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布袋外的麦芒
虽然耶律乙辛是反叛者,但是,他对于北辽朝廷的信息并不是没有来源。从各方面消息反馈来看,这恐怕会是事实。
既然宋国已经有战胜大辽的实力,为什么至今未北上收复燕云呢?又为什么要放过自己这部分捣乱的骑兵?
原本,耶律乙辛想过,一旦谋反之事不成,他便以数万骑兵化整为零进入大宋之境胁迫大宋接受自己,或者说服宋国与自己一起出兵伐辽。
或者说,他可以以这数万骑兵为基础,要挟宋国给他留生存之地。
以燕云为饵,在两个敌对的王朝之间,耶律乙辛认为自己最终可以得到一丝生存的机会。
如今看来,自己想当然了。大辽的皇帝,并没有在大辽朝廷失去支持,在契丹贵族中也还依然是陛下。而大宋,早已不是当年的大宋······这一点他有估计。
耶律乙辛以为,宋国之所以强硬,无非是依仗这战车和火器。只要他将骑兵化整为零,宋国的战车和火器就在一定程度上失去了优势。
可惜,理想丰满,现实骨感。耶律乙辛现在才知道自己错了。
对于统帅一级,大势上的判断错误,便是失败的开始。
虽然宋国的态度需要耶律乙辛考虑,然后做出应对。可北辽朝廷平叛队伍的步步紧逼,才是他当前最紧要的。
跟宋国交涉的事,耶律乙辛觉得可以暂时置后,可跟大辽朝廷作战的事,已经是火烧眉毛了。
从一年多前自己起事开始,在宋国出兵北上、女真四部响应,以及苏州等地混乱的基础上,他的起事队伍在西线曾经打到了奉圣州,而他耶律乙辛率领的主力,也曾几乎做到了兵临大定府城下。
可惜,到了如今,起事的队伍折损大半不说,也被朝廷的平叛队伍将起事的队伍压缩到了南京道析津府这狭小的空间里······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放开宋辽边境,让宋国与大辽全面开战······若是那时候,自己协作宋国作战,最终也未必得不到一个封王的结果。
可惜······
若是后悔这样,是不是后悔最早不该设计皇后,不该设计太子,甚至不该想进一步陷害皇孙,进而谋反?
人在春风得意时,永远想不到自己落魄时的样子。不可一世,是因为有不可一世的基础。真沦落了,所有的曾经都会想一遍,说好听的,这是反省,从而知得失。说难听的,这就是不敢面对现实,或者说不甘心面对现实。
耶律乙辛现在就是这样。
“大王,敌方已经逼近檀州(密云县东)······”
这就是形势,真正的形势不饶人。耶律乙辛这个北辽的南大王,到现在,真的名副其实了,地盘只剩下北辽南京析津府了。
“西线如何?”
“回大王,已在军都关一带布置防线。但···但是······,末将以为,军都关能阻拦敌方的时间不长。大王,需要考虑下一步了······”
都是骑兵,所谓的关隘,对于己方和对方都一样。大辽的军卒不擅长守城,骑兵在山岭发挥的战力有限。决定胜负的关键是兵员多寡。
而现在,耶律乙辛身边的剩下的,也仅仅只有死忠了。满打满算也就五万兵力了。
顶不住是肯定的,可是后路······后路又在哪?
析津府往南二三百里就是宋国的边境了,那里是二十万战车捍卒,还有十万武装到牙齿的精锐骑兵······
第902章 条件
大宋朝廷时刻关注着北辽的形势。当耶律乙辛被逼到接近绝路时,朝廷里替耶律乙辛担忧的声音占了大多数。
内乱这种事,只要不是发生在自己的王朝,大家还是喜闻乐见的。甚至有时候的立场会站在谋反者的一方。
不是同情弱者,纯粹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情绪······你咋就不能再把战果扩大一些呢?
国朝抵报,这段时间也开辟了专题版面,用来探讨关于北辽内乱的事。
有专门议论战况的,有讨论耶律乙辛起事道义的,甚至有撰文分析北辽朝廷时局的······在朝廷控制了舆论以后,国朝第一次有了让人讨论一个王朝朝廷的机会,一时间汴梁,乃至整个国朝地方州府的抵报,迸发出了相当高涨的热情。
赵曦一直都关注舆情。
朝廷之所以没有在明面上扶植耶律乙辛,主要还是在舆论上,讨伐耶律乙辛道义是一边倒的文章。
只有在分析战局时,撰文者才多少流露出一些对耶律乙辛境况惋惜的情绪。
大宋,还是希望北辽的内乱能再久一些,也充分说明,整个国朝的认识,还是觉得国朝很难与北辽直接对抗,便寄希望北辽的内乱能消耗北辽的实力。
“官家,耶律乙辛已率溃兵撤到永清县。部众近五万,携家眷近十万······”
耶律乙辛已经彻底败了。自起事时的气势如虹,到最后入丧家之犬,不到一年的时间。从起事时的号称二十万大军,到现在也就身边这不足五万的死忠。
就是这五万,估计也是人心浮动了。
若非这些势力在北辽有宿敌或者积怨深,北辽没有接纳的口子,恐怕耶律乙辛只能剩下自己的部曲了。
这就是谋反者的下场。
“遣人来了?”
“嗯,遣人联系了。”
“何意?”
“耶律乙辛自愿卸甲,只求国朝接纳。即便是做平民也可,甚至说,在如今边境之地给一片存生之地也算······”
“如今边境之地?”
“回官家,国朝上次出兵,向北推进近五十里。边军并没有完全撤回,在离边城近五十里处安营扎寨,为提防北辽内乱殃及国朝。且,北上的十万骑兵,已遵旨,分于各军中,以训练在平原的协同作战能力。”
在国朝的朝堂,商量北辽曾经的魏王枢密使的感觉,让整个内阁都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大宋,何曾有过这样的境况?
“内阁对此事如何议定?”
耶律乙辛对大宋的作用,这时候真的没多大用处了。一群溃兵而已,估计已经没有什么战斗欲望了,现在只盼着能活下去。
不管是北辽,还是大宋,只要给他们容身之地,怎样都成。
现在只是沦落,像诸如此类有过反心,内藏怨恨的军伍,北辽不接,大宋又岂能容忍?
只是,这些人好歹都是久经沙场的捍卒,烂船还有三斤钉呢,怎样利用好这些溃兵,国朝倒是需要思量一下。
至于给耶律乙辛他们一片存生之地,凭什么?不沾亲不带故的,大宋不管是不是害怕北辽,都没必要承担收留一群反贼的风险。
这风险不仅仅是对北辽朝廷,更是这群反贼本身具有的风险。
“官家,河北道奏报,北辽朝廷的使臣已经申请入境,此时应该已经到了真定一带,鸿胪寺已经遣接伴使北上相迎······”
相对于耶律乙辛,国朝与北辽毕竟是两个王朝的交往,还是要比待耶律乙辛要重视一些。
虽然这些年对于北辽使臣已经不像往年那样郑重其事了,但是该有的礼节流程,却从来没有丢过。
“内阁的意思,是要跟北辽使臣表态,杜绝耶律乙辛入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