骁骑 第882章

作者:虎贲中郎

李暹若有所思的轻轻点头,思索片刻,道:“如此说来,我军围困江州之后便应暂缓进攻,坐等赵韪与刘璋厮杀结束,然后再行决断。这样一来,固然可以避免赵韪突然撤军回援江州,可是我军远道而来,却在江州城下徒耗时日。无形中加重了后方粮草辎重的押送压力。一旦粮道受阻,或是被敌军偷袭,我数万大军岂不危矣?”

“嗯。上将军所言甚是。”周瑜闻声颔首,赞许道:“正如上将军所说,此番我军征讨益州的成败关键便在于,后方粮道是否畅通,粮草辎重能否按时运至前线,供应大军所需。只要粮草辎重供给不出问题,此战便有五成以上的胜算;加之我军此刻已经深入益州腹地数百里。彻底摆脱了蜀道的阻隔,并在巴郡站稳脚跟。自此以后,在确保粮道畅通无阻的情况下。我军攻取益州的胜算又增加了两成,拥有七成胜算的战役可以算得上是胜券在握。

但是,我东路军仅有六万步骑,沿途之上连续攻城拔寨。必然还要折损一部分兵马。而接下来的江州城如果采取强攻的话,必将造成重大伤亡。这样一来,单凭我等手里这点兵马攻打蜀郡、乃至成都,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因此,你我二人率领的东路军并不是此次益州之战的主力,所肩负的使命便是扰乱益州军的视线,牵制其一部分兵力。为西路军作掩护。惟有如此,才能帮助赵云、马超和黄忠三人率领的西路大军得以顺利夺取蜀道。而后挥师益州,一举奠定胜局。”

李暹凝眉沉思着轻轻点头,似有所悟地道:“大军出发之前,都督并未指明两路兵马由谁担负主攻任务,但是就兵力多寡而言,子龙将军率领的西路军无疑是此次南征的主力部队,担负着正面进攻任务。再加上,金牛道自葭萌关出发至成都,遥遥一千多里,沿途之上大大小小百余座关隘,城池无数,重重险阻。这才是真正的任重而道远啊!”

唏嘘感叹之余,李暹语气一顿,随之继续道:“西路军走的是汉中通往益州的金牛主栈道,而我东路军则走的是米仓捷径。所以我等抢先进入益州,率先发起进攻,诱使益州军前来阻击拦截,从而牵制其一部分兵马,为西路军进入益州创造有利条件。只有西路军真正挺进益州腹地,才能算是彻底奠定胜局,早晚必将攻克益州。

原来都督分兵出击的目的竟然是这样!末将愚钝,之前一直不明究竟,直到此刻方才后知后觉,多谢都督教诲!”再次梳理一番战事的始末之后,李暹方才恍然大悟,真正领悟了周瑜的作战意图。

“正是如此。”周瑜满脸笑意地欣然颔首,道:“两路兵马分兵出击,谁主谁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完成各自肩负的使命,从而最终实现主公制定的夺取益州的战略意图。从目前形势来看,我东路军的进军速度之快,远远超过预期,攻取巴郡已成定局,可谓是不辱使命,一个月后抵达成都城下应该不成问题。但是,真正攻打益州的中坚力量还是赵云率领的西路军。

按照原计划,主公命我等半年之内攻取益州全境,务必于年底之前结束战事,并要求我等一边攻城拔寨一边治理城池,不仅要攻取各郡县,还要真正占领这些地盘,并从这些郡县之中获取一部分粮草辎重,以供应大军连续作战,减轻后方粮道的供给负担。正是因为这样,我便把军权下放给各路统兵将军,自己从中脱身出来,将全部精力用在治理郡县和筹措粮草之上。所以,上将军只管领兵征战,而我则留在后方为大军筹集粮草辎重。不仅我们东路军是这样,西凉军同样是也是如此,法正和杨阜二人的职责便是为西路军沿途筹措粮草,以保障大军所需的后勤供给。”

通过这番深入的交谈,周瑜和李暹之间的隔阂和嫌隙,彻底消失殆尽,彼此间精诚协作,相互信任,十分默契。

夜已深沉,就在李暹起身准备离开之时,周瑜笑声道:“随后的战事便由上将军全权指挥,我便留在后方为大军筹措粮草。不过,我建议上将军仍然任用张飞担任先锋大军,命其休整两日,于我军出发之前率部先行,率先赶到江州城下。不知上将军意下如何?”

“呃,还让他做先锋?”李暹闻声惊愕,诧异道:“张飞生性暴戾,凶残嗜杀,为何还要用他做先锋?末将愚钝,还请都督不吝赐教。”

“呵呵呵!”周瑜高深莫测地笑道:“肆意杀戮、擅杀平民百姓固然不对,然则对初次占领的郡县施以雷霆之威却是必不可少。昔日刘焉初掌益州之时,同样是对益州士族和豪强缙绅们施以雷霆手段,三十多个世家大族惨遭荼毒,近万名官宦之家的家眷和族人遭遇流放,两百余名官吏被罢官去职,贬为庶人。经过这番重典酷刑的治理之后,使得刘焉和刘璋父子两代安安稳稳的执掌益州十余年,即便是刘焉死后局势动荡,却仍旧无法动摇刘氏父子的统治地位,由此刘璋才能有惊无险地坐上益州牧之位。

时至今日,尽管益州一众僚属都知道刘璋暗弱昏聩,贪图享乐,胸无大志,但其地位依然固若磐石。这便是昔日刘焉实行酷刑治理益州之功,极大震慑了益州官吏和世家大族,使其不敢擅动,一如既往地支持刘璋,维护其正统地位。是以我敢断言,此次赵韪反叛,虽然声势浩大,但最终结果必定是刘璋获胜,而赵韪及其满门老幼悉数受戮。”

说到这里,周瑜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郑重其事地道:“前车之鉴犹在眼前,我等岂可视而不见?因此我等此次平定益州决计不能心慈手软,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威慑在前,仁政在后。惟有如此,益州方能长治久安,从而真正成为我西凉军的稳固后方,源源不断地供应粮草辎重,为日后我军一统天下奠定基础。

所以,张飞其人虽然凶残暴戾,却是先锋大将的最佳人选。在他领兵征战之时,只须加以约束,善加引导即可。毕竟,益州太平多年,境内盘踞着数以千计的世家大族和地方豪强,其中半数以上的家族都依附于刘氏父子麾下,与我等有着无法调和的利益冲突。是以这些人必须予以铲除,以免留下隐患,日后降而复叛,遗祸无穷,早晚必生事端。”

李暹闻言后,表情极为复杂,满是惊疑不定之色,似乎不敢相信这番话竟是出自温文儒雅的周瑜之口。

眼见李暹心生疑虑,周瑜从手袖里掏出一叠信帛,伸手递给他,示意他看过密信上的内容之后就彻底明白了。

李暹将信将疑的接过密信,翻看信帛的第一眼便看到极其熟悉的笔迹,这赫然是李利的亲笔书信。上面的内容很简单,寥寥数十字而已。信上说:益州局势日趋紧张,成都战事胶着,刘璋治下僚属和各大家族内斗剧烈;有鉴于目前形势,授予周瑜临机专断之权,全权处理南征益州的所有军政事宜。落款是李利的亲笔签名,还有大将军印绶和李利独有的印信。

看到这份军令之后,李暹对周瑜任用张飞做先锋的决定瞬间释然了。因为信帛上已经作出暗示,这种语焉不详的暗示不仅周瑜看得懂,就连李暹也是一看便知其中深意。

然而李暹万万没想到的是,出征以来周瑜一直很迁就他,多番忍让,以至于李暹误以为这是自家兄长李利暗中授意的。直到此时看到这份军令,李暹终于明白了。周瑜之所以对他百般谦让,并不是迫于李利的命令而曲意迎合,假意做作,而是出于一片真真切切的爱护之心,有意栽培他。否则,周瑜身为三军主帅,又有这份军令在手,根本不需要顾及他的想法,直接下令即可。

一念至此,李暹对周瑜的感激之情无以复加,惭愧难当,无言以对。随即他稍事整理衣襟,对周瑜躬身施礼,一揖到底,而后转身离去。

目送李暹的背影渐行渐远,周瑜的脸上洋溢着会心的笑容,心中颇感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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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万夫莫摧

成都城下,鼓声隆隆,战马长嘶,霹雳弦惊。

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中,但见上万名叛军将士高举巨盾疾步飞奔,冲向高达三丈、厚约丈五的东门城墙下。紧随其后的是数千甲士肩扛云梯,快速靠近城墙,试图架上云梯,攻上城头。

在云梯大队之后,则是两辆极其笨重的冲城车,以及高达数丈的井栏被两千余将士肩扛手推,缓缓前行,一点点的缩短与城门的距离。

行进途中,密密麻麻的流矢箭雨咆哮长空,急坠如雨,悉数落在城下试图靠近城墙的叛军将士头上,给予攻城将士迎头痛击,造成极大伤亡。尽管他们高举着盾牌,手中挥舞着兵器,却仍旧无法抵挡密集如雨的流矢利箭,在凄厉无比的惨叫声中成片成片的栽进血泊里,既而沦为后面将士的垫脚石,人踩马踏,化作肉泥。

而那些侥幸逃过乱箭射杀的攻城将士,躲过了流矢箭雨,却仍然躲不过城头上的迎头一棒。城头上的守军将士早已做好准备,只等他们自投罗网,自己跑过来送死。

就在数以万计的攻城将士冲到城墙下的一瞬间,但见城头守军顿时忙碌起来,一块块簸箕大的擂石从女墙垛口推下去,一根根大腿粗的滚木翻滚急坠,一只只冒着腾腾热气、散发着腥臭气味的大釜被推到城墙边侧翻倾倒下去。

霎时间,只见城下一个个爬上云梯试图登上城头的攻城将士被擂石滚木迎头砸中,被腥臭无比的沸水烫得嗷嗷嚎叫。旋即。数以千计的攻城将士或被砸中或被烫伤,亦或是被同伴拖累,纷纷翻滚坠落。一边坠落翻滚一边痛声惨叫,继而“嘭嘭”坠地。落地之后,八成以上的兵士都摔得血肉横飞,鲜血四溅,眨眼之间便在墙根下堆起数尺高的残骸尸山,十丈之内全是断臂残躯,还有那冒着热气的血肉。

端是惨烈至极。血流成河!

然则,城下的攻城叛军决计不会坐视守军猖狂,更不会任由守军肆意杀戮而毫无反击之力。恰恰相反。截至此刻,像这样异常惨烈的攻城战已经打了半个月,攻守双方先后较量了十余次之多,彼此早已熟知对方的攻守套路。并制定极具针对性的应对措施。

就在城头守军奋力推下擂石滚木和沸水的时候。随着一阵“嘎吱”声响,但见城下攻城的叛军将士推出一架架重型攻城军械,投石车和巨型车弩。旋即,数以百计的投石车被推到距离城墙不到两百米的地方,车弩则摆在投石车两侧;随即,一个个酒坛大的火油瓦罐放进投石车的布兜里,点燃引线之后,两百余架投石车几乎同时投掷发射。而两旁的车弩则是被垫高了许多。抬高角度,六十度仰射。随即利箭齐发,直奔城头尖啸而去。

霎时间,只见一个个装满火油、熊熊燃烧的瓦罐咆哮升空,如猛兽般嘶吼着窜到城头上空,既而急坠直下,精准无误的落在城楼上。

旋即,伴随一声声“砰砰”巨响,一个个火油罐砰然炸开,从瓦罐中飞出无数星星点点的铁屑碎片和花生米大的石子,四散爆裂,飞溅开来。顷刻之间,却见这些铁屑和石子以肉眼难觅的速度扎进守城将士的身体,致使他们失声痛叫,捂着痛处上蹿下跳或满地打滚,当即丧失战斗力,蜷缩在墙角哀嚎抹泪。

事实上,这些火油罐的威力并不大,受伤的守军将士八成都不会丧命,只有少数倒霉蛋当场身亡。但是,火油罐爆炸之后的破坏力(即杀伤力)却十分惊人,辐射范围颇大,三丈之内的所有人都在四散飞溅的铁屑和石子的打击范围之中;往往一个瓦罐爆炸就能炸伤十多个守军兵士,甚至更多。

紧随火油罐而来的便是穿透力极强、威力巨大的车弩利箭,趁着城头守军被火油罐炸得鸡飞狗跳之际,倏然而来的弩箭瞬间吞噬了数百条人命。并且,但凡被弩箭射中的兵士,八成以上都会当场丧命,只有少数幸运儿能够侥幸存活下来,死里逃生。

这些特制的巨型弩箭,杀伤力惊人。在有效射程之内,一支弩箭足以射杀一头极其健壮的公牛;距离适度的话,甚至能够透体而过,若是两头牛并排而立,极有可能一箭双牛(雕)。昔日卢龙塞一役,就曾经出现过一支弩箭射杀两匹战马的惊人一幕,以至于很多热衷于军械运用的统兵将领对此都有耳闻,记忆深刻。

随着夕阳徐徐落下,在“叮叮”的鸣金声中,这场极其惨烈的攻城战慢慢停歇下来。随即,攻守双方不约而同的偃旗息鼓,各自罢兵,城头守军目送城下的赵韪叛军相互搀扶着蹒跚离去。直至他们返回数里之外的叛军大营,守军将士才能真正松口气,继而浑身瘫软地靠在墙边贪婪的喘息起来,心中暗自庆幸自己还活着。

夜幕缓缓拉开,喧闹了一整天的成都城终于安静下来。

许多受伤的兵士都躲在夜幕下舔舐伤痛,迫切希望明日不要出太阳,最好是大雨倾盆,这样明天就能歇息一天,不用打仗了。

这是赵韪大军围困成都东、北两面城门的第十六天。

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除了中途一场大雨致使两军休战两天之外,余下时间全都在攻守厮杀中度过,因此刚刚结束的惨烈战斗就是双方之间的第十四场攻守大战。

在此之前的十余场厮杀同样十分惨烈。每次厮杀过后,双方都要折损许多兵马,少则三千、多则上万人的伤亡,天天如此,无一例外。如此惨烈的厮杀之下,一场厮杀造成的尸首残骸就能堵塞东门和北门外的护城河,使得赵韪叛军可以直接攻打城门。

值得提的是,时下正值夏季,天气极其炎热,堵塞护城河的尸骸只需浸泡两三天,便会腐烂。那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四散弥漫,以致住在东城和北城的百姓整天都生活在刺鼻的尸臭当中,当真是苦不堪言,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自怜自哀,徒呼哀叹。不仅是靠近护城河的城中百姓能够闻到腥臭味,就连远在数里之外的赵韪叛军大营,同样飘散着令人难以忍受的尸臭。

迫不得已之下,为了避免尸骸腐烂后爆发瘟疫,两军主将赵韪和张任二人于阵前商议,每天晚上轮流清理护城河里的尸体残骸。在此期间,双方不得发动进攻,不得偷袭或射杀清理河道的军士,为此两军主将于阵前当众立誓,以示诚意。为了达成这项协议,张任不得不作出让步,允许赵韪叛军在护城河上架设四座渡桥,是以赵韪才会允许守军清理尸骸,疏通护城河。

显而易见的是,张任之所以让步,是因为城池是死物,无法移动。一旦爆发瘟疫,城中十余万百姓和数万兵马都将无法幸免,整座城池极有可能变成一座死城,人畜无存,十余万人尽没于一役。相比之下,赵韪叛军则没有这方面的顾虑,进退自如,一旦发现情形不对,便可拔寨撤退,躲得远远的。所以,张任不得不妥协,不能不让步;而赵韪也不是丧尽天良之人,更何况他此前也在城中生活了将近十年,是以他斟酌再三,最终还是答应了张任的请求。

经过半个月的殊死搏杀,双方都很了解对方的兵马实力。赵韪虽然拥有优势兵力,但在地利方面却处于绝对劣势;而城中守军则与之恰恰相反,占据城池之利,却又兵力不足。如此一来,双方才会激战半月之久,却仍旧胜负未分,僵持不下。

然而今天这场厮杀却与以往截然不同。

守军将士明显比之前凶悍很多,而且兵力充足,致使叛军将士屡屡登上城头,却始终无法立足,硬生生地被守军杀退下去。这一点,叛军主帅赵韪起初并没有发现守军有何异常,但是随着攻城将士的伤亡越来越大,他才想到城中又有援军赶到了。

出人预料的是,赵韪对此并不在意,反倒乐见其成。这是因为他对刘璋帐下的兵马了若指掌,深知刘璋早已无兵可用,即使还有援军,也绝对不超过一万之数。而他手中拥有三倍于刘璋的强大军力,真正是有恃无恐,毫不担心刘璋帐下援军参战,根本没把这些援军放在眼里。

正是因为这样,当赵韪发现城头上又有援军参战守城之后,他并没有改变攻城策略,依然沿用原有的强攻战术,一如既往的大举攻城。

然而赵韪绝对不会想到,城头上的援军是张任故意让他看到的,并且张任早已料到赵韪不会将这两千余人的援军放在眼里。结果正如张任所料,整整一天厮杀下来,赵韪都没有改变攻城策略,依旧是强攻城头。

夜幕下,随着一阵“吱吱”声响,东门吊桥缓缓落下,随即城门徐徐打开,从中走出一支千余人的骑兵,全都打着火把,将城门口照得亮如白昼。这是出城打捞护城河中尸体残骸的队伍,今夜轮到守军清理河道了。

第145章天设雄关

寅时初刻,北方上空悬挂着一弯月牙儿,那飘渺云海中闪烁着璀璨的星辰,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晨雾笼罩之中的万物生灵。

成都东门,护城河畔依然灯火通明,恍如白昼。

河道里,一千余名军士仍在打捞沉没于水底的尸首残骸,疏通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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