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回头大宝剑
戏策抓握着吕篆的手,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拍,低声说着:“青童,为君之道,当如何?且再说一遍,与我听听。”
“为君之道,须先存百姓。
吾若为君,当为天地立心,为百姓立命;继往圣以绝学,开万世之太平!”
吕篆一改之前消沉,朗声说道。
言语间,竟隐隐有了帝王之姿。
“很……好。”
听得此话,戏策剧烈咳嗽起来,可眼中却多了笑意。
看来,吕篆已经想明白了。
咳嗽完后,戏策继续嘱托起后事。
“我死之后,尔等不可发丧,我已告知过府中管事,他会差人将我的遗体运出城外,去往北边山脚,秘密下葬。”
之前,有个术士来看风水,提及说过,埋在那里对死者极凶,会伤死者灵气,却可以为将军增添些许庇佑,戏策这一生本是不信这些的,但到头来,信一回,也是无妨。
“至于将军那里,伯济会模仿我的字迹,与将军继续保持联络,具体要写些什么内容,你酌情处理即可。”
戏策说得淡然无比,吕篆却听得心头直跳。
本来隐瞒戏策的病情,他心里头就已经很是忐忑了。现在还要隐瞒死讯,父亲以后要是知道了,别说父子没得做,保不准盛怒之下,杀了自己,也不是没有可能。
看出吕篆心底的担忧,戏策便给他出起主意:“我死之后,你可差人去往上党,将夫人请回。夫人通情达理,你只须向她陈述利害,夫人自会站在你这一边。
有她在,将军不敢拿你如何。
更何况,将军麾下的将领们在外作战,他们的眷属子女,大多留在关中。有夫人坐镇长安,至少也可以起到一个稳定人心的作用。”
眼下的关中一带,异己铲除得差不多了,几乎不在有威胁可言。
随后,戏策微微侧头,将目光看向屋子里的卫觊等人,待他匀上两口气后,才喘息告诫起来:“还有你们,以后,当尽心辅佐大公子,处理好这天下间的事务。等将军回来,自然忘不了尔等功劳。”
“喏。”
众人躬身,齐齐应下。
“好了,该说的也说完了,我今日也累了。
从今以后,你们不必再来府上,我也不需要你们来为我送行。最后的这一程啊,我想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走完。”
戏策将头摆正,缓缓阖上双眼。
“叔父。”
“先生……”
戏策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再言。
众人无奈,只好垂耷着脑袋,满是沮丧的走出了这间屋子。
夜晚,清风吹拂,树叶沙沙。
戏策醒来时,外边已是黑漆漆的一片,夜已深沉。
床榻边,妻子董妍趴在那里已然睡着。近些时日,她天天守在榻前,照顾着戏策起居,生怕他有个好歹,就这样去了。
戏策本想唤醒妻子回房休息,可当望见那张美丽的脸儿,如今也变得憔悴了许多,他忽地有些不忍,也很是愧疚。
勉强支撑起身子,戏策给妻子披了件外袍,眼下正值倒春寒,就这样趴在床边,容易着凉。
熟料,外衣刚刚披上,神经敏感的董妍立马就醒了过来。
他见戏策为自己披置外衣,美眸中怔了一下,继而起身就要去给戏策倒水。
“夫人,你且坐下,我……”
戏策顿了顿,犹豫小会儿后,换了个称谓:“为夫有话与你说。”
“老爷,你身子虚弱,需静心调养。有什么话,以后再说,也不会迟的。”
戏策摇头,有些话,再不说,以后也许就没有机会了吧。
“这些年,我对你不冷不热,与你坐在一起说过的话,少之又少。你是个好姑娘,知书达理,又温柔贤淑,哪怕在外边受了天大委屈,也从来不会向我抱怨。
就连将军都说,这么好的姑娘,打着灯笼都难找。
只是,我心中有了别人,便再也容不下你……”
“所以,在我死后,你若是遇到心仪的男子,尽管离去便是。休书我放在了书房文案左下的黑匣子里,有了这封休书,将军也不会为难于你。”
戏策气虚说着,连喘息都变得尤为艰难。
董妍只是摇头,红了眼眶。
“望来世,你能有个好的归宿,别再遇见我这般性情凉薄之人了。”
说完,戏策咳嗽起来,捂嘴的手帕上,赤红的血迹触目惊心。
泪水在红通通的眼眶里打转,兴许是戏策的敞开心扉,也激起了董妍诉说的欲望。
她坐在榻边,情绪有些不稳,与戏策讲述起自己这些年的心路历程。
“我嫁入戏府九年,我知道你不喜我。所以我也从来也不敢去想,明日要怎么样,以后又能怎么样。我只是想去追随你的光影,看着你走过的地方,踏过你去过的路。
我虽不知道你想要做什么,
但我知道,你永远都不会为我停下。
所以我也不求什么,我只想知道,你在哪里。
若能远远的看着你,我也知足了。
或许有一天,你真要休了我,便是我们缘分尽了。
我也就死了心。
我有时候也想,你我之间,或许错过更好。”
“要是那一天,我没有出去看灯,你也没有替蔡家女子出头斗诗……”
“幸好,你我都去了。”戏策忽地说了一句。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