骁骑 第782章

作者:虎贲中郎

战马长嘶,被强行勒马的蹋顿胯下坐骑昂首直立。并在直立之中完全凭借本能驱使,仅凭一双后蹄快速撤步,试图拉开距离。避开迎面突刺而来的龙胆枪。而策马疾驰的赵云,正欲挺抢诛杀蹋顿之际,却被蹋顿反手掷出的佩剑所阻,不得不闪身避让。在避让的同时,原本志在必得的突刺一枪也随之一顿,从而错过了诛杀蹋顿的最佳时机。无形中便给蹋顿留下喘息之机,以致蹋顿险之又险地躲过这夺命一击。涉险过关,堪堪保住性命。

“砰驾!”黑膘马刚一落地,死里逃生的蹋顿便迫不及待地勒转马头。打马狂奔,径直冲进右边的两军厮杀之中,企图从混乱的战场厮杀中夺路而逃。毕竟赵云此刻就挡在他身前,前路受阻。迫使他只能迂回到右边战场。借助蛮军将士的掩护和抵挡,伺机逃命。

“哒哒”的马蹄声中,蹋顿一边打马逃窜,一边侧身看着同样策马追击的赵云,眼瞅着赵云紧追不舍,他急得满头大汗,龇牙咧嘴,满目狰狞。此时他刚刚草草包扎的伤口又在大量出血。殷红的鲜血染红了黑色战甲,可他却顾不上伤痛。一门心思集中在如何逃命上面,除此再无它念。

仓皇奔命中,蹋顿俯身拔出一杆插在尸骸上的刀锋崩缺的长柄战刀,鼓足气力冲进战场,挥手间便砍杀了一名武威营骑兵,并丢掉残缺的战刀,顺手夺走了他的大戟,遂继续冲杀。这一刻的蹋顿犹如受伤的猛虎一般,攻击凶猛凌厉,一杆普普通通的大戟在他手里如同神兵利器般坚不可摧,横冲直撞,勇不可挡。不知不觉中许多蛮军将士聚集在他身边,并跟着他一路杀向东山垭口,使得蹋顿压力大减,绷紧的心神得以稍稍松弛下来。

心神一松,身上的剧痛便再度涌上心头,痛得蹋顿失声哀吟,一双眸子眼泪汪汪,潮红的脸颊极度扭曲,狰狞无比。由此可见,他承受着多么大的痛楚,又是何等剧痛竟把这样一个铁塔般的汉子折磨得泪水横流。

然则,剧痛并不足以摧毁蹋顿那磐石般的坚韧意志,但伤口出血不止却在迅速带走他的力量,致使他每一次挥动大戟都要耗费巨大的气力,并且大戟似乎变得越来越沉,让他无法驾驭。渐渐的,他每次挥动大戟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伤口处血流不止,生命力也随之消退,阴森逼人的死亡气息正在向他靠近,并迅速将他笼罩其中。

纵然是铁打的汉子也经不住如此剧烈的大量失血。奋勇厮杀当中,蹋顿非但得不到任何救治,反而还要拼命搏杀,使得伤口一次次被撕开,出血越来越多。随着失血加剧,生机便自然而然地快速流失,随之而来的便是死亡一步步逼近。

“啊!”突如其来的惨叫声涌入蹋顿耳朵里,此刻他已是疲惫至极,一对眼睑变得异常沉重,手中大戟拖在地上,动作变得异常迟缓。听到惨叫声的一瞬间,他本想扭头张望,却不料不知何时脖子变得十分僵硬,本来简简单单的扭头动作此刻都已变得异常吃力,十分艰难。但这并不妨碍他的敏锐听觉,从声音中他就听出这声惨叫是难楼的声音,也是难楼留在世上的最后声音,说是绝唱亦不为过。

顿时间,蹋顿莫名感到一阵悲伤,心头无比凄凉。

难楼是乌桓部落中唯一能与他匹敌的强劲对手,一直被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朝思暮想着将其除之而后快,去掉压在心头的心腹大患。可是就在刚才,生死存亡之时是难楼挺身而出,从张辽刀下救了他蹋顿一命,让他得以撑到现在,而难楼却为此丧命,匆匆走完一生,临末了只留下一声惨叫。

想都不用想,蹋顿便知难楼一定是死在李利的刀下。在此之前,蹋顿没有听过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典故,但他此刻的心情却是无比沉痛与悲伤的,脑海里充满悔恨与自责,还有些许愧疚。他对轲比能恨之入骨,对自己一直以来的妄自尊大后悔不已,更对难楼的惨死甚为自责,深感内疚。

沉浸在悔恨与愧疚当中的蹋顿,再次流下两行热泪。这一刹那,他仿佛大彻大悟一般,不再挥戟杀戮,也不跑了,勒马驻足在数十名蛮军将士当中,用力抬头仰望天空。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夜幕即将来临,酷热正在消退,阵阵晚风吹拂而来,但吹来的气流却不是清爽,而是浓郁刺鼻的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儿。

仰望苍穹,蹋顿曾经最大的梦想是征服整个草原,成为丘力居一样的草原霸主;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还憧憬过入主中原,占领黄河以北的所有疆域,牧马中原。但此刻他却发现自己是多么幼稚、多么可笑,多么狂妄自大,多么愚不可及。他一心想成为草原霸主,成为超越丘力居的强大存在,可他终究不是丘力居,所面对的形势也与丘力居时代截然不同,就像轲比能永远也不可能实现檀石槐的辉煌一样。因为挡在他们面前的敌人不是羸弱的汉桓帝和灵帝,更不是暴病猝死的献帝刘协,而是虽无皇帝之名却有帝王之实的西凉李利。只要李利在世一日,寄生在大汉周边的部落便永无出头之日,若能自保便是万幸,否则部落的最终走向都逃不过兼并融合的命运,甚至灰飞烟灭,彻底灭亡。

此战之前,蹋顿没有这种觉悟,因为他根本不认为自己会战败,更不认为勇猛善战的乌桓勇士会败在胆小懦弱的汉军手里。直到此刻,乌桓部落七成左右的男丁相继横尸沙场,曾经强盛一时的乌桓铁骑先后两次败给西凉铁骑之后,蹋顿终于知道怕了,切身体会到恐惧的滋味,也深知汉军是多么强大,强大到十余万蛮军铁骑都无法撼动的恐怖程度。

一而再的惨败让蹋顿彻底失去了与汉军争锋的勇气和底气,加上他此时的重伤,以及迅速流失的生命力,他真的害怕了。惧怕李利麾下的西凉军,害怕乌桓部落会因此而灭族,更担心自己会因此而丧命,被汉军将领枭首示众,身首异处,横尸荒野。

沉浸在悲痛与懊悔当中的蹋顿萎靡地伏在马背上,眼皮异常沉重,脑袋昏昏沉沉,视线忽暗忽明,已然濒临昏迷的边缘。

然而,该来的迟早都会来,一场空前血战必须有人要为此付出代价,否则这场战火便无法消弭。

“贼酋受死!”就在蹋顿闭着眼睛昏昏沉沉之际,一声震耳欲聋的暴喝涌入耳膜,促使他本能地费力的睁开眼帘,循声望去。视野朦胧之中,但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并迅速放大,变得清晰起来。这一刻,蹋顿认出近在眼前之人赫然是将他砍成重伤的张辽,随即一抹炽亮扎眼的寒芒充斥着他的视线。

寒光乍现,一颗头颅飞上天空,失去头颅的躯体迸射出满腔热血,溅起丈余高,血雾弥漫。一刀之下,出身乌桓部落的一代枭雄蹋顿彻底解脱了,头颅升上天堂,躯体却坠入地狱,求仁得仁,身首异处。

蹋顿被张辽枭首时没有发出最后的惨叫,但这一幕仍旧被有心人看在眼里,并为之神色大变,惶恐之极。这个因蹋顿被杀而受到巨大惊吓的有心人,正是一直关注着战场局势变化的中部鲜卑首领轲比能。

身为这场白狼山之战的始作俑者,轲比能本想坐收渔翁之利,却不料聪明反被聪明误,害人不成终害己。非但没有做成渔翁,反而充当了李利麾下的急先锋,与蹋顿率领的蛮军右翼打得不可开交,两万鲜卑铁骑近乎全军覆没。

如今蹋顿被张辽枭首,亲眼目睹这一幕的轲比能顿生兔死狐悲之感,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涌上心头。恍然间,他隐约感到死亡气息正在向他袭来,而先走一步的蹋顿的亡魂就在不远处等着他,并热情地对他挥手

第985章刀马旦,王者一怒

夜幕笼罩着旷野,淹没了山川,遮盖着冷酷的杀伐与漫天的血腥,还有那直冲云霄的暴戾之气。

若隐若现的月牙儿宛如羞羞答答的少女,腼腆而矜持,忽明忽暗,时隐时现。星空之上,星辰寂寥,星星点点的光亮如同萤火虫一般,可望而不可即,令人不免有些遗憾,遂无限遐想。

晚风轻拂,送来阵阵凉风,吹散郁结的血腥,带走残存的煞气,留下一丝清爽和泥土的芳香。

东麓旷野上,烽烟刚刚熄灭,许多无主的战马在阵亡故主的尸首旁边徘徊,低吼悲鸣,久久不愿离去。伤残的两军将士躺在被血水浸润的血泊里低吟哀嚎,试图挣扎出血泊,在遍地尸骸中匍匐爬行,期冀着找到一处干爽的角落栖身,或静静等待死亡或等待救援医治,亦或枯坐到天明,等候未知的判决。

“哒哒”的马蹄声渐行渐远,数以万计的汉军战骑已离开战场,沿着蛮军溃逃的方向追杀而去。留在此地的兵士便是不满三万之数的汉军步卒,他们负责打扫战场,清理铺满整个旷野的尸骸和蛮军残余。

东山脚下,上万只火把照亮了大半个战场。近三万步军在临时主将田豫的指挥下,从北面山脚下依次清理尸骸,收缴散落的兵器、甲胄和无主的战马,并救治己方伤兵和一些轻伤的蛮军俘虏,至于重伤或伤残的蛮军将士则爱莫能助

原汉军中军所在地,此刻只有百余骑伫立在阵地上。他们就是李利率领的金甲卫队和李利本人,还有军师祭酒诸葛亮以及身受重伤的轲比能和公孙瓒。在刚刚平息的最后搏杀中,公孙瓒被蛮军偷袭。身中三箭,座骑被射杀;若不是李利及时出手营救,恐怕公孙瓒已被蛮军乱刀砍死,丧命多时了。

除了公孙瓒侥幸生还之外,由他率领的幽州营将士伤亡惨重,两万战骑最终活下来的仅有三千余人,将领大多血洒沙场。不幸身亡。严纲、鲜于银、齐周、孙轻、王当等二十余名中郎将以上的将领悉数阵亡,余下校尉及以上的一百余名将领也不幸罹难,李利率领的八万步骑外加轲比能部两万鲜卑战骑伤亡大半。战后连带步军在内,仅存五万人,其中还有上万名伤兵。

所幸,随后到来的武威营和飞燕轻骑伤亡不算太大。两营一共六万铁骑。经过蛮军的濒死反扑之后。还有四万余战骑,眼下正在追杀夺路逃窜的蛮军残余。因此,这两支战骑是李利麾下唯一的建制还算完整的机动军队,仍有再战之力。

除此之外,李利麾下已无可用之兵。一万金猊卫、两万无双铁骑和幽州营全都打残了,即使是留守后方的步军也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不堪重负,暂时不可再战。

这是一场真正的殊死搏杀。一场血与火、生与死的较量,战况异常惨烈。

整整十六万汉军。一战之下,仅存九万步骑,并且伤兵便多达两万,彻彻底底的伤亡过半。整个战斗险象环生,生与死、胜与败,近在咫尺;往前一步是胜利,退后一步便是地狱深渊,万劫不复。所幸天佑汉军,这片天空终究是汉人的天空,这片天空之上的神灵都是汉人先贤。

精诚所至,神灵庇佑。剑锋所指,所向披靡!

一场血拼鏖战之下,汉军伤亡惨重,与之对战的蛮军则更甚,伤亡之大,整整两倍于汉军。

蹋顿被张辽枭首之后,蛮军全线崩溃,作鸟兽散,仓皇逃窜。而李利麾下各营将士则趁势而起,全力追杀蛮军,在夜幕落下的半个时辰里,相继剿杀不下三万余蛮军,致使最终逃离战场的蛮军不到三万人。

此外,由于李利早已下达格杀令,斩尽杀绝,不留活口。故此,汉军将士追杀之中毫不留情,痛下杀手,但凡被汉军追上的蛮军尽数伏诛,生还者寥寥。就连受伤倒地的蛮军,也在汉军铁骑经过之时补上一刀,见血封喉,无一幸免。无形中加剧了蛮军的伤亡,以至于战后的蛮军伤残兵士惶恐之极,惟恐性命不保,没有死在战场上,却丧命于汉军的屠刀之下。

经此一战,蛮军之中自蹋顿以下,数百名蛮夷部落首领和贵族悉数伏诛。乌桓五大部落首领中,乌延、苏仆延、难楼三人全都死在李利刀下,蹋顿被张辽斩杀,并枭首示众,余下各部首领相继丧命于李利麾下将领之手。

战后,乌桓各部首领、酋长和贵族近乎全部战死,无一遗漏。而十六万以乌桓为主的蛮夷联军,伤亡多达十二万部众,侥幸活下来的伤兵不足一万,逃遁的蛮军将近三万人。除此之外,此役,汉军没有一个战俘和降兵,十二万蛮军全部阵亡,无一生还。

这是李利征战多年以来的首场绝杀战,也是他第一次在正面决战中下达格杀令,以致一场血战下来,竟然没有抓到一个俘虏。

亲眼见证这场空前血腥的鏖战之后,幸存下来的一千余鲜卑骑兵再也不敢正视李利,甚至于不敢靠近李利,即使站在李利身旁五十步开外,他们仍然战战兢兢,噤若寒蝉。显然,在他们心里,李利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魔头,冷酷而凶残,暴戾而嗜血,与他们心目中温文尔雅、文质彬彬的汉人截然不同,俨然恶魔附体的冷血杀神。

看那铺满旷野的尸骸,其中七成以上都是蛮军的尸首;看那哀嚎呻吟的伤残兵士,全是身受重伤的蛮军将士;看那血流成河的战场,这都是一个小小的毒龙号角的杰作。而这一切都源于李利的一声号令,都源于李利的愤怒与冷酷,都源于李利的冷艳战刀。

大纛所向,万军齐发,纵横捭阖。战刀一挥,金戈铁马,席卷苍穹。

这就是战争,这就是李利,一个王者主导的战争。

王者一怒,血流成河,尸骸遍地。

夜幕下,全身浸血的李利勒马驻足在山脚下的土丘上,神情漠然地看着兵士们打扫战场,偶尔抬头看看夜空,眉头微动,若有所思。

此刻跟在他身边的只有诸葛亮和李挚,山丘四周还有一百余名血战余生的金甲卫队。

整整一个下午的冲锋陷阵,血战搏杀之后,三百名金甲卫队最终活下来的只有眼前这一百二十四人,余下全部战死沙场。这些足可以一当百的金甲卫队,每一个都是李挚手把手训练出来的虎贲之士,若是放在军中至少也是中级将领,甚至还能出几个将军。但现在,金甲卫队也被打残了,伤亡大半,心疼的李挚嘴角抽搐,满目狰狞,勃然大怒。这是他跟随李利多年以来第一次当众失态,也是第一次毫不掩饰地情绪发泄,为此上百名蛮夷伤兵被愤怒中的李挚飞练分尸,打成肉泥。

这是有违军纪的举动,西凉军令明确规定,不得肆意打杀战俘。但李挚的愤怒之举,李利却默认了,视而不见,置若罔闻。

战争是要死人的,亘古皆然。战死沙场是军人的宿命;如果哪一天军人参军不是为了随时血洒疆场,而是为了谋取钱财,把从军当做一门营生的话,那这支军队是极其危险的,也是极其可悲的。

发泄过后,李挚渐渐冷静下来,一如既往地站在李利身后,沉默不言。

伫立良久,李利忽然开口道:“看天色,明天似乎又要变天了。这场雨又要下多久?”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似乎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刻意询问。

闻声后,诸葛亮接声答道:“眼下已是盛夏时节,虽是雨季,却不会持续太久。以今夜的星象来看,云层移动缓慢,雨势同样迟缓,估计明天中午时分才能落下。雨势迟缓就意味着持续时间相对较长,以微臣臆测,短则两日,长则三日,雨势便会停歇。”诸葛亮的语气十分笃定,显然对天文星象颇有心得。

李利微微颔首,轻声道:“如此甚好。明日清晨,大军开拔,急行军前往柳城,争取赶在大雨之前进驻柳城,而后再行休整。”

诸葛亮闻声愕然,诧异道:“明日便起行,那西边山林中潜伏的步度根、扶罗韩等蛮酋率领的鲜卑大军怎么办?难道如此轻易地放过他们么?”

李利闻声后并不惊讶,神情依旧平静,答非所问地道:“轲比能的伤势如何?”

诸葛亮不假思索地道:“伤势很重,前胸被射中两箭,后背也中了一箭,另外还有几处刀伤。尽管箭伤都不深,没有伤及脏腑,但他所中的箭矢上有毒。显然,偷袭他的乌桓兵士都是蹋顿事先安排的亲信扈从,其目的便是除掉轲比能,因此箭矢上涂抹了狼毒。与轲比能相比,公孙将军(公孙瓒)身上的箭伤虽然伤势很重,却没有狼毒,眼下已脱离危险,只需静养一段时间便可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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