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夏蝉
……
槐花胡同,陈策吹灭了灯,刚准备入睡,外面敲门声却响了起来。
陈策只好重新起床,侧目望去,隔壁吴娘子的灯火也点燃了。
等陈策开门后,见到北牙锦衣卫同知李珍有些意外,不解的道:“李大人,这么晚了,有事?”
李珍长话短说,对陈策道:“只有今晚一晚的时间,王老将军被抓了,在锦衣卫诏狱,他让我来寻你。”
陈策倏地一愣,对李珍道:“我去穿个衣衫,马上过来。”
等陈策再出来的时候,吴娘子询问道:“陈郎君,要帮忙吗?”
陈策感谢的冲吴娘子点了点头,道:“没事,我去一趟锦衣卫。”
“哦。”吴娘子点点头。
陈策随着李珍火速赶到北镇抚司,路上陈策也问了李珍原因,只是李珍说他们锦衣卫涉猎不到这其中的事。
一个三品的锦衣卫都涉猎不到其中原由?
陈策眉宇蹙的更深,随着李珍一路来到诏狱内。
牢狱干净整洁,锦衣卫没有人为难王越。
王越依旧如同往日一样,面无表情的坐在草席上,李珍象征性的将牢狱门打开,然后自觉离去,将所有狱卒全部带走,单独留下陈策和王越。
这是他能做到的所有了。
“老爷子,长话短说,什么事?”
王越压着手,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安抚陈策道:“纯简啊,不要着急,天塌不下来。”
“老夫在西北培养的谍子人数不多,只有一百来人,都是不错的苗子,老夫千挑万选出来的,绝对忠心。”
这个时候你还有空说这事?
“日后老夫若有不测,这批人你帮老夫养着,直到伱能找到你绝对信任的将领,再移交给他。”
陈策忙不迭道:“究竟怎么了?”
王越笑着道:“答应老夫,好吗?这批谍子很重要。”
陈策点头道:“好!我应了。”
王越这才不慌不忙的咧嘴笑了,然后才对陈策道:“如你所料,西北出事了,镇守太监张僴畏罪自杀,提交了遗言和新的立功人员名单上去,推翻了此前老夫上报的人数,足足少了十倍有余。”
陈策沉思后,快速道:“他被威胁了?找人查他的家眷!”
王越微笑道:“好!这个时候逻辑还能如此清晰。”
不过王越摇头道:“他们能做出这件事,就能让对方家人开不了口。”
陈策道:“这更能证明此事蹊跷!”
王越继续道:“你知道战功要割耳上报,镇守太监和巡抚御史一同核查,一个步骤都错不了。”
“四十二名鞑靼首级证据没有错,割了的耳朵他们核查后是汉人的不属于鞑靼人,以此弹劾老夫欺君罔上,杀良冒功。”
“贺兰山一战,我方损失九百多人,鞑靼死了一千三百多,按照兵部核查之后,对方满打满算不过死了百人,尽管我们占领了贺兰山,但他们却说这不算大捷,实则是大败。”
陈策愤愤不平的握拳:“强词夺理!怎能如此无耻?!”
“那一批立功证据,在哈密存的好好的,怎么会被换了?谁有这个权力?”
王越叹口气,道:“老夫的学生,西北的将士们知晓吏部尚书是老夫的学生,警惕性自然会弱,他前些日子随都察院去西北了。”
陈策气急败坏的道:“您老知道他可能有问题,您不是养了那一批谍子吗?为什么不让他们监视吏部尚书和都察院?”
“还有哈密的将士,为何不提前送信件过去让他们预防?”
王越摆摆手,对陈策道:“小子,你急了,不要急,遇到事要沉稳点。”
“老夫自从入了京师,一举一动都会有人看着,你觉得老夫能将任何东西送出京师吗?”
“抓到把柄后,老夫该怎么解释?”
陈策呼吸有些急促,脑子在快速转动。
王越拍了拍陈策的肩膀,道:“坐下说。”
“如果老夫没猜错,大明境内这两个月,会有地方莫名死一批人。”
陈策大惊失色,旋即双目布满怒火:“你说他们屠戮了一千多平民!用他们的耳朵去换掉哈密那一批?目的……就是为了推翻你上报朝廷的所有数据?去证明你杀良冒功?”
“畜生!”
“满嘴仁义道德,一群牲口不如的东西……咳咳咳!”
因为愤怒,陈策剧烈咳嗽起来,俊俏的脸颊上泛起深深病态般的潮红!
王越急忙给他拍着后背:“你小子,老夫都没激动,你激动什么?”
陈策急促的开口道:“我怕你死啊!”
王越欣慰的笑了,“老夫就说,老夫这一次眼光不会出错了!”
“哈哈!”
你还笑得出来?!
王越轻声道:“纯简,你先冷静下来,慢慢说,不重要,都不重要,你的病最重要。”
“你以前的沉着冷静去哪儿了?”
“这件事不会牵扯到你,你大可以放心,但这事的复杂程度,也不是你能应对的。”
“它涉及到了太多的人和事,大案夹着小案,一时半会不会弄清楚。”
“老夫想说的是,万一,万一……”
陈策压着手道:“没有万一!哈密不能没有你!”
“老爷子,我早就给你想好了后路。”
王越愣了一下,惊愕的看着陈策,问道:“啥?”
陈策脸上划出一抹狠厉,厉声道:“真要到了你口中的那个万一的时候,开关!”
“将鞑靼人和吐鲁番人给放进来!”
王越心跳的厉害,呆呆的看着陈策,道:“你!不准胡说!”
“我没胡说!西北这道口子要是开了……”
“不许说下去!”王越低声喝道。
第99章 蛛丝马迹
陈策觉得自己始终是自私的,他做不到圣人那种程度,顶多只是比别人多读了一些书,明一些事理。
但在大是大非的选择上,他依旧会选择对自己一方最有利的。
西北开了一道口子,一旦哈密和吐鲁番人进来,没有王越挡不住,朝廷会选择妥协,让王越继续经略哈密!所以方才在诏狱内,陈策才说了开关那一句话。
但这事儿的残忍程度和后果,也不是陈策和王越任何人能承受的,良心会受到无穷尽的谴责。
所以王越阻止了陈策说下去。
但你又不得不说,陈策这计谋之狠辣。可是西北百姓是无辜的,救王越一人,让西北生灵涂炭,这不自私吗?
王越知道陈策的心意,但于公于私,他都不会这么做,也不准陈策这么做。
即便他死,也不能做这千古罪人!
更不许陈策因为仇恨去做这些!
陈策离开了诏狱,李珍给陈策的时间不多,趁着牟斌不在锦衣卫,才带着陈策进来,时间差不多了,他不得不让陈策离去。
顺天府的街肆,天色已黑。
李同知亲自送陈策回去,怕陈策遇到危险,路上,陈策拱手道李珍道:“李大人,谢谢了。”
李珍苦笑一下,对陈策道:“这点小忙,在下还是能帮的,谈不上谢不谢的。”
陈策道:“还要麻烦你一件事,王老将军若有任何进展,还请随时告知我。”
李珍无奈的摇摇头,道:“王老将军是被关在锦衣卫,但不是锦衣卫在审,负责审他的是三法司,我们无从干预,甚至连旁听都做不到。”
“抱歉。”
李珍想了想,抱拳对陈策说了一句。
陈策摇摇头,道:“没关系。”
李珍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提醒陈策道:“陈公子,我知晓你很厉害,但这件事上,伱真的不要插手,王老将军面对的不是一个仇家,也不是一刀一枪杀了对方就能了事的。”
听着李珍发自肺腑的提醒,陈策微笑道:“我还不会傻到这种程度。”
“那就好,到了。”
李珍给陈策送到家中,便打算离去。
陈策叫住他,问道:“对了,李大人明日可否给我约一下小朱大人?”
李珍沉默一下,道:“我尽量,但陈公子,这事儿,也不能让小朱大人参与进来,我希望你……不要为难他。”
陈策点头:“我有分寸的,你安心。”
“嗯!”
隔壁的灯火还在亮着,李珍蹙眉瞥了一眼,默不作声转头离去,回锦衣卫便让人去查查陈策隔壁的邻居。
陈策坐在中厅内,点亮了灯火,端着茶水喝了一口,手中抚摸着王越送给自己的那半块狼头令牌,不知在想些什么。
……
第二日一早,朱厚照匆匆忙忙的带着刘瑾来找陈策,忙不迭问道:“小老弟?”
“你找我做啥?”
“昨天我不在锦衣卫来着。”
他偷偷瞥了一眼陈策,见陈策没有怀疑,这才安心。
陈策问朱厚照道:“小朱大人,你可否查到最近大明境内哪儿忽然死人了啊?就是死很多人的那种?日子就在这十天半月?”
朱厚照倒吸凉气,一脸震撼的道:“这你都知道?”
陈策蹙眉:“真有?”
朱厚照嘿嘿笑道:“我可是锦衣卫同知,监察全国呢,哪儿能不知道呢?”
陈策耐心的先听他吹完。
然后朱厚照道:“好像陕西一处地方因为瘟疫死了一个村子的人。”
“哦,四川边境也有一个村落被蛮子屠杀了,四川都司还要朝廷拨款抗敌呢,朝廷没同意。”
两个村落!
为什么是两个村落?
陈策在沉思,不过很快就能想明白了,一个是镇守太监的家乡,这一群人要死绝,才能事后查不到一点证据。
另一个则是替换西北的耳朵物证。
陈策面皮微微抽了抽,真够狠的,和他们比,我真的像个圣人。
“小老弟?小老弟???”
“你没事吧?”
“怎么啦?”
“我看你脸色不好,发病啦?我去找郎中。”
陈策拉住了朱厚照,摇头道:“没事,最近我在学习道家卜卦,就随口问问的。”
朱厚照惊愕的道:“这么厉害?教我……和我分享一下,我看看怎么个事。”
陈策随口搪塞道:“你先回去买一本道德经,好好读一读,读好了我再教你,与你分享。”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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