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静不语
戴权劝告的话被范芷萱全都堵了回去，他站在原地，没有动静，或许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动，他这个位置在整个宫里都很微妙，他的一身富贵，一身威势都来自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的皇帝——明康帝。
若是有一天，明康帝不在了，那他都可能不得善终，正是因为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对于明康帝，他奉若神明，因为他们的关系是绑在一起的，一荣俱荣，一陨俱陨。
但是来人不是什么妃嫔，而是皇后，别看这位平日里低调，没怎么在后宫里折腾，但是她的身份终归是不一样的，宫规森严，今日若是他行差踏错一步，明日便可能成为整个后宫的笑料。
明康帝可能不会杀他，但为了维护皇后的面子，他一定会被处置，这是宫里千百年来约定俗成的铁律。
再加上范家如今还在，朝堂局势尚不明朗，若是范元和参他一本不敬国母的大不敬之罪，为了稳定局势，怕是他也得脱层皮。
“让开！”
范芷萱也没指望三两句话就让明康帝身边的贴身大太监乖乖听话，毕竟打狗还要看主人，若是一般的小太监，她一句话就能让对方消失，戴权不一样，所以在此事上范芷萱还留著几分余地。
戴权垂著脑袋，一步未动，一语不发。
这便是他的态度。
范芷萱似乎是气笑了，今天到此，莫不是真的以为她是闲的没事干了，过来趟这一趟浑水？？
戴权似乎什么也不知道。
“戴权，作为宫里的老人，本宫告诉你一件事儿，今天，本宫来是救你们命的，别不知好歹，你们难道就没想想，贵妃若是在外面遇刺身亡，会是谁的责任？”
此言一出，在场的每一个人脸色登时一变。
戴权心里更是苦笑起来，只想著权衡明康帝与皇后之间的事情了，他忘了，若是贾元春真的在外面出了事儿，宫里一定会推出一个足够分量的人来顶罪，这个人会是谁？
之前他还不清楚，但是范芷萱这句话说出来之后，那就只有他，也只能是他了。
他不由抬起头，看著脸色依旧平静的皇后娘娘，心里只剩下无奈，这位的手段让他想起一个人，一个在宦海起起伏伏几十年的老人。
但凡这位有个子嗣傍身，怕是后宫那些娘娘绑起来都不够人家一个人打的。
戴权没有出声，不过却侧身让开了道路，让开可能会死，不让开依旧可能会死，并且可能性还要大一些，他根本就没得选。
“你们在外面等著吧！”
第590章 入御书房，范芷萱摊牌
“你来了。”
御书房之中，明康帝并没有在一旁烧香祭祖，而是站在后堂看著挂在墙上的一副地图。
范芷萱在前厅没有见到人，心里还觉得有些古怪，当她迈步进入后堂之时，便看到了站在地图旁的明康帝。
“臣妾拜见皇上。”
范芷萱也没多说，屈膝施了一个万福。
明康帝没有转身，依旧在看著那副地图，似乎在那上面有著绝世美女，比他身后的这个人还要美。
范芷萱扫了一眼明康帝，便没有继续注视，而是垂下了眼帘，看著明康帝的脚跟，开始神游天外。
一男一女独处一室，一个是这个天下身份最为尊贵的男人，一个是这个天下身份最为尊贵的女人。
但这两人却好似两个陌生人，无形之中似乎存在著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两人就这样站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明康帝借著室内的灯光看著那副被高高挂起来的地图，而范芷萱也一直垂著眼帘，神游天外，期间两人什么话都没有说。
最后还是明康帝打破了这个堪称死寂的氛围。
“皇后，你说冠军侯会不会已经遇难了？”
静室之中，一声咳嗽都会极为刺耳，更何况是一句话呢！
范芷萱自然也听到了这句话，不过她并没有马上回答，对于明康帝，她从来都不曾小看过。
在他还没有完全掌握整个朝堂时，她就已经知道明康帝并不是外界看到了那般软弱，他那是在隐忍，一个太上皇横在他的头顶，一帮子勋贵张牙舞爪，几大阁臣还在掣肘，他能做的事情不多。
若是说当年，贾琙能受封冠军侯是林如海的极力推荐，还不如说是他的力排众议，不过在之后，贾琙并没有让他失望。
那是一份远超他期望的回报，对于他来说，那场豪赌的胜者不是顶著冠军侯帽子的贾琙，也不是贾府，而是在权力争斗中已经岌岌可危的他。
那么现在，兵临城下，明康帝到底又是期望著什么？这个问题或许都不用去细想就能知道。
外面的军队成功平叛，贾琙带回来的东西能够有他说的那么神奇，大康能够度过接下来的寒冬，细数历朝历代，他能留下一个千古一帝的名号。
那贾琙此时的生死，对于他来说，又究竟意味著什么呢？
若是贾琙眼下还活著，并且还没有出面平息这场因为他带来的藩王之乱，对于大康社稷来说，这场争斗的罪魁，贾琙首当其冲，当然，这是说眼下朝廷的军队能够瓦解这几大藩王的叛乱。
另外一个则是贾琙真的遇难了，那之后的事情，恐怕会变得无法预料。这场叛乱的走向无法预料，眼下的朝堂还有那几个不安分的皇子，勋贵集团、九边重镇都会成为随时都可能爆炸的不安定因素。
“皇上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范芷萱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若是明康帝真的要自己的想法，那只有一个，但是她绝对不会说，或许大康被这四路叛军推翻了，那个年轻人都不会出事儿。
明康帝呵呵一笑。
他似乎也没有想到范芷萱会给他这么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不过对他来说，这个答案可以吗？自然是可以，作为天下之主，他何曾在意过其他人的答案。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天子本来就是一言九鼎，掌握凡间万千生灵生杀大权。
若非贾琙特殊，那他说对方活著，那对方就一定不会死。
“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皇后，你觉得朕是一个昏君吗？”
范芷萱略微抬手以作掩饰，很显然，明康帝听到了之前她在房外说的那句话，尽管她觉得声音并不大，但是却不曾想屋里根本一点声音都没有。
“不敢。”
范芷萱也没有去狡辩，已经被人抓了现场，再去狡辩也没有什么意思了，所以她只能乖乖致以歉意。
“不敢.”
明康帝听到这两个字，下意识重复了一遍，他相信仙神吗？不相信的，因为他没有见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天下若是真的有神仙，见到大康如今生灵涂炭，为什么就没有一个显灵的呢？
或者说就算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那漫天神佛，他对那漫天神佛也是痛恨的，塑来金身，每日参拜，什么时候有过用？若是有用，那何来今日饿殍遍地，尸骨林林。
不敢二字其实也极为有意思，范芷萱所表达的意思说起来还是说他信鬼神，他就是一个昏君，而她不敢反驳就是了。
“好一个不敢.”
明康帝怅然若失，随后转过身子，看向自己的皇后，看向范芷萱。
他目光中带著一丝冷冽，紧接著再度出声。
“你就不怕朕废了你！！”
很显然，明康帝听出了范芷萱的话外之音。
范芷萱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皇上以为谁才是皇后的最佳人选，是我这个无所依靠的黄脸婆？？无子嗣，无过继子，资历足够，不搞风搞雨，怕是下一位皇后皇上不一定满意吧！”
明康帝听完这话，眉头紧皱。
范芷萱说的很有道理，如今的皇后可不好做，皇后不是妃嫔，代表一国之母，无论是说什么，做什么，都有极大的分量。
“当然，臣妾也是害怕的，只不过臣妾相信，以皇上的智慧，不会行废立之事，这个时候，皇上也一定不会横生枝节。”
“我这个皇后形同虚设，皇上不曾来坤宁宫安歇半日，其实皇上早就看我不顺眼了吧！若是有可能，皇后这个位置应该是另一位妹妹的吧！只是她扛不起这口大锅。”
明康帝没有否认，范芷萱是范元和的女儿，若非为了巩固皇权，他是不会引狼入室的，甚至还会将这些人寻个由头，统统斩杀。
“既然皇上都知道了，那臣妾就先下去了！”
范芷萱已经不打算在此久留了，皇帝既然对外面的情况一目了然，那自然也就不用他去说了，不过对于贾府的支援，还是得看明康帝的心思。
“自古君心难测.”
第591章 君心难测，徐远途归来
“娘娘~~”
戴权见到范芷萱一个人走了出来，躬身行礼。
“戴内相倒是忠心，很好。”
戴权听到这话，头低的更低了，范芷萱斜了这个老太监一眼，随后朝身边的宫女说道：“回宫吧！”
宫女和嬷嬷不敢耽误，赶紧过来搀扶。
戴权和侍卫目送范芷萱离开之后，朝御书房看了一眼，此时御书房的房门已经被打开了。
但是在前厅，戴权并没有看到明康帝的身影，一番计较他伸手将御书房的大门重新关上。
皇上到底是在干什么，他并不想知道，既然皇上已经说了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祭拜先祖，祈求国祚绵延，那便一定是了。
无论是不是真的这么做的，他不关心，但外面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明康帝说的那个声音。
而明康帝到底与皇后说了什么，他也不关心，皇后为什么会说他忠心，他也不在意，他能做的事情，其实本来就很简单不是吗？
他是皇帝的人，要想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其实能做的就一件事儿，对皇帝忠心。
“来人！”
还没多久，御书房里便传来了明康帝的声音。
戴权赶紧推门而入，“皇上，老奴在！”
“拟旨，淑贵妃遇刺，著御林军护驾，令刑部、锦衣卫查察此事，一定给朕，给贵妃一个交代。”
戴权听到此话，抱拳一礼，缓缓退出御书房，至于皇上怎么知道此事的，他心底已经有了猜测，皇后可是刚走。
待戴权离开之后，明康帝看著挂在墙上的地图，再一次陷入了沉思，眼下乱局当真让他头疼啊！
“皇上！！”
大约一盏茶左右，忽然一个黑衣人出现在御书房之中，他单膝跪在明康帝身后。
“徐远途，情况怎么样了？”
来人正是暗卫头子徐远途。
明康帝也没有转身，只是开口问道，若是稍加留意，就会发现明康帝这一次的语气带著一丝难以言说的波动。
当然，作为暗卫统领的徐远途，在这一方面，可是一位高手，再加上房间之内只有他们两人，所以明康帝言语之中的异样他清晰地感受到了。
对此，他心里也大抵有些猜测了。
对于冠军侯，对于出身贾府的这个年轻人，他相信，明康帝的感情是极为复杂的。
在某种程度上来讲，明康帝能有今日，贾琙在其中出了很大的力，当然，这不是说对方亲自出手帮明康帝扫除对手，而是贾琙在无意间做的那几件事儿，都对明康帝带来了巨大的威望，也带来了实打实的好处。
这个时候，他都不确定，明康帝心里是真的想贾琙活著还是希望他已经遇难了。
“已经将荣国公府，宁国公府，还有省亲别院里里外外都搜了一遍，没有任何发现。”
“最后还组织了一波袭杀，冠军侯依然没有现身，据属下猜测，贾侯爷可能真的遇难了。”
徐远途也没有隐瞒，将他们所作所为都说了出来，反正这些事情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他不说，皇帝找来其他暗卫，他们也会说。
“这样嘛~~”
明康帝叹了一声，将负在身后的双手松开，然后在身前相互握了起来，看的出来，明康帝对于这个消息并不是无动于衷。
“这件事儿谁也不要说。”
明康帝沉默了片刻之后，再度开口。
一个人的离开对于他来说，其实没有多少感触，一言就能定人生死的人间帝王，对于这些可笑的情感从来都不放在心上，但是今日他却深有触动。
人和人终归是不一样的。
“河北直隶那边有消息传回来了吗？”
关于藩王作乱以及交战的情报，兵部那边有一条通道，暗卫这边也有一条，而一般暗卫这边的还要快一些。
“这个.”
犹豫了一下，徐远途再度开口。
“东平逆王一部的确被挡在了河北直隶，陆战他们不是大雪龙骑军的对手，所以见状不妙之后，东平逆王便将部队撤回运河，大雪龙骑军攻势受阻，一时间僵持在那儿了。”
明康帝闻言，眼睛微微一眯，这个答案他似乎并不是无法接受，大雪龙骑军的战力他是亲眼见过的，不过在他看来，那支能够在短短一日之内，打穿江南的铁骑最大的利器说到底还是火器。
眼下，能挡住东平郡王上岸是在他预料之中，失去了火器这样的大杀器，水战失利是正常的现象。
若是没了霹雳弹这样的大杀器，大雪龙骑依旧无敌，那他就得考虑一下要不要还继续留著这支劲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