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风紧
朱高煦今夜没喝酒,但已感觉有点醉了。他沉迷在此温柔乡里,忘却了无数的隐忧、恐惧和无奈,只觉良宵苦短,不想醒来。
……第二天朱高煦有点不想去前殿,反正他一个藩王在云南,其实不需要做任何正事、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但他最后还是起床去了,出门前还有点恋恋不舍,看了一眼侧躺在床榻上头发凌乱无力疲惫的姚姬。
朱高煦如同往常一样,先与将士们一起负重跑步,然后去文楼看武夫们读书。上午他还会看看三司送来的邸报,然后与武将们谈笑一阵。
他当王爷之前,从未身居高位、掌握过任何权力,这方面根本没有经验。不过在他以前浅薄的历史知识里,他相信一个道理:脱离群|众太久,再厉害的人也无法掌控局面。
远的看,三家分晋,原因就是、具体事务被权臣长期把控;唐朝玄宗是有文治武功之才的明君,前期表现得很好,后来长期深居后宫,想用制衡之法把繁杂事务全部交给别人,同样玩砸了……最近那个安南国的故事,无论是陈氏取代李氏,还是胡氏取代陈氏,都是国王脱离文武中低层、权|力被架|空的结果。
于是,朱高煦就算是个可以甩手享乐的藩王,暂时也没打仗,他还是经常和将士们厮混在一起。
护卫军中大多数都是糙|汉子,不少人开口一个“曹”,闭口一个“你|娘”,各种器|官和女性亲属不离口,大多人皮肤黝黑粗糙,还有长得很丑的汉子。朱高煦长时间和他们在一块儿玩耍,当然不如和美人厮守有趣。
不过,他认为自己还没到卸甲的时候!
朱高煦回到书房时,脑海中还回响着武夫们粗犷的大笑,以及铁器碰撞的声音、训练火器的炸响。他头昏脑涨地在椅子上坐下来。
宦官王贵端茶上来,放在铺着红绸缎的桌案上,便知趣地退到门口,侍立在那里不发出一点声音。朱高煦坐在那里既不说话,也不干任何事,发了好一阵呆,好叫浮躁的心情稍微安静一些。
一个人每天安静地独处一段时间,更能思考、审视自己的目标和得失。
这是朱高煦在大明朝才学会的,以前他不懂这件事,都是闷着脑袋赌|博下注,很少思考……
在大明朝,他知道了每个衙门除了办公的大堂,还有一间二堂;国库给每个衙门修这么一间屋子,没有别的任何作用,只是给官员一个思考的地方,所以那个地方叫:退思堂。
朱高煦的爷爷朱元璋希望,官员们每天干了事之后,能安静地回想一下,有没有做错事、或是良心痛不痛之类的事。
朱高煦坐了一会儿,便觉得很无聊。他起身拿起搁在刀架上的雁翎刀,拔了出来,然后哈出一口气,掏出手帕擦了起来。他又找出一块黄油涂抹在上面防锈。
不过做这些没有什么用,一个武将如果亲自上阵厮杀,一仗下来能砍坏几把刀,无论多贵的宝刀都没用,经常砍在铁甲兵刃上、宝刀也得坏。
想到这里,朱高煦放下雁翎刀,走到他那副精铁冷锻扎甲旁,在那里擦盔甲。这副战甲因为是冷锻所成,形状粗糙,它跟着朱高煦从“靖难之役”中过来,经历大小战役不下百次,修修补补至今完好,确实结实、很耐各种兵器干。
就在这时他不经意看到了门口的宦官王贵,王贵一副敬畏的神情看着他。
朱高煦手上的动作微微停顿,他才发现捣鼓兵器本身就有杀机……但他只想静静心、又觉得无聊,随便找点简单的事做做罢了。
……
……
(汗颜啊,最近不知道为何总遇到一些破事,好几天一更了。不过最迟后天一定恢复正常更新,抱歉了书友们。)
第二百九十二章 难得糊涂
朱高煦爱吃海鱼,云南不可能有新鲜海鱼。不过他还是在杜千蕊那里吃到了,用咸鱼干红烧的菜。
鱼干当然没法和新鲜鱼比,连冻货也比不上。尽管咸鱼干裹着一层海盐、晒干了保存,仍隐隐有一种臭烘烘的味道。杜千蕊放了葱姜蒜、还有豆豉,豆豉微妙的臭味和鱼干味结合在一起,却反而好吃了。朱高煦不得不佩服杜千蕊在做菜方面的心思。
本来今晚朱高煦还想去姚姬那里的,昨夜过得很愉快,甚至意犹未尽……后来他不想冷落杜千蕊,便作罢了。不过他发现,今天旁晚来杜千蕊这里挺好,至少晚膳很美味。
杜千蕊问他好吃否,朱高煦随口就说不错。
“真的么?”杜千蕊却又问了一遍。
朱高煦此时肚子已经吃饱,便放下筷子,一本正经地说道:“菜汤、爆炒鲜肉的调料放得少,却正好凸显了鲜菜特有的清香味儿。咸鱼干味重,便下了重料,使得调料的味儿与鱼干融合,很增食欲。最难得的是,千蕊的一番心意、记得我的喜好……”
他说罢还颇有感概道:“用心做的菜,吃起来味道就是不一样。”
一番煞有其事的话,朱高煦说得头头是道,把杜千蕊逗乐了,她一边笑一边撒|娇道:“妾身还以为王爷吃腻了我做的饭菜呢。”
“此话从何说起?”朱高煦道。
杜千蕊道:“昨儿旁晚,王爷按理该来这边的,妾身便做好了饭等着;哪想王爷去姚姬妹妹那边了。王爷爱去哪就去哪,不过妾身那会儿确是有点失落,以为王爷吃腻了这滋味,嫌弃了呢。”
朱高煦愣了一下,“昨晌午我就说过的,要去姚姬那里。”
杜千蕊“哦”了一声,低下头喃喃道:“兴许是王公公忘了、给妾身言语一声。”
朱高煦听到这里,忽然才注意到一个细节:昨天,自己真的说过、要去姚姬那里?
但是朱高煦不认为、王贵胆敢在他面前睁眼说瞎话。
他沉默了一会儿,仔细地回忆了一番,这才渐渐有了点印象……彼时他正忙,王贵问了一声,大概是今晚王爷去不去姚姬那里;朱高煦随口就答应了。
就在这时,杜千蕊又轻声道:“原以为,王公公与妾身认识很久了,这种事他多半会招呼一声,免得妾身白等,唉!”
杜千蕊说得没错,朱高煦的几个妻妾,王贵最先认识的是杜千蕊。而且从京师富乐院、到逃亡北平的途中,朱高煦王贵杜千蕊三人都在一块儿;以前杜千蕊也说过,郡王府里的宦官王贵很照顾她。
朱高煦听到这些破事,都是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勾心斗角,想想就麻烦。他的心情也有点烦乱。
杜千蕊小心翼翼地瞧着朱高煦的脸,柔声道:“王爷,妾身不该说这些,给王爷添乱了?”
“无妨。”朱高煦摆摆手,又道,“我没怪你。”
他寻思了片刻,心道:杜千蕊讨好人的手段,确实略逊一筹,心思的深度也比不上姚姬。
她倒是暗暗地攻击到姚姬了,但若是男主人不会明辨,也会反过来厌烦她……人都是趋利的,朱高煦在姚姬那里舒坦,当然对姚姬也容易更有好感。
但是朱高煦并未如此,他反而觉得在杜千蕊这里,感觉更放松。毕竟杜千蕊有不痛快的事、就直接表露出来了。
朱高煦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他在寻思:为甚么昨天王贵要为姚姬说话?
王贵这宦官,因为大多时候在帮朱高煦处理正事,平常很少在后宫走动,与姚姬也鲜有来往……不过王贵去年底好像在昆明城买了处宅子,还养了几个丫鬟;难道他缺钱,收了姚姬的贿赂?
朱高煦知道王贵的这些事……便是因为典仗侯海,这文官最爱打听别人的私事。
杜千蕊的声音又道:“妾身听人说,昨夜在姚姬妹妹那边,很晚了还有丝竹之音,她还唱了小曲。她唱得好么?”
朱高煦不想再添乱,就没说出来、姚姬怕比不上杜千蕊的造诣之类的话。他随口道:“挺好听,反正我对音律一窍不通,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杜千蕊轻笑道:“王爷不懂技巧,却懂欣赏的。”
朱高煦先将心头的那些不快忍住,露出笑意道:“千蕊这么夸我,我怕信以为真,以后在外边贻笑大方。我想起了一篇课文……文章叫《邹忌讽齐王纳谏》。”
杜千蕊又道:“妾身真这么觉得呢,可不是想讨王爷欢喜。”
两个女子的事,根本就说不清楚。朱高煦今晚也不想把话题、再说到那事儿上了,好在杜千蕊也不再提起。她叫丫鬟们进来收拾桌子,便亲自去沏了两盏绿茶上来。
朱高煦见杜千蕊低头把玩着陶瓷茶杯,他便问道,“这是景德镇的瓷器?”
“王爷好眼力。”杜千蕊微微有点惊讶。她与朱高煦在一块儿的时间长了,可能知道朱高煦对很多东西、都无甚考究。
朱高煦笑道:“景德镇的瓷器最有名……江西的。”
片刻后,他又温和地问道:“千蕊想家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