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 第467章

作者:西风紧

“他|娘|的!老子不能为他们担保吗?我一个平汉大军的左副将军,还比不上秀才和几个乡老?”何福一掌拍在几案上,“你们真想动我,把圣旨拿来。只要圣上一句话,我何福眼皮也不眨一眼,脑袋给你拿回去!”

“言重、言重了!”锦衣卫武将忙陪着笑脸道,“侯爷您大人大量,可得体谅小人们也是奉命办差,不过是照规矩问一遍,绝无不敬之意!既然如此,小的们告辞了,这些供词便如实报上去交差。”

“哼!”何福怒气未消地说道,“恕不远送!”

不一会儿,陈大锤和张盛便走到这边厢房来了,一起抱拳道:“小的们拜见侯爷。”

陈大锤长得五大三粗。张盛却要瘦弱一些,胆子也似乎没那么大,他率先说道:“侯爷,咱们只想投奔您讨口饭吃,若是给您招惹了大麻烦,咱们不如回乡?”

何福看了张盛一眼,抬起手做了个手势,说道:“稍安勿躁。”

陈大锤回头看了一眼门外,用很小的声音悄悄说道:“张将军别怕,沧州的军户都死过一遍了,不可能查出甚么事儿来。”

何福皱眉道:“还是英国公做了手脚,否则这些锦衣卫职位太低,不会和咱们这样的人过不去,没那么难缠。”

“那怎么办?”张盛问道。

何福不动声色地低声说道:“现在你们更不能走了!要不然张辅正好有话说。如果问起你们去了哪,如何答复;敢情你们真会去沧州?先小心为妙!”

二人抱拳拜道:“末将等谨遵侯爷之命。”

何福挥了挥手,让他们告辞。

不一会儿,何福便走到了行辕大堂上,一众文武纷纷上来见礼。何福回顾左右,骂骂咧咧道:“娘|的!本将带兵南征北战的时候,有些人还不知道在哪!”

大伙儿纷纷劝了一阵。这里面甚么人都有,也可能有被张辅收买了的人;毕竟那张辅和他爹张玉,在靖难军中也算是旧人,何福麾下有京营(多有靖难军出身的将士)调来的人马。

不过作为一方大将,何福平白受了“冤枉”和委屈,发几句牢骚纯属正常。没有怨言,反倒显得他心机太重、心里有鬼。

何福深吸了几口气,一副压住了怒气的模样,说道:“但不管怎样,军中无戏言,军令不可违。诸位即刻准备,咱们中军也要启程南下了。”

“末将等得令!”众人齐声说道。

何福坐在上方的桌案前,看着面前的一张地图,在那里琢磨着甚么,不再开口说话。

他当然不是在琢磨战局,因为他压根不想打这一仗,甚至还不愿意看到官军获胜!他眼下忧虑重重,只担心自己的事会暴露。

何福现在感受非常不好。他觉得自己是一个罪犯,偏偏坏事确实是他干的,只能硬着头皮打死不承认……他身边那两个奸谍,正是他的确凿“罪行”之一,现在就已经被政敌盯上了!

除此之外,还有不止一件何福无法解释的事:其一是他的弟弟,其二是他夫人的侄女,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眼下别人还不知道,但何福心里哪能没数?这些事情、都能联系在一起,然后便能把他勾结敌人的前因后果,全部解释清楚。

何福绝不可能不害怕。对手已经找准了突破口,查出水落石出,或许只是时间问题。常言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真相,似乎只剩一层窗户纸了!

他现在成天在想,大难临头的那一天还有多远……

第四百九十七章 密奏

“吴高!吴高……”皇帝朱高炽背对着几个大臣,对着墙上的地图痛心疾首地念叨了几声。

徐辉祖正弯腰侍立在下面。他现在觉得个子太高、并不一定是好事;当他不愿意被人注意的时候,却因为太高了、立在这里仍然十分扎眼。周围的袁珙、谭清、东宫故吏都纷纷侧目看着徐辉祖。

这时朱高炽转过身来,眉头紧皱。他脸上的肉多,本来便显得脸大,这会儿更是仿佛五官都拧在了一块儿。

圣上最近的心情,徐辉祖是可以理解的!汉王的叛乱形势,如洪水猛兽一样席卷西南,一年多了不仅没平息,反而愈演愈烈,着实让人们忧虑。

徐辉祖硬着头|皮抱拳道:“圣上亦不必太过担忧。吴高之败并非关键,湖广大战方攸关全局。”

朱高炽有点失态,急忙问道:“张辅能挡住高煦叛军?”

徐辉祖道:“回圣上话,肯定能的!英国公占尽优势,他此时的局面,没有丝毫战败的理由。”

周围的其他大臣,今天都显得很沉默。

徐辉祖的话,似乎让圣上微微得到了一点安慰。朱高炽渐渐镇定下来,他轻轻挥了一下手。大伙儿见状便拜道:“臣等谢恩告退。”这时朱高炽又忽然说道:“魏国公留步。”

徐辉祖只好弯下腰,躬身站在原地。

朱高炽拿起御案上的一本奏章,他用右手拿着奏章、一次次击打着左手心,如此反复击打了数次。徐辉祖原以为、圣上会把那本奏章给他看,但圣上终究没有那样做。

“何福是魏国公举荐的人,没甚么问题?”朱高炽忽然开口问道。

徐辉祖愣了一下,抱拳道:“臣愚钝,不明圣意。宁远侯能有甚么问题……”

朱高炽却不理会徐辉祖的反问,他微微点了一下头,便把手里那本奏章揣进了袖袋里。这是很少见的事。

徐辉祖顿时猜测,那玩意可能是没走通政使司的密奏……如果那东西真是张辅遣专人送的密奏,内容又是在攻讦吴高和何福;那么刚才圣上忽然问何福的事,便没有甚么好奇怪的了,很容易被人理解。

朱高炽拿起了另一份奏章,往御案上一扔,“俺叫谭清去北镇抚司诏狱,再次提审了陈瑛。魏国公瞧瞧供词。”

徐辉祖走到御案跟前,自己去拿东西。此时暖阁里没有奴婢,没人办传递东西的琐事。

陈瑛已被关进了诏狱一年多,但现在还没死,因此锦衣卫指挥使谭清才有机会提审。徐辉祖大致先看了一遍供词内容,说是当年陈瑛弹劾何福的一个案子。

何福的弟弟何禄,洪武三十五年(建文四年)初曾于京师露过面;但靖难军进城之后,何禄便仿佛人间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永乐初陈瑛抓住这件事,对何福进行了多次弹劾攻讦,意图将其扳倒!但最终因为没有证据,此案不了了之;更关键的缘故是,那时先帝经过一系列的布局之后、似乎已经接纳了何福,没有要铲除何福的意思。

陈瑛以前的用词十分含糊、弹劾奏章只是在含沙射|影;盖因永乐朝的官方定论是、建文帝早已驾崩。所以陈瑛不好直说罪名……何禄追随建文帝去了!

但现在的供词,陈瑛已把事情说得十分直白。

徐辉祖继续看下面的内容,锦衣卫指挥使谭清还禀奏了一件事:赵王休掉的王妃、徐章的女儿,不久之前在何福家失踪,留下了一封出家为尼的信。但锦衣卫和僧录司都未能查出徐娘子下落。

“魏国公?”朱高炽的声音道。

徐辉祖看了这些东西,心里也嘀咕起来,顿时觉得,这些事似乎真有点蹊跷。但在证据确凿之前,徐辉祖不可能因为一点猜疑,便轻易把何福给卖了!

他马上抱拳沉声道:“圣上,英国公应该在操心这些事罢?”

朱高炽沉吟了一阵,他看了一眼徐辉祖,终于不动声色地轻轻点了一下头。

徐辉祖只问这么一句,便不辩解了,躬身侍立在那里一声不吭;除了这一句,或许再说别的话,也只是多余的废话!

果然朱高炽似乎想通了一些事,径直挥手道:“魏国公回去忙罢。”

徐辉祖拜道:“臣谢圣上隆恩,请告退。”

他走出乾清门,在三大殿之间的宽敞砖地上,追上了太常寺卿袁珙。徐辉祖神色凝重,上前径直问道,“何禄是怎么回事?”

“魏国公不知?”袁珙忽然一拍脑门道,“那会儿您一直在府上不出门,几乎与世隔绝,我差点忘了!魏国公也看了谭清的奏章罢?就是那么回事。”

徐辉祖沉思不语。

袁珙又沉声道:“宁远侯(何福)肯定没问题!太宗皇帝当初搞|掉了多少建文旧将,为啥没动何福?何福若是有啥事,必定早就倒霉了,还能等到今日?”

徐辉祖点了点头,又小声问道:“建文皇帝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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