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回头大宝剑
戏策自嘲一笑,“有的人生来锦衣玉食,从不会为吃穿而发愁,就算毫无德行,也一样前程无忧。而有的人,穷尽一生苦读,兢兢业业,到头来却是流落街头,客死他乡。”
吕布似是被这番话戳中了心窝,脚下步子一停,侧头朝戏策说道:“先生,陪我去城上走走吧。”
戏策面露疑惑,却也没有拒绝。
两人顺着街道直走,一直走到城门,然后沿左边石梯,慢慢走上城头。
城楼上砰砰咚咚的声音噪杂,百姓们正挥汗如雨的忙活个不停。
在吕布前方,就有七八个赤膊汉子,肩上担着扁担,合力抬着沉重的条石,嘴里呼吼起号子,缓慢的往前挪动着脚步。
放下之后,从旁边走上来两名有些年岁的老石匠,双手拿起手锤和錾子,细心的雕凿起来。
修缮城墙是件很耗精力的事情,城中百姓大半都在这里,有人在和泥,有人在砌砖,有的在往城下搬运废料。
吕布站在城头,迎面吹来的刺骨寒风,于他而言,似乎算不得什么。
“先生,你说人死之后,还能复生吗?”
他问了个极为荒唐的问题。
戏策愕了半晌,竟无言以对,随便找个人都能知道的答案,你却来问我?
如果人死真能复生,那秦始皇嬴政又何必去求长生。
但戏策看吕布神情凝重,并不似玩笑揶揄,想来答案应该不会那般肤浅简单。
戏策想了小会儿,依旧没能得到确切答案,于是他反问起来:“将军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吕布似是陷入了一段很长的回忆之中:“我大概是做过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我独守一城,梦见曹性被杀,梦见宋宪侯成叛变,甲士将我摁倒在地,用长绫将我枭首……”
戏策这下算是明白了,敢情吕布只是做了噩梦。没想到战场上杀起人来眼睛都不眨的悍将,居然也会怕梦中之事。
他安慰起吕布:“既然是梦,那又何必在意。”
“不,那不是梦!”
吕布双目陡然睁圆,一口否定。他摇着头,有些神经质的继续说着:“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所见的究竟是梦是真。我不知道我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亦或我现在仍旧处于梦中。”
若真是梦,我希望这一觉,永远不要醒来。
“先生,”吕布看向戏策,决定坦诚相告:“其实,我从十五年后来。”
这件事,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连薇娘都不曾透露半字。
“哈?”
戏策夸张的张大起嘴巴,然后踮起脚摸了摸吕布额头,“将军,你该不会是烧坏了脑子吧?”
“我没有同你说笑,这是真的。”吕布目光笃定的说着。
戏策自然是不信,他活了二十余载,什么怪异奇事没有见过。
哪有说自己是从十五年后来的,他甚至觉得自己能当皇帝都比吕布讲得这要靠谱。
“那且说说看,十五年后,我有几房妻妾,又有几对儿女?”戏策随口问道。
吕布脑子里嗡的一下,如遭雷击。
他迷茫了。
看见吕布这副消沉模样,戏策叹了口气,“将军,你也许是因杀孽太重,以致入了梦魇。赶明我就让胡车儿去请两个大仙巫师回来,驱驱邪就没事了。”
此时,从城下跑来七八名稚童,他们沿着石梯蹦蹦跳跳的跑着,口中哼唱起不知何人所教的曲谣。
五原郡,有飞将。
飞将姓吕,神驹画戟。
风也奇,雨也奇;
甘以鲜血溅胡逆,
纵横四海无强敌。
原野这边是故乡。
原野那边是胡凉。
一道道活泼的身影嬉笑打闹的从吕布面前跑过,他终于回过了神。
望着那些无忧无虑的稚童,吕布忽然笑了起来。
就当是梦吧!
现在这样,挺好。
城下宽阔的大道上,缓缓驶来一辆马车。
且不说这马车如何气派,光是周围近五十名神色冷峻的护卫,就能看出这车驾中人,富贵非凡。
四匹褐色骏马拉动车驾往郡城方向走来,带动舆厢前角挂着的玉铃铛,叮叮清脆的响个不停。
戏策看向吕布,笑了起来:“将军,你最怕的人,来了。”
第一九七章 岳婿
城头上的百姓暂歇手里动作,驻足远观,探伸起脖子张望,嘴里说着这是哪家的车驾,好生气派。
马车驶入郡城,沿着宽阔的青石道,一路驶向郡守府邸。
府门前的仆从飞快跑去通报,正在处理公务的严信放下手里竹简,急步走往府外。
赶车的马夫恭恭敬敬将车帘掀开,从车厢内弯曲着身子,走出两人。
严信早已立在车旁,将手臂伸过去,挨个扶着下来。
待两人站稳脚跟后,严信往后退上两歩,作揖行礼道:“儿子见过父亲,母亲。”
裹着冬裘皮袄的严家主瞅了眼儿子,拨弄着手中桃木珠,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一旁的严母则是满脸欣慰,眉眼间都透着慈母情深,嘴里直说着‘好,好,好’。
于一个母亲而言,没有什么比见到儿子更为高兴的事了。
严信领着二老迈入府门,嘴中说着:“父亲您要来,为何不提前跟儿子说一声,我也好早作准备,去城门接您才是。”
“告诉你干什么,我又不是老得走不动路。”年过半百的老人哼哧一声,没好气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