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断大明 第1558章

作者:官笙

周应秋丝毫没有给冯江峰留面子的意思,盯着他的脸色,越发的冷声的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心思,我也是从下面上来的。做点事情千难万难,哪里有随口对付上级那么容易?稍有麻烦的事情,能拖就拖,能推就推,能躲就躲,一个个脑满肠肥,深宅大院的住着,就看不到外面的百姓要饿死了吗?一个个衙门高大威武,门墙衙役林立,别说百姓来办事,靠近一点都不行,门难进,脸难看,事难办,一个末流小吏一年就有千两的进项,在百姓眼里比青天大老爷还要高,摆的架势我都不如,这是要改革吗?与以前有什么区别?是不能看不见吗?是有意,故意纵容吗?还是说,你当我们内阁都是瞎子,全都看不见吗!”

说到最后,周应秋已经狠狠的拍桌子了,怒气满脸。

冯江峰低着头,脖子已经冒出冷汗来。

周应秋的怒气,显然不是他一个人,而是代表内阁。孙首辅现在权势熏天,已经换了大半的巡抚,这次大议早就传出风声,要拿几个巡抚开刀。

“内阁真的对山东如此不满吗?”冯江峰心里惶恐,不安的想着。

周应秋冷眼盯着冯江峰,道:“现在立刻回去,给我写一封检讨,要深刻,要将你们山东的具体改革措施以及进度表列出来!要是这军令状你立不了,我找别人来立!”

现在改革已经是公认,差别是怎么改,要是这个时候被免职,那就是全国的笑柄,清名尽毁。

冯江峰不为自己,也得为山东巡抚衙门上上下下考虑,只能硬着头皮道:“下官遵命。”

周应秋冷哼一声,摆了摆手。

冯江峰出了周应秋班房,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抬头就看到江西巡抚赵丙辰脸色发白的从对面的沈珣班房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默默的快步离开。

在周应秋班房左侧不远处,是傅昌宗的班房。

此刻陕西巡抚郑酬庸站在傅昌宗桌前,神色倒是从容平静。

陕西今年除了张献忠闹事外,其他的一番和顺,外加郑酬庸招安张献忠有功,朝野上下一片赞誉,他是有底气的。

当然,少不了他是孙传庭同年,交情极好,算是“孙系”的一块柱石,没有孙传庭点头,谁也动不了他的原因。

他对面的傅昌宗,拿着笔,在一片奏本批示着,之后放到一边,又拿起另一本。

全程平静无声,头也不抬,仿佛不知道身前不远站着一个大活人。

郑酬庸渐渐感觉到了,脸上轻松之色消失,微微躬身。

第1467章 傅昌宗发飙

郑酬庸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收敛表情,躬着身,神情肃色。

他没有说话,安静的等着。

傅昌宗手边的奏本很快看完,批示完,幕僚拿走又换上一堆。

傅昌宗头也不抬,一如往常的看着,批着,一本一本,毫不停歇。

郑酬庸感觉到了压力,腰弯的更多了些,心里闪念,不知道这位傅阁老到底要干什么。

外面人都说孙白谷是首辅,权势熏天,没有人可比。但靠近权力中心的人都明白,孙传庭的权力来自于乾清宫,身为“帝党”领袖的傅昌宗,连孙传庭都要敬让三分。

官场里有句传言,宁可得罪孙传庭也不能得罪傅昌宗。因为傅昌宗代表的帝党势力深不见底,孙传庭做不到的事情,傅昌宗能轻轻松松做到。

傅昌宗不知道批复了多少奏本,用了多长时间,他批复完最后一本,抬起头,拿过右手边的茶杯,抬头看向郑酬庸。

郑酬庸抬起手,十分恭敬的道:“阁老,不知召见下官有何事?”

傅昌宗喝了口茶,面无表情的道:“大理寺,督政院,税务总局,商务总局,刑狱司等等,这些‘新政’在你们陕西是举步维艰,寸步难行。前不久李侍郎故地重游,还被人围攻,差点出乱子?”

李侍郎,就是新上任户部侍郎的李邦华,前不久重回陕西,调研“农庄策”。

郑酬庸现在十分警惕,闻言思忖片刻,道:“阁老,陕西的情况比其他各省要复杂,地广人稀,民情汹涌,一些机构在很多地方看来是多余或者无用,目前陕西巡抚衙门还是以‘应灾’为主……”

傅昌宗轻轻放下茶杯,打断郑酬庸,淡漠的道:“是孙白谷告诉你,要以‘应灾’为主,还是哪个阁臣,你说出名字来。”

孙传庭现在权势正盛,不管谁都口称一句“首辅”,直接喊出“孙白谷”的人已经没几个。

按理说,傅昌宗不会这么称呼,这个时候,在郑酬庸这个孙系大员面前这样称呼,显然代表着傅昌宗的心情很不好。

郑酬庸虽然听到一些风声,自认为不在内阁“清算”的名单内,现在看样子他也在。

郑酬庸神色动了动,抬起手,道:“阁老教训的是。”

傅昌宗看着这个郑酬庸,眉头挑起。这个人,给他一种久违的老油条感觉,在官场里如鱼得水,上下腾挪,号称万金油。

傅昌宗再次拿起茶杯,低着头,拨弄着茶水,语气越发的冷淡道:“我知道,你是孙传庭的同年,但别以为有他做靠山就能随心所欲,对朝廷的命令视作耳旁风,也别指望招安张献忠那点功劳就自尊自大,无视朝廷……明年开始陕西会有一系列大事,需要的是有能力,有心做事的人,我现在觉得你不合适,别急着申辩,我要是开口免你的职,他孙传庭也不会反对!即便他反对,到皇上那打官司,你觉得皇上会信谁的?”

傅昌宗说这话平平淡淡,但里面透着的底气,十足的震慑到了郑酬庸。

郑酬庸头上冒出细细冷汗,眼神里的坦然,心里的镇定全部不见。

他很清楚,眼前这个傅阁老的发达轨迹是与当今皇帝是一模一样,这些年,“新政”几乎也全依托他,不管是毕自严还是孙传庭,都需要倚靠“帝党”的力量,如果这两人真的发生不可调和的争执,他认为,走的几乎铁定是孙传庭!

至少在势力的对比上,刚刚上位首辅的孙传庭,还无法与根深蒂固,漫无边际的“帝党”抗衡。

更何况,这位傅阁老还是当今皇帝的亲舅舅,这么多年的追随,功劳苦劳难以说清,皇帝怎么可能会让他走?

郑酬庸神情有些慌乱,冷汗涔涔,连忙道:“下官知罪,请阁老治罪!”

傅昌宗随手从抽屉里拿出是十几道奏本,扔在桌上,冷哼道:“这是陕西八个府的知府给内阁写的信,说你压着他们,不让他做事,还威胁要将其中三个以‘破坏稳定’为由投入大牢?”

郑酬庸见傅昌宗没有罢休,眼神不安,不敢再辩解。

傅昌宗盯着郑酬庸,好一阵子,又冷声道:“回去之后,给我写一封检讨书,我不告诉你怎么写,要是觉得写的不好,认为我不会满意,辞官书也一并呈上来,不用孙传庭批,我派我的侍卫,敲锣打鼓的送你回乡!”

郑酬庸这次是真的体会到傅昌宗的强硬态度了,没敢反驳:“下官遵命。”

傅昌宗有些厌烦的挥了挥手,低头继续翻着奏本。

郑酬庸抬头看了眼傅昌宗,心惊胆战的抬手告退,缓缓出了傅昌宗班房。

他一出门,就看到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冯祝从孙传庭班房出来。

郑酬庸背后已经湿透,转身就想走。

冯祝却是一笑,喊住了他:“郑巡抚,稍等,咱家有些事情找大人。”

司礼监已经不同以往,这位冯公公虽然挂着司礼监秉笔太监,但却不常驻宫里,而是在宫外行走,主要负责皇室采购以及朱栩的一些生意,比如皇家庄园,行辕,博览馆等等。

郑酬庸不敢大意,转过身,抬起手,僵硬笑道:“见过公公,不知公公有何指教?”

冯祝在朝野也算是一个小透明,但注意到他的人,没谁敢忽略。

冯祝迈步而来,微微躬身示意,笑着道:“指教不敢当,在陕西还有几处皇家庄园,几座茶山,一些荒地。刚才孙首辅说,希望将荒地拿出来,一并分给灾民,咱家想与郑大人商量一下。”

朝廷已经收了几千万亩地,外加以前的那些亲王,勋贵的地,已经是数量庞大,可以先一步丈量,划分了。

郑酬庸心里松口气,道:“那下官晚上在驿站摆酒,扫榻以待公公。”

冯祝道:“那就劳烦郑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