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官笙
他们两人不见人,昨天跟他们见面的一众盐商却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全城乱窜,四处找人。
昨天要教训朱由检的胖子此刻近乎哭出声来,道:“这可怎么办,这次我可是将全部银子都拿出来买盐引,现在银子出去了,盐引还没见到,我要完了!”
其他一干盐商也脸色惨白,都急不可耐的交头接耳,不停的说着议论着。
按照大明的纲盐法,盐引卖给商人,商人提盐自买自卖,交足税银后便自负盈亏。现在他们交了银子却没有拿到盐引,朝廷又要查封各处盐场,各提举司,转运司也人人自危。稍有点敏感的人都知道,他们这次很可能拿不到盐引,更拿不回银子!
坐中间的中年人,衣着低调华丽,看似很沉稳,他等众人吵了一阵才道:“诸位不要急,朝廷不可能将盐场封的太久,百姓没有盐吃不要紧,但朝廷还要税银。所以,我们现在就是要等,看到朝廷究竟什么时候出盐,只要朝廷出盐了,我们就有办法拿到盐引,运到盐!”
他这番话有理有据,众人冷静一阵,纷纷赞同道:“对对,孙掌柜说的对,朝廷不可能捂着盐不出!”
“是啊,朝廷更需要这些银子,绝对不会影响夏盐的,一定会很快!”
“不愧是苏州首富,单单这份镇定就了不得,佩服!”
“难怪孙掌柜生意能做这么大,这次购的盐引也最多……”
孙庸正听着周围的恭维声,神色平静,心里却丝毫没有如面上的镇定。
他忐忑的有预感,朝廷这次这么大的动作,绝不可能轻易罢手,只怕他们想要拿到盐引并没有他嘴上说的容易。
走出金銮殿的大人们三三两两凑集在一起,低声议论声不停。朱由检与顾秉谦等人走在后面,他们走几步就要转向去内阁班房。
杨涟被一群人簇拥着走向宫门,他本来凝重的脸色,紧皱的眉头慢慢松口,怨愤的脸色有了不少松动。
“杨大人,皇上的手段真是利落。”一个御史在杨涟身侧低声道。
杨涟从他的话里听不出到底是什么意味,木着脸色,抬头挺胸的道:“皇上行事干脆利落,颇有明君之风,你我都应该感到欣慰才是。”
众人一听的话,就知道杨涟的意思了,立马开始表态。
“杨大人说的是,自古贤臣求明君,皇上小小年纪就能如此果决,实属不易。”
“确实,今天廷议之事,皇上处置都非常得当,有太祖遗风!”
“皇上有杨大人教导,理当如此。”
“众正盈朝不远,大明中兴在望!”
一群人马屁如潮,让杨涟本人都觉得胸中膨胀,颇有些意气风发,踌躇满志!
而另一边,一群人神色凝重,忧心忡忡的在低声交谈。
“皇上如此信任信王,绝非好事。”
“是啊,如今内阁之事据说尽付之于信王,顾阁老有时候都要退让三分。”
“信王极其勤勉,我听说,每日都在内阁坐到关闭宫门时才出宫,宫门一开便进宫。”
“他一个藩王如此勤勉,置皇上于何地……”
“你们还不知道,我听内侍传言,皇上今日之事都是信王所教,之前更是拟定百官名册……”
“慎言,慎言!”
“对对,出宫,出宫……”
尽管他们声音很低,但还是有不少人听到。其中就有科道的言官,都是神色一沉,眉宇间有着暴戾之色。
信王辅政是先帝临终前的遗诏,他们当时都认为朱由校是担心皇帝年幼,主少国疑,会动摇他们朱家江山,所以由成年的信王辅政,稳固国本。
但是照现在情况来看,只怕,真的会有国本之危!
傅昌宗与周应秋并肩下了阶梯,对视一笑,心里都暗松了口气。旋即又有些苦笑,原本就根本不需要他们担心才是。
“傅大人,周大人留步。”
曹化淳从后面追了几步,到了跟前,微笑道:“两位大人,皇上召见,文昭阁议事。”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犹豫道:“是,请公公领路。”
文昭阁内,朱栩坐在软塌之上,翻着堆积如山的折子,头也不回的对着进来的两人道:“都坐吧,今天谈谈盐法。”
万历后期大明改用纲盐法,简单来说,就是朝廷负责产盐,盐商负责包销,朝廷收税,商人自负盈亏。
改盐法的原因很复杂,根本原因还是为了盐税。可是明末吏治腐败到了极点,从最低端的产盐户到最顶端的京城户部,没有一个是干净的,因此实际上并没有多大作用,盐税继续流失,盐价逐渐走高。
亏了朝廷,苦了百姓。
第196章 新盐法
傅昌宗不意外,却并没坐,与周应秋并肩站在朱栩不远处,稍稍斟酌,道:“皇上,盐政之弊由来已久,想要改变,非一日之功。”
周应秋也沉吟一声,道:“皇上,臣赞同傅大人之言,盐政涉及太大,想要革新,只怕牵扯太广,阻力如山,难以施行。”
朱栩也点头,盐政几百年下来,早已经涉及到大明上上下下,渗透到每一分一毫。他刚刚查封了全国盐场,用不了多久,他的案头肯定就会有无数要求他“慎重行事”的折子了。
他手里的折子,是南京工部尚书举荐左光斗任户部尚书的奏本,朱栩随手扔下,道:“我不是要改革,我是要重建!”
两人都是一怔,看着朱栩先是疑惑,后是紧皱眉头。
傅昌宗神色凝重,道:“皇上,要是重建,只怕比改革要难上百倍不止!”
盐政涉及到方方面面,是一个王朝的一大支柱,真的要是推倒重来,无异于与整个天下作对!
朱栩笑眯眯的,道:“我知道,所以我要有挡箭牌,让一切的利箭,射向他!”
周应秋脸色微动,道:“皇上的意思,是让信王出面,挡在前面,我们暗中推动?”
朱栩赞赏的点头,道:“接下来,我说说对盐政的改革。”
傅昌宗与周应秋都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思索与反对,只能压在心底的忐忑,恭敬的听着。
朱栩将早就想好的想法,简单的道:“其实与纲法很像。各地的盐场还是朝廷控制,不过不再需要盐引,在每个省找几个大的商会,分区域供盐,然后限制他们的价格,销售的区域。一旦有谁违规,立即取消资格。对了,每一个盐商都要有押金,违规押金还要扣除……”
两人听着,稍稍琢磨,傅昌宗吃惊的道:“皇上是要裁撤转运司,提举司还有世袭罔替的盐户吗?”
周应秋也面露异色,这个牵扯起来,可就庞大了,用上“天下大乱”这四个字都不为过!
朱栩却毫不犹豫,目光透着冷峻,沉声道:“等骆养性清理干净,所有盐场,户部,吏部,锦衣卫,以及傅涛的账房,四条线进去,给我控制的严密一点。每个商会,地方衙门也都要安插人手,严格的控制盐价,朕,决容许任何人在这件事插手!”
周应秋与傅昌宗两人对视一眼,傅昌宗抬头看向朱栩道:“皇上,这件事太过重大,容我们回去后仔细,通盘的计划一下,确保万无一失。”
朱栩微微点头,道:“不急,夏盐还有几个月,慢慢来……”
朱栩话音未落,曹化淳从外面走进来,道:“皇上,王绍徽,倪文焕两位大人求见。”
朱栩摆手,道:“不见,让他们自己办好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