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宸庭
刘备闻言,犹豫了一下,开口道。
“文台兄不知可有察觉诏书用印有些问题?”
此言一出,不擅演技的孙坚脸色猛然大变,感觉心脏在这一瞬间都随之漏了一拍似的。
不过,孙坚还是强撑着扯出一抹笑容,似是不太理解地问道。
“玄德兄此言是何意?吾不甚明白。”
只可惜,孙坚的城府与刘备相比完全不是一个层次,那骤变的脸色,强装的镇定,在某种意义上已然告知了刘备真正的答案。
传国玉玺,即便不在孙坚手中,孙坚也定然是知道传国玉玺的下落。
刘备微微叹息了一句后,道。
“文台兄,当年你我于巨鹿相遇,一见如故,可谓是相交莫逆。”
“备自问多年以来未曾有半点负你之处,对于嫂夫人亦是礼遇照料有加,推荐策儿拜子坤为师,权儿亦是视若自家子侄般教导……”
听着刘备满是感慨地打着感情牌,孙坚的心却是不自觉地彻底沉了下来。
是谁?!
是谁走露了消息?
孙坚下意识将怀疑的目标放在了四大家将的身上之余,更是感觉刘备正在准备逼迫自己交出传国玉玺。
而眼看着孙坚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刘备的声音一顿后,开口道。
“文台兄,若是你偶尔在皇宫之中得了什么物件,还宜将此物交还天子方是正途,否则必会引得天下大乱,甚至会引火烧身。”
“吾未曾在皇宫中取过什么东西,不知玄德兄此言是何意。”
孙坚沉声地答着,一手却是按在了腰间佩剑之上。
事到如今,面对着某种意义上已经不打自招的孙坚,刘备的声音也多了几分凝重地说道。
“文台兄,莫非当真要备彻底撕开那一层遮羞布不成?传国玉玺不是你该拿之物,将此物交还天子。”
“怕是交给你吧?刘玄德!”
孙坚豁然起身,厉声道。“莫说是吾未有此物,便是手中有此物,又凭什么交给你?”
面对孙坚的指责,刘备的眉头一拧,但还是保持着相当的耐心道。
“文台兄,盟军一众诸侯之中唯有你多次进出皇宫,如今传国玉玺失窃,唯一的可能便是落在你的手中。”
“且诏书之中的用印瞒不了多久,袁本初、袁公路等时常接触诏书之人,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察觉异常,也必然会怀疑到你的身上。”
“扪心自问,文台兄保得住传国玉玺乎?唯有将此物交还天子,方能避免刀兵之祸。”
刘备那一句句真挚之言,让孙坚冷静了一瞬,但理智却又是在转瞬之间被贪念所彻底吞噬。
即便只有百分之一保住传国玉玺的可能性,孙坚也断然不可能会放弃传国玉玺。
只要将传国玉玺带回长沙,带回远离中原之地,孙坚自问又有谁能奈何得了自己?
届时,手捧传国玉玺的自己振臂一呼之下,从者如云,大业即成!
“欲加之罪,可笑可笑!”
孙坚冷笑出声,开口道。
“仅凭这无端猜测,便认定什么传国玉玺在我身上?不想你我相交数年,利欲熏心之下如此怀疑于我,当真是可悲之极。”
“也罢,今日我孙坚便在此立誓,若是我得了传国玉玺,便是被万箭穿心又有何妨?”
说罢,孙坚一甩披风,大踏步便是朝着府衙之外走去,黄盖则是带着几分紧张地握着兵器护在孙坚背后。
只是刘备仅仅是如此目送着孙坚离开,却是始终没有开口阻拦。
而孙坚在走出了刘备府邸之后,几乎是肉眼可见地浑身冒出了大片冷汗……
赵云、关羽、张飞之勇,孙坚又岂会不知?
适才孙坚最担心的,便是刘备出言将自己强留下来!
“万幸那刘玄德被吾以誓言一时唬住,其顾虑名声,不敢相逼太甚……”
孙坚连忙低声在黄盖的耳中说道。“速走!否则等那刘玄德反应过来,我等恐怕出不了这洛阳城。”
黄盖闻言,下意识地开口道。“主公,可夫人与少主皆还在吴郡之内……”
不等黄盖说完,孙坚便毫不犹豫地打断道。
“成大事者,焉能顾虑妻儿而犹豫不决?若是那刘备不惜名声,那也只能可怜吾的妻儿命苦了。”
黄盖有些不忍,但看着孙坚其意已决的模样,也不该再开口劝说,连忙便是护卫着孙坚往自家府邸赶去。
而一路目送着孙坚离去的刘备,仅仅是悠悠地叹息了一声。
直至此刻,方才从议事厅后方屏风处走出来的李基,问道。
“主公因何叹息?”
刘备慨然道。
“盖因孙文台而叹息也,不想孙文台一世英豪,却是被贪欲所遮蔽理智,以至于如此利欲熏心,分不清时势,做出这等愚蠢之事。”
“主公已尽力相劝,然孙文台向来刚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不愿舍弃传国玉玺亦是正常。”
对此,李基可以说毫不意外。
孙坚的性格便是如此,一意孤行,难听良言。
刘备眼中带着一丝犹豫地开口道。
“子坤,若是备适才将孙文台强留下来,或许也未失为一个良策,起码可以避免孙文台一错再错。”
李基摇了摇头,答道。
“孙文台一口咬死,甚至不惜立誓手中没有传国玉玺,主公纵使将其强留下来,又能为之奈何?”
“且此事稍有不慎在洛阳闹得沸沸扬扬,说不得会直接在洛阳城内掀起一场玉玺争夺战,届时洛阳城中百万百姓或将化作齑粉。”
刘备脸上流露出了几分忧色地说道。
“此亦是备顾虑所在也!”
“故以,备适才如此表态,既是为了劝说文台兄交还玉玺,亦是为了提醒其宜速速远离洛阳,免得让经历了董贼肆虐的洛阳百姓再遭兵灾战火。”
李基闻言,略微有些意外,没想到刘备放过孙坚不仅仅是一时心软,而是已经顾虑到了洛阳百姓。
一旦洛阳城中爆发了“玉玺争夺战”,二三十万的兵卒在城中厮杀,且不说最后玉玺花落谁家,起码城中的百万百姓必然会死伤惨重。
“主公仁德……”
李基拱手而拜,然后低声询问道。“基斗胆问一句,主公想要传国玉玺否?”
刘备闻言,眼中闪过了几分波澜又迅速归于平静。
片刻后,刘备以手抓着李基的手臂,将李基扶了起来后,答道。
“此刻就算得了玉玺,于还是偏安一隅的吾而言,又有何用?不如归还于天子,让汉室多保留几分威严……”
顿了顿,刘备凑到了李基的耳边,接着低声道。
“而倘若最后是备得了天下,玉玺最终自然会有人送到吾的手中,又何须急于一时。”
李基听罢,看着刘备的眼眸之中满是赞赏,道。
“主公英明,基远不及也。”
顿时,刘备的脸上明显流露出几分哭笑不得,道。
“子坤又在调侃我了是吧?倘若子坤乃是赞成此刻夺取玉玺,必然已经有所行动了。”
“非也非也,基只是觉得主公亦深知‘自有大儒为我辩经’之理,有明君之风也。”李基答道。
刘备闻言,笑了笑,然后问道。“子坤觉得孙文台能否顺利返回长沙否?”
“能抵达长沙又如何?不能抵达又如何?”
李基反问了一句,道。“就算孙文台抵达了长沙,以着孙文台的兵力,如何保得住传国玉玺?”
顿了顿,李基转而开口道。“不过,我等也宜速速返回吴郡早做打算了。”
刘备点了点头,应道。
“子坤所言极是,洛阳已沦为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第383章 引蛇出洞
事实上,准备尽快离开洛阳的诸侯不在少数。
毕竟,越迟离开洛阳,风险往往就越大。
不仅仅是地方上的风险,还有最后一批离开洛阳的诸侯需要谨防吕布掀桌子,直接就将人给强留下来。
因此,在孙坚当天就直接率军匆匆离去,直奔荆州长沙郡返回之后,其余大小收到消息的诸侯开始萌发了离开的心思。
也就在孙坚刚刚率军离开洛阳的当晚,袁绍与袁术几乎是一前一后地察觉到了诏书落印的问题。
作为四世三公的袁氏一族,族中留存着历代先帝所下诏书不说多如牛毛,那也是可以轻松铺满一面墙。
诏书上落印的,不是传国玉玺!
这种荒诞感,大有种国家银行发行假币的感觉。
而在袁绍紧急召集了麾下幕僚对此事进行一番讨论后,也是很快就得出了传国玉玺已经遗失的结论。
至于传国玉玺是落在了谁的手上,孙坚无疑成了最值得怀疑的对象。
尤其是孙坚的匆忙离去,更是凸显出了做贼心虚。
一时间,袁绍与袁术几乎是做出了同样的选择,那便是派遣骑兵去追截孙坚,试图核实此事。
事实上,不仅仅是袁绍、袁术怀疑,在孙坚第一个匆忙离开洛阳后,陈宫同样也怀疑到了孙坚的身上。
只是在盟军没有离开洛阳之前,并州狼骑几乎就是难以动弹的状态,就算陈宫想要尝试追回传国玉玺也是有心无力。
是夜,陈宫站在皇宫之内的一高处,眺望着夜色之下似乎有着不少兵马正在不断调动,目光深邃幽远,却又透露着几分无可奈何。
当世有识之士,皆已明白汉室几近名存实亡!
陈宫有心匡扶汉室,但事实却是吕布并非忠君爱国之士,协调天子与吕布之间的关系,已是让陈宫竭尽全力。
且函谷关之后的董贼残党,更是让陈宫如芒刺背。
所以,不管是为了保住汉室,还是为吕布争取称霸之机,齐心团结的关东诸侯完全不符合天子与吕布的利益。
吕布更是不能与关东诸侯们彻底撕破脸皮,否则必定会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结果。
“陛下,奉先,欲再造乾坤,平定乱世……”
“惟有引关东诸侯自斗,借马腾、刘焉之手对付董贼残党,而后伺机夺函谷关以为屏障,再东出横扫兖州,以司隶为基,兖州为踏板夺取中原……”
“其后,再北上平冀、并、幽三州,尽取养马之地,方能席卷天下。”
陈宫喃喃地说着。
这也是陈宫苦虑多日之下,为天子与吕布所构思出来的蓝图。
而在陈宫看来,其中的关键在于快!
必须要在黄河以北可以预料的混战彻底决出胜负之前,占领绝大多数的中原地区,乘势北上做渔翁。
否则一旦丰沃的冀州以及养马地并州、幽州尽在一人手中,届时恐怕就为时已晚,难以抗衡了。
除此之外,最是让陈宫顾虑的便是刘玄德。
刘玄德麾下文有国士李子坤,武有万人敌赵云、关羽、张飞,横扫扬州恐怕难有对手。
只希望刘玄德受仁德名声所累,占据扬州之后不愿去攻占徐州、荆州,否则一旦被刘玄德尽占南方,亦是一强敌也。
想着想着,陈宫不禁有些出了神,然后一个疑问浮现在心头……
‘吾的谋略,李子坤会不会已经看穿了?我真的会是那李子坤的对手?’
‘不!纵使是被看穿了又如何?借天子之名以封诸侯,此乃阳谋也,此也是能为奉先所能争取到的最合适的棋盘了!’
‘扬州地广人稀,再兼庐江郡、九江郡、丹阳郡、豫章郡四郡,此前皆被董贼封了新郡守前去上任,那些郡守断然不会轻易屈服于刘玄德。’
‘纵使李子坤智计无双,赵云等人俱是当世猛将,他们从洛阳返回吴郡起码也需要两三个月行军时间,然后一个一个郡平定下来,非得一年半载的功夫不可……’
‘等刘玄德完全掌握扬州,恐怕也是两年后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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