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官笙
一大早,傅昌宗顶着熊猫眼进了乾清宫。
乾清宫屋檐下,支着火锅,朱栩,张筠,外加朱慈烨,朱慈煊,朱慈熠三个小家伙,正在吃早膳。
傅昌宗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愣了下,连忙行礼道:“臣参见皇上,皇后娘娘,见过三位殿下。”
朱栩摆了摆手,看着朱慈烨三个小家伙,道:“起来,给舅爷行礼。”
三个盯着火锅的小家伙有些不情愿,还是起来,抬手道:“见过舅爷。”
傅昌宗心里微突,慌忙道:“臣不敢。”
朱栩摆了摆手,对着一个宫女道:“给舅舅搬个凳子,添双碗筷。”
说着,转向傅昌宗道:“舅舅,有日子没有与朕一起吃饭了吧。”
说起来,确实如此,一来傅昌宗去了陕西,二来也确实忙,三来就是傅昌宗刻意在避嫌,低调,他这个外戚做了辅臣,是犯了大忌的。
“是,谢皇上。”傅昌宗倒是没有拘泥,在朱栩与朱慈烨边上坐下。
朱栩拿起筷子,道:“都吃吧,舅爷不是外人,以后见到了,不用那么多虚礼,那是给外人看的。”
三个小家伙还没答应已经动筷子,在火锅里里翻腾,扒拉向他们的小碗里。
张筠看向傅昌宗,微笑着道:“舅舅还请别见怪,烨儿他们自小闹惯了。”
傅昌宗一肚子话,现在瞬间没了,只能赔笑着道:“娘娘严重了。”
朱栩给几个小家伙分拨了一点,给张筠夹了几筷子菜,这才转向傅昌宗,道:“舅舅是想说昨天的事情?”
傅昌宗知道,太绕弯子反而适得其反,开门见山的道:“是。这件事虽然证据确凿,处理也得当,但张荣穘的身份太过敏感,在这个时候处置,朝野人心浮动,百官不安,臣等担心……会影响到新政。”
朱栩夹了块肉放嘴里,慢慢咀嚼,道:“顺位继承制,是朕亲自拟定的,立嫡是必然!朕也承诺了,皇嫡子三岁便立为太子,你们现在想要朕如何做?”
傅昌宗或者说内阁以及朝廷的那些重臣,心里其实也没底。
要朱栩怎么办?哪怕现在就立太子,又能如何,当今实在太年轻了,有的是时间,再说了,以这位的手段,将来废嫡立长也是反手的事情。
傅昌宗看着朱栩,神情无比谨慎,道:“皇上,臣等希望给三位皇子封王。”
朱栩眉头一动,他想过外廷会出什么招,但没想到是这招。
当能万历要立福王为太子,就要给皇长子以及其他两个儿子封王,搞出了什么“三王案”,也就是国本之争来。
这些外廷的大人们居然也想这么干,不同的是朱栩有嫡子,福王是庶出。
按照封爵制度,皇子十八岁才可晋封,外廷的大人们是迫不及待了。
朱栩神情淡然的给三个小家伙夹菜,三个小家伙似乎都没在听朱栩与傅昌宗说话,吃的不亦乐乎,满脸是汗。
第1226章 祸之萧墙
对于傅昌宗代表朝廷提出的条件,朱栩故意的晾了一阵,道:“依法治国。”
傅昌宗看着朱栩,琢磨着他的话。
“依法治国”,这个“法”包含很多,除了明文的律法,祖制礼法,约定成俗的规矩,还有就是“天宪”,也就是皇帝的话,不止是朱栩,还包括明朝历朝历代的皇帝。
傅昌宗不知道朱栩的话指的是不是“顺位继承法”,这样含混的措辞是打发不了朝廷,堵不住满朝文武的嘴的。
若是今天没有一个合适的说法,大明是不会安生。
傅昌宗心里转悠了好一阵子,道:“皇上,现在朝野沸沸扬扬,若是不能有一个稳妥的交代,只怕会越演越烈,难以收拾,‘新政’也会大受影响。”
朱栩不动声色的涮着火锅,喝点小酒,对于傅昌宗的话,仿佛一直在思索。
不知道过了多久,傅昌宗似乎等不下去了,一张嘴话没出声,张筠微笑道:“舅舅,建明伯的事,是本宫要求的。他身为外戚,说的轻一点是结党营私,图谋私利,重一点就是图谋不轨。你们外廷这么帮着他说话,到底是要帮我们母子,还是要害我们?”
这句话由一个皇后说出来,多么诛心!
傅昌宗神色微变,连忙起身,抬手道:“臣不敢!”
张筠端坐身体,俏脸一片冷清,道:“本宫身为六宫之主,这几个孩子也都视如己出,你们现在就要封王,赶出京,是不是说我不能容人,说皇上的后宫不安宁?你们打算让后世的史书怎么写皇上,怎么本宫,怎么写将来的皇帝?”
傅昌宗眉宇紧皱,神色凝重。他没有想到这位一直不起眼的皇后娘娘居然有如此犀利的口舌,堵他说不出话来。
傅昌宗瞥了眼朱栩,跪地道:“皇后娘娘恕罪,臣等忧心国祚,并非有意构陷娘娘与皇子,若是有冒犯,臣等愿认死罪!”
傅昌宗到底是跟随朱栩最久的人,转瞬间就明白了这些话其实是朱栩托张筠之口说的,但该演的戏不能少。
张筠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宫女,道:“去把四殿下抱来。”
听着“四殿下”三个字,傅昌宗知道,今天他要无功而返了。心里揣摩着,要不要再找机会与朱栩单独聊聊,这件事涉及国本,朝野绝不会那么容易消停。即便不会出现旷日持久的“国本之争”,一场漫无边际的争斗是必不可少了。
很快,一个宫女将朱栩的四儿子,嫡皇子朱慈煓给抱了出来。
张筠抱着孩子,看向傅昌宗,道:“傅阁老,煓儿还小,皇上也还年轻,外廷的大人们现在急着就要立太子,你们到底安了什么心思?”
这句话就更诛心,要是一般人听到这句话,估计离死不远了。
但傅昌宗例外,他听着张筠的话,头磕在地上,片刻,说出四个字道:“臣等不敢。”
张筠这些话当然不是说给傅昌宗听的,她俯看着傅昌宗,好半晌才冷声道:“傅阁老,你将本宫的这些话传给内阁,要是他们还一意孤行,构陷本宫与煓儿,本宫就自请罪责,废去皇后之位。内阁‘动摇国本,祸乱朝纲’的罪名也休想逃脱掉!”
傅昌宗听着张筠的话,明白了朱栩的意思。但他还是不明白,朱栩为什么要这么做。
常理来说,即便正直青壮,不立太子也可以,为什么总给人一种他不喜欢嫡皇子,要再立呢?
即便真有这个想法,以朱栩的手段,完全可以徐徐图谋,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傅昌宗想到了这里,忽然心里一跳,心底有一个想法出现,但转瞬间又消失不见,他想细想,却没有时间,只得向张筠道:“臣明白。”
张筠抱着朱慈煓,轻轻晃悠。小家伙还在熟睡,不时的动动嘴角。
傅昌宗等了一会儿,道:“臣告退。”
这也算是他与朱栩两人演了一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戏,彼此心知肚明,不须点破。
傅昌宗离开乾清宫还能听到朱栩一家的欢笑声,心里越发奇怪,尤其是之前那抹奇怪的感觉。
他并没有去内阁,而是转了个方向,去了帅府。
孙承宗对于傅昌宗的来访很是意外,上了茶,笑着道:“傅大人还是第一次来我这里吧?”
大元帅府到底是军方机构,文官走的近太过忌讳,不止傅昌宗,其他朝廷文官也几乎没有来过。
傅昌宗喝了茶,审视的看了眼孙承宗,道:“皇后娘娘指责我们居心叵测,离间帝后,语气颇为严厉,还当着皇上的面。”
孙承宗目光微您,想起了万历年间的“国本之争”,其中受到的王皇后,也就是朱栩的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