵不动,牺牲己身。
这一次,他同样在最后惨烈的落日余晖中,走向了自己选择的决绝终局。
宁正而毙,弗苟而全,正是如此。
……
南明永历位面。
永历皇帝看着这一幕,转头去问上首的郑成功:“延平王,还要去问于谦要不要带着平虏军,转航台湾、吕宋吗?”
郑成功长叹一声:“不必了。”
于谦已经做出了自己的抉择。
郑成功身边有着详尽的台湾和吕宋地图,每一处细小的路线和堡垒,都了如指掌。
在他的计划中,如果不是本次天幕出现,他将先后收复这两个地方。
台湾沦落在荷兰红毛鬼手中,百姓受尽屈辱,不断起义。
吕宋岛被西班牙人占据,岛上华人屡次遭到大规模屠杀。
郑成功勃然大怒,早有挥师报仇的念头。
上一篇:从剑桥留学生到物理学之神
下一篇:大明:拿命教太子,皇帝求我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