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官笙
傅涛愣了愣,“土地改革”四个字在耳边回响,却有些不明其意。
周应秋,申用懋,袁可立等人都相继得到消息,反应各一,莫衷一是。
与此同时,英国公张维贤从后门出府,悄然来到了魏国公徐文爵府邸。
张维贤神色凝重,一进密室就直接沉声道:“那些刺客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什么会说出那种话来?”
徐文爵神色倒是如常,一边倒茶一边道:“为什么问我,我怎么会知道?”
张维贤冷笑,直视着他,道:“不要当所有人都是傻子,尤其是皇上!我敢拿我的命打赌,皇上肯定已经察觉到了,只是引而不发,等待时机罢了……”
徐文爵神色好笑,道:“你为什么认定我知情,我这几年在京城一直安分守己,与江南那些勋贵早就没了联系,英国公可不要凭空诬陷……”
张维贤神色冰冷,道:“我能怀疑到你,皇上一定也可以。徐文爵,你想死我不拦着你,如果让我知道风声,我会与天下的勋贵一起第一个弹劾你!”
徐文爵抬头看了看他,神色有些诚恳道:“我确实是知道一些内情,但真的与我无关,我最多就是知情不报。”
“知情不报?”张维贤盯着徐文爵的双眼,见他没有闪烁,脸庞微微抽搐,冷声道:“最好是这样,现在皇上遇刺,东厂那边肯定不会放过,一定会大做文章,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徐文爵喝了口茶,好整以暇的道:“我们魏国公府秉持的就是置身事外,你们英国公府要想掺和尽管掺和,不要拉上我。”
张维贤知道了徐文爵的态度,眼神冷漠,心里有深深的恐惧,突然间的就抬脚而走。
真是话不投机半步多。
徐文爵看着张维贤离开,神色冷峻,眉头皱了皱。
他以前在南京握有兵权,与京城的英国公相当,现在只能蜗居在这里,何其屈辱!
东厂内,近来在外人面前表现的意气风发的魏忠贤,正目光如墨的望着京城方向。
偌大的房间内,只有他一个人,手里的琉璃珠缓缓转动,发出磨牙般难忍的声音。
他神色黝黑,看不出什么表情,可胸口微微起伏,已经波动的眼神,还是泄露了他的情绪。
“皇上,你认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要我做的这件事,其实就是给我挖好的坟墓,这个坟墓挖了五年,足够深,足够大,你想要彻底的埋葬我……可是我怎么肯能束手,任由你狡兔死走狗烹……”
“奴婢可不是信王,用完就扔,当年熹宗皇帝要是答应张艳瑶,找一个孩子人认做子嗣继承大位就没有今天的事情了,不过,今天也来得及,奴婢这五年可不是什么事情都没做……”
“皇宫真的干净吗?李思忠你怎么就敢让他掌握禁军,你怎么就敢出宫那么久,你真有那么大的信心吗……”
“皇上,就让我们赌这最后的一局,这是起手无悔的死局,要么我魏忠贤手握天下,要么成就你英明神武的威名……”
第600章 阉党
魏忠贤看着静的可怕的皇宫,神色不变,目光冷静异常。
在自言自语的时候,他脑海里想到了很多,算是久远的回忆。
陪在还是皇长孙的朱由校身边,面对皇宫里的晦暗倾轧,他小心翼翼,周旋在郑贵妃,李选侍等之间。他投靠过郑贵妃,可福王终究还是就了藩,没了登极的可能,他暗中支持过李选侍,可最终李选侍也斗不过朝臣。
卑微的近乎没有人在意的皇长孙,在神宗皇帝死后没多久就突然登位,成了至高无上的皇帝,一切都来的突然,措手不及。
接着,他与客氏对食,想尽办法讨天启皇帝的欢心,新奇的玩意,淫乱的书籍,甚至是床笫之事,他用尽了一切办法。
这些都很快有了回报,他在宫里的地位一升再升,转眼间就从不起眼的小太监入主司礼监,成为名副其实的“内相”。
可这些还不够,作为一个市井无赖,他有了地位,然后就渴望尊严,希冀得到尊重!
可是,那些满腹经纶的大人们,不屑他这个太监,不屑他的出身,不屑他的身份,不屑他的粗鄙!
叶向高,赵南星,高攀龙,孙承宗等等,这些都没有人在意他,不拿正眼瞧他,哪怕是司礼监主事,依旧被呼来喝去,动不动就被当众严厉训斥,使得他颜面扫地,尊严丢尽!
他极力的想获得外廷朝臣的好感,因为他敬佩读书人,尊重他们,可无论他如何讨好,给他们帮助,这帮大人依旧无比的厌恶他,甚至都不知道这种厌恶从何而来。
这些并不重要,虽然不被这些人喜欢,但只要能做些事情,他还是有成就感,暗自开心的。
但是,这帮大人们并没有感激他,一道道奏本拼命的送入司礼监,拼命的弹劾他,弹劾奉圣夫人,一心要置他于死地!
天启三年底,他还记得,赵南星意气风发,率领天下言官扫清朝堂,东林党众正盈朝,他们瓜分好各个要害位置,齐齐向他出手,弹劾的奏本,动辄就是“二十条大罪”,“三十条罪状”,声势浩大,连天启皇帝都惧怕不已,心生犹豫。
那一次,他是真的害怕了,无比的恐惧,害怕刚刚到手的一切都突然消失,怎么抓都抓不住。
他向还是惠王的皇帝屈服,井水不犯河水,而后提督东厂,安插锦衣卫,对以往敬畏的大人们,展开了疯狂的报复!
折辱过,训斥过,轻蔑过,弹劾过,甚至只是不在意他的人,都被他一一找出来,挨个清算。
杖毙,戍边,抄家等等,更多的是惨死在诏狱中,叶向高,赵南星等人相继被迫辞官,朝堂上的大臣们终于对他俯首,一个个恭恭敬敬的叫着“魏公公”,就差行跪拜大礼!
天启四年,那一年他真的是意气风发,整个天下仿佛都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无数的人簇拥在身边,想要银子有银子,想要爵位有爵位,一切都仿佛能够信手拈来。
朝臣的任免,大小事务,甚至边关大事都在他一言之间,以往那些大人们,对他卑躬屈膝,歌功颂德,甚至还要给他建立功德祠!
那些文字他看不得,可听得见,阿谀奉承的马屁话或许说不出口,可写的轻松自如,一本接着一本,他至今还保存着。
只是,一切来的太快,去的也很突然。
被他糊弄的整日嬉戏的天启皇帝,服用太多的壮阳药,死在了张艳瑶的床上。他其实还有一个机会,那就是找一个孩子,给天启皇帝认作儿子,继承大统,那样的话,张艳瑶就是生母,太后,他还将是那个魏公公,整个大明天下还将在他的股掌之间!
终究还是功亏一篑,那个他最不喜欢,最是畏惧的人登上了大位。
他失去了一切,权势,金银珠宝,以及身边围着的那群狗。
他不在乎大明怎么样,匪寇也好,建奴也好,同样不在乎谁做皇帝,天启也好,新皇也好,他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他自己,为了能够重现昔日的荣耀,他向新皇卑躬屈膝,谄媚忍耐,可最后,却还是走到了今天!
他早就知道,新皇不会给他想要的,他一直在暗中等机会,他很明白,新皇既然一直允许他存在,肯定有事需要他,终于让他等到了今天!
魏忠贤晃了晃脖子,脸上罕见的露出笑容,眼神闪烁着炽热光芒,自语道:“皇上,你真的以为我离开你就一无所有吗?先帝的内帑都是我负责的,你不会知道,我的内帑比他还多,当年向奴婢屈膝的人如过江之卿,包括握有兵权的人,现在有的在高位,有的在低位,他们依旧为我所用!你的‘新政’得罪了整个天下,不知道多少人想你死,只要你一死,不管是谁登基都离不开我,更何况,那个还是个小孩子……”
魏忠贤一边脑海翻腾,一边自言自语。
这一夜,京城能安睡的人没有几个。
尤其是那些耳目比较通灵的朝臣们,个个都无法安寝,昔日的那个噩梦,又要降临了。
偌大的京城在天还没亮就热闹起来,处处都有人走动。
内阁以及六部忙着安抚各地巡抚,总督,今天就要送他们离京。
毕竟——“明天皇帝就要离京了”。
因为下了雨了,镖车队以及骑兵都不能久待,只得冒雨赶路,赶到下一个驿站才能安营扎寨,好好休息。
曹变蛟在前面驾车,朱栩坐在边上,王琼玉与李定国骑着马,分别跟在两边,在后面是陈虎啸率领的骑兵。
朱栩倚靠在杆子上,望着天色,跟着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